《十里荷香》楚舒月

60、第 60 章

　　第60章
　　自从吴国使臣带着进贡舞娘的名单回国后，舞坊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想到不久就要离开母国，前途未卜，大家既伤感又彷徨，但不约而同加紧了练舞，准备即将到来的出行。
　　初夏，白昼越来越长，离六月出发的日子还剩三天，大家留在舞坊里训练的时间也不知不觉越来越晚。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舞娘们也陆陆续续都走了，见荷香还在练习，慧儿走过来说道：“荷香，我们也走吧，不然到家天就黑了。”
　　荷香看了看天，点点头说道：“好，你等我把笛子拿过来就走。”
　　夕阳西下，山路被阳光染成一片橘红，两个细长的影子紧紧偎依在一起，山林中时而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时而传来她们的窃窃私语，两个人开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密林深处，有三双邪恶的眼睛正盯着她们，趁着树影的掩护，他们悄悄包抄过来，荷香和慧儿谈笑正浓，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突然从树林中窜出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到离她们只有四五米远的前方，荷香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抬头看见了黑衣蒙面人，她拉住慧儿退了一步，转身想往回跑，这时，从后面树林中也钻出两个黑衣蒙面的彪形大汉，一个高大，一个矮胖，把她们围住。荷香小声说道：“慧儿我们分开跑，你往山下，我往山上，跑脱了就去找人来救，快！”说时迟，那时快，荷香转身冲过黑衣蒙面人往山上跑去，慧儿跳下山路，顺着树林往山下跑去，三个蒙面人愣了一下，为首的黑衣人喊道：“还站着干什么，分头去追，不要留下活口！”
　　那一高一矮听到吩咐，立刻分开，矮的去追慧儿，高个则跟着他的头领往上去赶荷香，荷香跳下山路，钻进树丛，往荆棘林方向逃去。
　　虽然是两个壮汉，可山林路窄，又凹凸不平，两人追的气喘吁吁，高个喊道：“老大，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要不，你先追着，我随后就到！”
　　老大恶狠狠地“呸”了他一口，说道：“黑老二，你再废话，当心我回去扒了你的皮！今天要是这丫头活着走出去，你我的死期就到了！”
　　荷香张开腿狂奔，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点跑到荆棘林，那里隐蔽，走进去就像个迷宫，一定能摆脱他们！
　　终于荷香冲进了荆棘林，她熟练地钻了进去，藏了起来，很快，那两个蒙面人也跟了过来。“老大，这丫头不见了，怎么办？”黑老二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幸灾乐祸地说道。
　　老大阴沉着脸，说道：“那就进去搜，这里我来过，只有一个出口，你守在这里，我进去，把她赶出来。”
　　黑老二听了“嘿嘿”一笑，说道：“不愧是老大，做事这么靠谱，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丫头会逃到这儿来的呢？”
　　老大轻蔑地“哼”了一声，边往里走，边说道：“这地方我去年冬天来过，再说这儿还躺着我的两个老熟人呢，我能不常来看看吗？”
　　荷香听到这里，心里一惊，猛然想起去年在朗月父母坟前看到的那个黑衣人，不错，现在追自己的就是他，他就是杀害朗月父母的黑心白魔！虽然蒙着面，但他那凶残而冰冷的眼神和去年她看到的是一摸一样，她很确定，就是他！
　　荷香心里通通跳了两下，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她想到了朗月，想到了他痛苦而悲伤的眼神，既然凶手找上门来不能就这样放了他！荷香闭上眼睛，心里飞快思索着怎样除掉他，她屏住呼吸，四周静悄悄地，有一两次，她几乎能感觉到黑心白魔的气息，他正在搜寻她！
　　荆棘林的尽头，有一小块空地，在那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谷底，那里毒蛇出没，荷香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落山了，暮色笼罩着大地，雾气正在山林中升起，荷香摸到了腰上的笛子，她计上心头。
　　荷香猫着腰，贴着荆棘，轻手轻脚地往荆棘林尽头爬去。她来到那块空地上，站到最前端，拿出笛子，吹起了咏梅，她小心地调整着手指的位置，让自己的笛声听上去尽可能像朗月在吹。她一遍又一遍地吹着。
　　听到笛声，黑衣蒙面人很快也来到荆棘林尽头，看到是荷香，他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居然是她用笛声将自己引来。
　　“黑心白魔，别来无恙呀！”荷香放下笛子，轻轻说道。
　　蒙面人大吃一惊，他扯下面纱，说道：“既然被你认出来了，我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不错，我就是黑心白魔，可是，你是谁？”
　　荷香大笑，说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老熟人都不记得了！”
　　黑心白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吹这只咏梅曲？”
　　荷香一笑，说道：“亏你还记得家父的咏梅曲！你脖子上的刀疤还好吧？”
　　黑心白魔半信半疑，说道：“你是朗剑的女儿？原来他有个女儿！”
　　荷香取出脖子上挂着的新月形金锁，举起来给他看，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朗字，黑心白魔倒吸一口气，吓得面色惨白。
　　荷香收好金锁，拿起笛子，指向黑心白魔说道：“当年，你背信弃义，不顾家父一而再再而三释放你的恩情，反倒恩将仇报，在刀上抹毒，以家母为人质，要挟家父交出梅花剑谱，最后害他们中毒而亡，你真是丧尽天良，天地难容！真是苍天有眼，让我有机会手刃仇人，黑心白魔，你的死期到了！今天就让你尝尝朗家的独门绝技，梅花剑法，拿命来！”
　　荷香拿起笛子在空中一划，使出了梅花剑法的第一式，踏雪寻梅，黑心白魔浑身发抖，后退一步，跌倒在地，还不等他爬起，荷香的第二式一枝独秀已经飘然使出，黑心白魔吓得面无人色，只想拔腿就跑，荷香紧跟其后，使出了第三式梅花三弄，将黑心白魔逼到空地尽头，荷香大喝一声：“拿命来！”说着亮出最后一式香消玉损，扑向黑心白魔，将笛子在他脖子上重重一划，两人滚作一团，一同跌下山谷。
　　慧儿顺着山路往下猛跑，好不甩脱了坨老三，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荷香家，用力拍打老宅的门，大门开了，胡才问道：“慧儿，你怎么来了，我们家荷香呢？”
　　慧儿头发散乱，神情慌张地说道：“快，告诉朗月，我们遇到坏人了，让他快上山去救荷香，要快！”
　　胡才向院子里喊道：“朗公子，你快来，荷香出事了！”
　　朗月听到胡才的惊呼声，走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慧儿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三个黑衣蒙面人，荷香要我们分开跑，她往山上去了，有两个人追她，我往山下跑，只有一个跟着，朗公子，你快去救救荷香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朗月对胡才说道：“你带慧儿去报官，进贡之日在即，舞娘遇害，事关重大，让官府派人来查。”
　　朗月又对慧儿说道：“慧儿，劳烦你和胡才跑一趟官府，将所见之事详细报备，另外，明天一早，请你如论如何都要见到曾将军，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他！”说完朗月急忙回屋带好弓箭、短刀，又从柜子中拿出一包雄黄粉，贴身放好，急忙往山上赶去。
　　慧儿与胡才也匆匆往官衙赶去。京都府接到报案后，高度重视，立刻命赵捕头带领一队人马随慧儿赶往事发地点。
　　朗月一路边跑边仔细看，一路往上赶到了荆棘林，在荆棘林入口处，他看到了几处深浅不一的脚印，朗月仔细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朗月小心翼翼地钻进荆棘林，在荆棘林的尽头他看到地上一片混乱，似乎有搏斗过的痕迹。朗月蹲下来，在昏暗中仔细辨认地上的痕迹，突然，他看到空地尽头的草似乎被重物压过，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走到边上，探出头往下看去。
　　山谷很深，看不见底，在半山腰的荆棘条上，朗月看到了一块白色的布料，他的心哆嗦了一下，那是荷香衣服上的布料！难道她被坏人推下了山谷？
　　朗月拔出短刀，插在山崖上，抓住藤草，小心翼翼地往山谷底部爬下去。朗月并不是第一次下到这谷底，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下不去，他担心的是荷香，他不知道她掉下去会怎么样，就算她没摔死，可是底下还有数不清的毒蛇出没，要是万一她被蛇咬了怎么办？朗月想都不敢想，只想一心快点下到谷底，快点找到荷香。
　　终于，他到了谷底，他点燃了雄黄粉，一股刺鼻的大蒜味冒了出来，朗月看见地上一阵骚动，他知道这是毒蛇被雄黄粉的气味给驱赶走了。他大声喊道：“荷香，荷香，你在哪里？”
　　在黑暗中，人的听觉总会异常灵敏，虽然只有一声，但是朗月还是辨认出了那是荷香的气息。朗月摸索着，朝着那阵呼吸声走过去，终于，他在一对杂草中，看见了蜷成一团的荷香！
　　“荷香，荷香！”朗月激动地大喊着冲过去，听到呼喊声，荷香呻吟了一声，说道：“朗哥哥，你不要过来，这里有，有蛇！”
　　朗月定睛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看见在荷香的手臂上正缠着碗口粗的一条金边剧毒蛇！朗月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拔开瓶塞，猛喝了一大口雄黄酒，将嘴中的酒向蛇头喷去，金边剧毒蛇升起蛇头，向朗月嘶嘶吐着一根长长的红信子，蠕动着，向朗月游来，朗月拔出短刀，刺向它的七寸，毒蛇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晃动了两下，死了。
　　朗月正准备过来，荷香摇摇头，说道：“还有一条，在我背上！”朗月绕到荷香背后，这一条毒蛇要小一些，闻到雄黄味，它从荷香身上滑下来，三下两下就爬进了旁边的草丛，不见踪影。
　　朗月扶起荷香，猛然看到她身下压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荷香笑了一下，说道：“黑心白魔！”
　　“什么？”朗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这样？”
　　看到朗月一脸惊愕的样子，荷香似乎很高兴，她仰起脸，笑了一下，说道：“朗哥哥，就是他今天想要害我，我本来可以躲在荆棘林的，可是当我知道他就是黑心白魔时，我改变了主意，我想替你报仇，我，”荷香咳嗽了一声，声音弱了些，“我说我就是朗剑的女儿，要替父报仇，把他吓坏了，咯咯！”荷香笑出了声。
　　朗月抱住她，泪水涌了出来，“傻丫头，他怎么会相信呢？”
　　荷香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用咏梅曲把他引到荆棘林的尽头，我给他看了我的新月金锁，我还说出了他杀害你父母当时的情景，说得那么活灵活现不由他不信，朗哥哥，我是不是很棒？”
　　朗月抽搐着点点头，他用力扶起荷香，他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黑心白魔的脸！朗月说道：“可是，你怎么这么傻，这仇应该由我来报呀！”
　　荷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躺在朗月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是用梅花剑法杀的他，不过，我猜，他是被我吓死的，朗哥哥，我中了蛇毒，我是不是也要死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怕，我很高兴呢！”
　　朗月搂着她说道：“你不会死的，荷香，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他挽起荷香的袖子，看到了三个针孔大小的血印，他拿起短刀，轻轻在伤口上画了一个十字，用嘴允吸起来，乌黑的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他吐出毒血，继续允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