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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再见,还是朋友 ...

  •   当阳光洒在病房里那张并不算大的床上时,床上之人睡得正熟。
      尤其是锦熙,简直睡得恣意妄行。
      他也不管云倚漠还是个病人,无所顾忌、四仰八叉地就压在了对方身上,踢走他的被,强占他的枕头。

      睡梦中的云倚漠眉头一紧,依着本能翻了个身,再次将不太安分的锦熙拢进怀里。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收复失地”了,总之怀里这小子一宿都没安生。

      锦熙“恩恩”两声,脑袋一拱,便往云倚漠怀里钻去。早春时节,寒气未褪,踢掉了被子的人只好趋利避害地寻找新的“热源”。云倚漠则顺势将手伸进锦熙的衬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他微凉的背,熨烫着他的肌肤。
      锦熙如小猫般,舒服地又“恩”了一声,优美的背脊顺着云倚漠的抚摸,勾画出了更为优美的弧线。他柔软的黑发,轻轻地蹭着云倚漠的下巴,慵懒地传递着一种磨/人的酥/麻。

      于是,云倚漠再也睡不着了。
      他低头一口叼上锦熙那饱满的唇,舌/尖长驱直入,开始品尝起他今天的第一顿“甜点”。

      陆无涯和白楼月拎着早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辣眼”的一幕。双方对视一眼,都不由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明目张胆,没羞没臊了吗?

      他们也许来得不是时候,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地退出去。

      这时却听正与云倚漠打得火热的锦熙,一身舒/爽地愉悦道:“玉儿,你伺候得是越来越好了。啧啧,就是这身段没有以前软了····”他说的声音不大,却也不低,恰好能让屋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无涯与白楼月听后,立刻看向云倚漠,心中自动为锦熙点蜡无数。

      云倚漠果然动作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将双眼微微撑开一条缝隙,阴晴不定地盯着锦熙那犹不自知的睡脸,盯着他那还想着“玉儿”的睡脸。本就深不见底的眸底,更加暗无天日。

      锦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玉儿”的进一步“伺候”。于是困惑地催促道:“宝贝儿,别停啊,爷一会儿有赏。”
      此时,陆无涯和白楼月都不敢看云倚漠的脸色了。于是默默地走到旁边的小桌前,默默地摆好早饭,始终秉持云大师的热闹不好看的原则,甘做一对聋哑人。

      云倚漠气急了,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地扒开锦熙的眼睛,冷笑道:“小少爷,你能告诉我‘玉儿’是谁吗?这样一个让你大发春梦的尤物,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锦熙撑着一双眼,还有点蒙。眼巴巴地望了云倚漠一阵,呆呆问道:“云···云倚漠你··你···醒过来了?”显然并没完全清醒过来。
      云倚漠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着?我不该醒过来吗?是不是我醒过来,碍着你去找‘小玉’了?”他刻意加重“小玉”这两个字,势必要给对方提个醒。

      “小玉?你怎么知道···”锦熙瞪着大眼珠子,茫然地转了几圈,之后,话音突然止住。这时,他终于回过神来,并生无可恋地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什么‘小玉’,我说的是‘小云’。你听错了。”锦熙干笑两声,企图死不承认地遮掩过去。同时强行转移话题,一脸若无其事地寒暄起来:“云倚漠,早安。呀,真是神清气爽的一天,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白楼月在一旁听了,不禁对锦熙佩服起来。这种“人赃俱获”的事,他都敢睁眼说瞎话。

      云倚漠信他那句“小云”才有鬼。依旧神色不善地瞪着他,说出的话也是咬牙切齿:“睡得不怎么样,我猜你睡得也不怎么好。毕竟身边没躺着个小···”
      他“玉”字还没出口,就被锦熙出声拦下:“我睡得挺好啊,这阵子就没睡过这么好了。你快看我这张脸,气色多好。”说着他鼓鼓腮帮子,又嘟嘟嘴,最后弯眼一笑,笑靥如花。将自己的“好气色”栩栩如生地展示了一遍。

      云倚漠看得,嘴角不由翘了一翘。本还一片阴沉的目光,稍稍放了晴。算是被锦熙的刻意“卖乖”给收买了。

      锦熙见事有转机,暗自长舒一口气,心道:可算逃过一劫。却不料云倚漠又阴魂不散地说道:“哪天带我也去认识认识那位‘玉儿’姑娘吧。”
      锦熙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再次强行转移话题:“哎呀,好香的味道,闻得我肚子都饿了。”说罢他赶紧从云倚漠身边落荒而逃,直奔陆无涯他们那边。

      陆无涯揶揄地挑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自作孽,不可活。
      锦熙则回瞪他一眼,警告他:少幸灾乐祸。小心天道好轮回!

      白楼月这时屁颠屁颠地跑到云倚漠面前,开心道:“云哥,你可算醒了。这段时间把我们担心死了。好在你终于没事了。”
      陆无涯也对云倚漠道:“我就觉得祸害遗千年吧,以你的恶劣程度,地府肯定不敢收。”
      云倚漠走过去锤了他一拳,佯怒道:“就你知道的多。”
      陆无涯也回敬他一拳,笑道:“小云,你能回来真好,真的很好。”

      云倚漠听了,忽然觉得陆无涯这回总算说了句人话。却听他话锋一转:“这下每月的生活费,终于又有指望了。”于是云倚漠方才弯起的嘴角立刻卡在了原处,看向陆无涯的眼神,又变回了死不待见。

      锦熙看着大家又恢复了以往“温馨和谐”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默默地重复了一遍陆无涯刚刚说过的话:你能回来真好,真的很好。

      或许,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曾经只是天涯陌路。但一次又一次的萍水相逢,终令他们陌路变同路,天涯做咫尺。
      尤其在经历的无数次患难与共后,这份羁绊更加深刻。毕竟于这乱世之中,以命相付的不多,各自为政的皆是。

      锦熙想:他们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虽然经常吵闹,却已亲如一家。云倚漠能活过来,他们便是有家可归,他便是有家可归。
      而想到“家”这个词时,他心中又一阵百感交集。最后只庆幸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云哥,快来吃饭吧。你最近都瘦了,得好好补补。”白楼月贴心地拉过云倚漠,像个“忠仆”一样,给他盛了整整一大碗白粥,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大肉包子:“多吃点,恢复快。”

      云倚漠不太适应别人过分的“热情”,淡淡地“恩”了一声。倒是把粥和包子都往嘴里送了进去。

      锦熙看着,只觉心中圆满。

      云倚漠边吃早饭,边漫不经心问道:“今天是几号了?”
      陆无涯夹了口酱菜,接道:“10号。”
      云倚漠皱眉:“不对呀,这刚过了小半个来月,怎么‘反噬’就结束了?连一半的时间都还没到。”
      陆无涯“哼”了一声,讽道:“你真当自己钢筋铁骨、天下无敌了,是吗?你真以为自己能承受满七七四十九天的‘反噬’并全身而退,是吗?其中的折磨有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恐怕不用我提醒你,你也是深有体会吧?”
      云倚漠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痛苦与残忍了,所以他很同意陆无涯的话,并且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去犯傻经历第二次。
      “那你们是怎么提前把我捞回来的?”云倚漠看看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白楼月脸上,心道:在座的恐怕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

      白楼月也不负众望地点点头,笑道:“当然是我耗费修为,把你捞回来的。呵呵···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他说话时,笑得有点刻意,眼神又有些飘忽,完全没有作为别人救命恩人的理直气壮,反而一副做贼心虚。
      他当然“心虚”,毕竟人确实不是他救的,是那个神秘的蒙面男救的。但蒙面男在救人之前已跟他们约法三章:第一,关于“天枢”的事情一字别问,只出借“天枢”的力量,不出借“天枢”;第二,不亲自出手相救,只教他们救人的方法;第三,不许告诉云倚漠是谁救了他,不许向他透露任何关于蒙面人的信息。否则后果自负。
      蒙面人没说这个后果是什么,但他手里握有“天枢”,白楼月心里明白,这个后果应该会很严重。

      锦熙见白楼月“说谎”的功夫实在不到家,于是终于不再沉默装乖,开口为他掩饰道:“关键时刻,没想到这狐狸精还有点用处,神神叨叨地又是摆阵又是做法的,还真把你给捣鼓好了。”
      陆无涯这时也开始帮腔:“小云,你看这狐狸是不是瘦了?他为了你也算不眠不休,好像还耗费了几十年的修为,人仗义,够板,够局气。”
      白楼月嘿嘿笑着,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别人只当他是被夸得不好意思,而他其实是扯谎扯地不好意思。

      云倚漠双眼何其犀利,一眼就看穿了白楼月的心虚,其他人的谎言。料定此事绝不简单,其中必有隐情。但既然所有人都要瞒着他,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与原因。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敛去目中疑色,没有点破。
      忽然,他抬头看向白楼月,倏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白,多谢。”他鲜少笑,或者说是鲜少正常地,带有善意的笑。所以这一笑就显得弥足珍贵,看得所有人俱是一愣。
      白楼月见了更是不好意思,暗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呀!

      云倚漠向白楼月道完谢后,又向陆无涯道谢。陆无涯摸摸鼻子,有点不太适应。谁让他这人天生就贱,好言好语听着别扭,冷嘲热讽恰对心思。他突然有点后怕:云倚漠以后不会一直对他这么心存感激下去吧?

      云倚漠不太理解地看着他们,心道:他的道谢,有必要令人这么诚惶诚恐吗?救命之恩,道声谢,不应该吗?

      锦熙这边却没有那俩人的“腼腆”。
      他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云倚漠向他道谢。于是坐不住了,问道:“喂,云倚漠,你怎么不谢我啊?”
      云倚漠稀溜溜地喝着粥,看都没看他道:“你我之间,还用谈谢吗?”
      锦熙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很像他昨晚对他说的那句,于是问道:“不谈谢,那谈什么?”说完他心里就开始打鼓,忐忑道:他不会要当众表白吧?这也太会撩骚了。
      不过···
      这手段,他喜欢!

      但云倚漠却口冷道:“谈钱啊。你昨天不是说‘心悦我’吗?那是不是顺便也把我包养了?最近我重伤,都没怎么出去赚钱,家里的开销你就多担待吧。”

      锦熙听完这话,心都凉了,而且还是个透心凉。
      合着那厮不是要当众表白,而是要当众揭他的“底”。而且还假借伤号之名,行讹诈之实。果然,他二哥说的没错,这货就是个江湖骗子,卑鄙无耻。

      云倚漠看着锦熙那青红交加的脸色、因负气而微微鼓起的两颊,心里都乐开了花。暗想道:真有趣,这小子怎么能这么有趣呢。不逗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想着想着心里就化开了一片温柔,传到漆黑的眼底,尽是柔情蜜意。

      锦熙气鼓鼓的,不去看他。
      云倚漠不动声色地把肉包子里的馅给他剥在碗里,推过去,淡淡道:“知道这包子皮厚,你吃不惯,那就光吃肉吧。”然后又默默地将锦熙刚刚扔在一边的包子皮夹到了自己碗里。
      锦熙有些意外,没料到刚才插科打诨的时候,云倚漠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甜还是烫,只是刚刚生的那点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又给俩甜枣?

      陆无涯觉得锦熙这回是真掉坑里了,完全被小云玩弄于股掌之中嘛。估计以后在床上也讨不到便宜。

      白楼月则感到内心受到了深深的虐待。暗自伤心道: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喜欢向他秀恩爱呢?
      他越想越惆怅,算算时节,又快到了春天,又快到了一年发情季。大概今年,他还是得独自熬过这抓心挠肝的日子。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只见叶丈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副官沈欢璃。
      沈欢璃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而他就算拎着东西,都是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叶丈秋见到正在喝粥的云倚漠,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快。但那不快掩在镜片后稍纵即逝,除了云倚漠,根本无人捕捉到。
      “云大师,你命真硬,居然真被他们死马当活马地给救活了。”叶丈秋笑着说道,但声音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云倚漠本来就看这个“表里不一”的大兵痞不顺眼,闻言也毫不客气地回道:“在下不才,连阎王爷都收不起。不好意思,让叶团长失望了。”
      叶丈秋哈哈大笑,自顾自坐到锦熙与云倚漠中间,继续道:“阁下言重了,失望谈不上,堵心倒是有一点。”说话间,他向沈欢璃招了招手,对方立刻会意,动作利落地推开了锦熙眼前的清粥小菜,并将食盒中的食物一一摆到了上去。

      叶丈秋不紧不慢地摘掉军帽,脱下皮手套。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看上去又糯又软的点心,送到锦熙嘴边道:“来,吃一块椰子盏。我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

      锦熙的确很爱吃这香软的椰子盏,换作平常,他定是毫无顾忌地一口接下,末了还得舔舔嘴唇,示意对方再喂第二个。但此刻有云倚漠在场,他忽然就觉得不妥了。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忽然就在意了。
      是因为他心里装着个人,所以一切便不同了吗?

      锦熙笑了一下,伸手接过叶丈秋手中的筷子,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道:“被你一个糙老爷们喂点心,怪怪的,还是我自己吃吧。”
      云倚漠见了,出声调侃道:“的确,那皮糙肉厚的两只熊掌,怎么比得上软玉温香的一双柔荑。若是换成‘小玉’的手,估计就不会被拒绝了。”
      锦熙暗骂了一句,心道:这人怎么心眼比针眼还小,还死揪着“小玉”不放?还有完没完了?

      “小玉?”叶丈秋一怔,瞬间便明白过来——云倚漠这是把自己比作成那些个娼妓了。他面上依旧保持微笑,但心里已经将对方剁成了肉泥。他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把眼前这个杂种,给一枪崩了。当然,前提是锦熙已经不再在乎他了。
      想到从小到大,一直属于他一个人的“好友”,突然间在乎了另一个人,他的心就像被放在铁板上煎烤,又是烟火,又是疼痛。

      作为当事人的锦熙,自然不知道叶丈秋为他一直饱受煎熬。依旧仰着他那张“多年老友”的笑脸,无知无觉道:“也别光看着我吃啊,来来,阿秋你筷子都拿了,赶紧动动。还有小白、老陆、云倚漠也别闲着,都尝尝。这可是宝玥斋的点心,贵贱放一边,每天都是限量售卖的,想吃到不容易。你们今天沾了阿秋的光,有口福了。”

      沈欢璃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锦熙忙前忙后的给众人分食,脸上有些欲言又止。叶丈秋递给他一个“不要多事”的眼神,然后转过目光,脸上笑得更加“开心”。

      沈欢璃暗叹一声,心道:这可是他们团长在寒风里排了足足一个小时的队,给锦熙少爷买的。知道他嘴叼,点心只吃宝玥斋的。没成想现在倒给大锅分了。
      当然,叶丈秋完全可以派人去买,去等,去排队。但凡是他为锦熙做的事,向来都要亲力亲为。

      陆无涯拿了个又酥又黄的点心,扔进嘴里,赞了句:“好吃。”然后双指并拢,举到眉间,轻轻一挥,对着叶丈秋做了个“多谢”的姿势。
      叶丈秋见了咬着牙,才没让笑容掉下去。
      云倚漠当然没有陆无涯这么无聊,只是一口一个,也吃了不少叶团长辛辛苦苦买来的点心。

      只有白楼月的“好吃”没夹杂着这诸多“挤兑”的意味,一门心思就是吃。边吃还边研究着到底是怎么做的。研究会了,就能自己给自己解馋了。

      锦熙这时夹了一块鸳鸯卷到叶丈秋眼前,笑道:“给,你从小到大最爱吃这个了。”
      叶丈秋垂下眼,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此刻他那完美无缺的笑容才有了一丝罅隙,渗出淡淡的苦意,又沁着丝丝的甜。
      锦熙大喇喇地拍了下他肩膀,调侃道:“我当然记得,哪有男的喜欢吃鸳鸯卷的,也就是你罢了。这品味太特别。”
      叶丈秋不置可否,将那“鸳鸯卷”夹到口中,突然忆起了年少时的一桩小事:

      那时锦熙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初见纨绔的端倪。
      有次他突发奇想,进了家画舫,想试试这醉卧美人膝的感觉。但他当时毕竟还年轻,调情的手段不高,但又偏要故作高杆。
      于是当美人问他想要吃些什么的时候,他就装模作样地吟了句诗,说什么“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他吟这诗的目的,当然不是要回答吃什么。而是要附庸风雅地表达一下内心的绮念。
      怎奈那美人才疏学浅,直接就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让人给上了两大碟子“鸳鸯卷”。最后还夸道:“公子真有才,吃东西都说得如此文雅。”
      锦熙见调戏落空,却被无端仰慕。青涩的心里也是一阵窃喜。于是干脆顺坡而下,认了这个“有才”。
      但那“鸳鸯卷”他尝了一口,又甜又腻,实在不甚喜欢。怎知那美人却不知道,还以为他喜欢得很,一会儿便喂他一块,几乎令他招架不住。

      锦熙那时初入风月,不想拂了美人的意,错失红颜,只好硬着头皮吃。
      陪在一旁的叶丈秋见状,只好上前解围。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些“鸳鸯卷”都吃了,待美人去取时,盘子上早就空空如也。
      锦熙抱得美人归后,立即对叶丈秋感激涕零。叶丈秋却只是笑笑,轻描淡写道:“你谢我干嘛?我是真的爱吃那点心。”
      锦熙一愣,随后大笑:“哈哈,阿秋,你这人高马大的,居然爱吃那又甜又腻的东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叶丈秋笑而不语,当时心道:是你这小子更有意思,才对!

      之后,锦熙只要和叶丈秋吃饭,点甜点时必点“鸳鸯卷”。叶丈秋也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当初随口一说的谎言,渐渐变成真实。
      只因那个少年始终将他的这一“喜好”记挂在心里,令他不舍得再去更改。

      叶丈秋咬了一口那“鸳鸯卷”,此时吃在口中,再没有以往那样甜。

      这时,锦熙将盘中仅剩的一块“椰子盏”夹到云倚漠跟前,说道:“最后一块给你了,看我对你好吧?小玉的事咱就不提了,行吗?”
      云倚漠瞥了他一眼,眼中似有笑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到底还是夹起那“椰子盏”咬了一口。
      锦熙顿时眉开眼笑,皆大欢喜。那笑容在叶丈秋眼里,说不出的刺目。

      一顿吃完,叶丈秋对锦熙道:“锦熙,最近军中事多,我要先回驻地了。你来送送我吧。”
      锦熙点头。抹了抹嘴,拿了外套便随叶丈秋出门了。

      陆无涯见人走远,凑到云倚漠跟前八卦道:“怎么样?成了?”
      云倚漠嫌弃地推了推他:“什么成不成的?”
      陆无涯一脸坏笑,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还跟我装?我是问你把那小子收拾服帖了?”
      云倚漠皱眉看他:“我说老陆,你说话能不能文雅点?什么叫收拾服帖了?我是流氓吗?想跟他好就跟他好,没事收拾什么?”
      陆无涯一脸惫懒地拉了拉自己那一身匪气的长马褂:“你瞧瞧,就我这样子,能文雅得起来吗?”
      云倚漠无能为力道:“是文雅不起来。算了,别勉强了。”

      忽然,白楼月开口说道:“云哥,我觉得这男子与男子相爱,自古就没得着好下场,你们还是再斟酌下吧。”
      云倚漠心道这呆狐狸还跟自己说起教来了,于是忍着笑调侃道:“你那‘自古’,说的也就是苏黄梁和戴映棠吧?你这千年来就光和那对怨侣标着膀子玩了,能不能举点别人的例子?”
      白楼月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遂闭了嘴,不再言语。之后继续将桌上剩下的点心扫进肚子。

      锦熙与叶丈秋坐在汽车上,汽车一路开向城外,不一会便出了城。
      汽车刚出城门,叶丈秋便令沈欢璃将车停在道边,对锦熙道:“行了,你送我到这就够了。”
      沈欢璃见状,知情识趣地下了车,站在不远处点了根烟。

      锦熙拍拍叶丈秋的肩膀道:“阿秋,你保重。什么时候忙完了,回来找我玩啊。”
      叶丈秋心道:找你玩什么?是像以前那样,陪你寻欢作乐?还是眼睁睁地看你与别人一起,双宿双栖?
      他心里千般思虑、万般委屈,却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锦熙笑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阿秋,我走了啊。”说罢,他探过身去,像每次道别时一样,抱了抱他。之后便要转身下车。

      这时,叶丈秋却突然拉住了他。
      他迟疑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对云倚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虽然叶丈秋将那二人之间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至于确认之后,是否会加重他的痛苦,他已无心顾忌。

      锦熙似乎对于叶丈秋的问题并不意外。他想他这么了解自己,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怎会看不出来。?
      于是他老实承认道:“阿秋,我喜欢他。”

      答案似乎在预料之中,但还是剜得叶丈秋心头一片鲜血淋漓。他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却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原来你是喜欢男人的。”
      这句话包含了叶丈秋诸多情绪,有怨有悲,有恨有悔。

      曾经,他从不认为锦熙会喜欢男人。
      毕竟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如何纸醉金迷,如何卧花眠柳,如何周旋于花丛之中,乐此不疲,又如何与那花儿从开到败,极尽缠绵。
      所以,多年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始终纠缠于心底的、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感情,多年来他对他虽然爱得一塌糊涂,却也爱得克制,无论是关心还是呵护,都始终站在友谊的边界线上,如履薄冰。
      就算是偶尔的逾越,也是暧昧多于直白。

      他非常害怕被对方窥破自己心底那不堪的隐秘,那异样的感情,他怕有一天,那窗户纸若被捅破,他与他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他没料到的是,此时此刻,他与他虽然还如愿地做着朋友,但那个他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位置,却已被人占领。

      多年来,他对眼前之人,珍之重之,不舍得一丁点的亵渎、伤害。没想到,竟是一场可笑的作茧自缚。

      凭什么云倚漠那个穷道士要得的人,他却要不得?
      凭什么经年守护的感情,比不上萍水相逢的缘分?
      凭什么他的十几年悠悠岁月,竟抵不过那人弹指轻挥的几十天?

      叶丈秋不甘心!
      他不甘心!

      锦熙察觉到了叶丈秋面色有异,那张轮廓深邃的脸绷得死紧,那双格外幽深的眼,则像在燃烧。
      他以为是自己坦白喜欢云倚漠那件事,令他感觉别扭了。毕竟换谁听到他喜欢男人,可能多少都会不舒服吧?
      锦熙忽然有些沮丧,他以为这位青梅竹马会不一样,至少不会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
      那么,阿秋,会因此而心存芥蒂,为此而疏远他吗?

      叶丈秋是“不舒服”了,但不是锦熙所以为的那种“不舒服”。叶丈秋是心存“芥蒂”了,但也不是锦熙所以为的那种“芥蒂”。
      叶丈秋与他始终隔了一层窗,他在窗外,叶丈秋在窗内,他永远看不到叶丈秋真正的渴望。

      “阿秋,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恶心··毕竟,喜欢了男人。”锦熙问道,脸上有些难过。
      叶丈秋没有回答,还是那副可怕的表情,脸却一点点地压了过来。
      他心中咆哮道:我才恶心,因为我喜欢一个男人,竟喜欢了那么,那么多年。但我怕他觉得我恶心,所以便沉默了那么,那么多年。

      锦熙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眼中困惑更深。
      叶丈秋在理智崩断的前一刻,止住了逼近的动作。他的嘴唇停在他嘴唇前,他的目光抵在他的目光上,然后,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我有件特别心爱的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锦熙被他语气所震,喃喃问道:“是什么东西?用不用···我帮你抢回来?”
      叶丈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真的愿意帮我抢回来吗?”他说着又欺近了半分,发干的唇几乎已经贴上锦熙的嘴,但却始终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锦熙被那近在咫尺的气息吓了一跳,紧紧盯着叶丈秋镜片后那双似有悲意的眼,心中若有所觉。
      于是,他迟疑了,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一刻,那层窗户纸似乎已薄若蝉翼。从窗外看窗内,一切放佛昭然若揭。而那根能够捅破它的手指抵在当中,只需稍一用力,便都真相大白。

      叶丈秋等了半晌,忽而失望道:“锦熙,这次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
      锦熙垂下眼,若有所思道:“很多事,一步错过,步步错过。勉强不了的。”
      他们俩说话时,都碰到了彼此的嘴唇。
      叶丈秋向前进,锦熙却一再后退。

      终于,叶丈秋还是退开了。
      很多事,确实勉强不了。而他,也从未勉强过他。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叶丈秋退开了,也算是为彼此留出了最后的余地。

      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低低笑了一声。年少恣意嬉闹的画面一一闪过,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情,只是那情,在有些人的心里始终如一,在有些人的心里却悄悄变质。
      变质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装作自己还是那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水。所以再没机会搅动对方眼中的涟漪。

      叶丈秋收回目光,对锦熙笑着说了声:“再会。”
      锦熙亦笑着回道:“再会。”
      他的笑一如最初。
      叶丈秋的笑却在风雨之后。

      今朝一别,再见还是朋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再见,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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