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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家族(一) ...

  •   锦熙指着那副官,对叶丈秋笑道:“阿秋,你手下的兵,都长这么好看吗?”
      叶丈秋眼中转过一抹玩味:“怎么?我身边的人长得漂亮些,你不高兴?”
      锦熙大咧咧地“哎呦”一声,说道:“你身边人漂不漂亮,跟我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你的军队要都长成这样,也不用打仗了,干脆集体出卖一下色相,转地下情报工作吧。看你这衣冠禽兽的模样,当个情报头子,也正合适。”
      叶丈秋听得心都凉了。他在锦熙心里,怎么就变成衣冠禽兽了?
      陆无涯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并不同情叶丈秋,毕竟云倚漠在锦熙嘴里还是个“无耻神棍”呢。

      叶丈秋干咳两声,指了指身边的副官,强行转移话题道:“这是沈欢璃,我现在的副官,跟了我好几年。锦熙你以后有事找不着我,找他也一样。”
      沈欢璃听到长官点名,立即上前一步,腰板挺得笔直,向在场所有人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温柔亲切,不笑的时候,便一脸英气,很有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锦熙从小就是个没骨头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见了这英姿飒爽的身影,不由暗自赞道:真帅!
      陆无涯比锦熙还没骨头,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对那少年人的英气也露出几分向往。心里遗憾道:他这辈子想变这么飒利,估计是没戏了。
      白楼月却是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心里揣测道:难道是这个时代新的“见礼”方式?所以出于礼貌,他是不是也该回个礼?
      于是,白楼月懵懵懂懂地抬起右手,举至眉间,照猫画虎地也要行个军礼。

      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叶丈秋的注意。
      叶丈秋带着几分兴味盎然的笑意看向他,白楼月被他那目光一扫,立刻不好意思了起来,手不尴不尬地举在半空,一双隐含水光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叶丈秋看着更觉有趣,于是调笑道:“锦熙,你这是哪认识的小白脸,还挺有意思。”
      锦熙刚说了一句:“哦,他是小白···”后半句“人就这样”还没说出来,就被陆无涯截过话去。

      只听他似讥含讽地说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专爱仗势欺人的叶团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着,他从白楼月身后走出,顺便拽下了他那还停在半空的手,并小声数落道:“还举着干嘛?你弄这姿势,傻不傻?”
      白楼月瞪他一眼,但也觉得陆无涯此言很有道理,于是放下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叶丈秋看到陆无涯,脸色顿时一沉。嫌弃道:“你赌债还清了?不用找那个牛/逼哄哄的假道士帮你强出头了?”他口中“牛/逼哄哄的假道士”自然就是云倚漠。他看陆无涯不顺眼,看云倚漠更加不顺眼。

      这时,他余光一扫,恰好扫到了病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奇怪病人。待看清脸后,立即目露讥讽,幸灾乐祸道:“原来那假道士折在这了,牛/逼终于吹不起来了。不过,他现在这么个德行,又是摆得哪出装神弄鬼的迷魂阵?”

      锦熙听了,皱了下眉,沉声道:“阿秋,好好说话,别夹枪带棒的。”
      叶丈秋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压下眼中不快,转而对他笑道:“好,我不说了,都听你的。”

      陆无涯“嘁”了一声,觉得姓叶的这货肯定对锦熙“图谋不轨”,他可得帮小云把人给看好了。
      这时,锦熙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忙对叶丈秋问道:“阿秋,你一会有事吗?”
      他问了前半句,叶丈秋就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了。于是回道:“你说吧,找我帮什么忙?为了你,我就是有再多的事,也会推掉。”

      锦熙听了立即笑逐颜开,拍了他肩膀一下,对他竖起大拇指,道:“局气!”
      叶丈秋看着他颊边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不自觉也露出了笑容,心里一片春水潋滟的温柔。想当初,就是这个笑容一次又一次地驱赶了他内心所有的阴暗与荒芜。

      锦熙继续道:“你送我和小白去一趟天津吧。”
      叶丈秋闻言目中微讶。锦熙以为他是奇怪“小白”是谁,于是回身指了指白楼月道:“就你刚刚说有趣的小白脸。他叫白楼月,是···”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总不能告诉对方白楼月是只千年妖狐,于是他眼珠一转,再次瞎话张口就来:“是白局长家的公子。”

      叶丈秋目光再次扫了过去,边打量着白楼月,边拖长尾音“哦”了一声,之后又随口问道:“哪个白局长啊?”
      锦熙心道,这些人怎么都他/妈的这么爱刨根问底?没事干了是吗?
      “白局长就是白局长。你管哪个白局长?行了,赶紧送我们去吧。”

      叶丈秋问道:“现在就去?”
      锦熙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催道:“现在就去。立刻、马上,我急,十万火急。”
      叶丈秋半推半就地被他推着,耍赖般地倚着他不肯移步。但口中却对一直侍立在旁的沈欢璃吩咐道:“沈副官,你去准备一下。”
      沈欢璃低头欠身,领命道:“是,团长。”之后便迅速离开了。

      锦熙摇头道:“你小子行啊,现在派头真大,敢在我面前摆谱了。”说着他还不忘招呼白楼月:“小白,快!有便宜车搭,快走。”
      白楼月对陆无涯交代了几句,便跟了上来。

      叶丈秋笑意不减,讨好道:“在大哥你面前,我哪敢啊?”记得年少时,锦熙经常自诩为那帮少爷羔子们的“大哥”,然后带着那帮少爷羔子,以及叶丈秋这个个子刚到他胸口的小弟,四处调皮捣蛋、胡作非为。当然,如果闯了大祸,他第一时间便会护着叶丈秋,把所有的黑锅都背自己身上。

      锦熙踢了他一脚,故作神气道:“知道就好。”
      叶丈秋笑笑,对这一踢倒是甘之如饴。
      他许久没有被人这样踢过了,作为占据一方的大军阀,他兵威权重,生杀在握。几乎无人敢来招惹他。当然,他也不会给任何人招惹他的机会。
      但唯独在锦熙面前,他可以无兵无权,可以抛却身份,他就是叶丈秋,是一个普通人,是锦熙年少的玩伴,一生的挚友。
      而这恐怕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还不曾舍弃的情义。

      锦熙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对叶丈秋道:“对了,阿秋,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迅速跑回到云倚漠床前,趴到昏迷不醒的云倚漠耳边,轻声道:“神棍,你千万要等到我回来。我还有话没对你说呢。你保证不是废话,你一定想听的。”说完他低头在云倚漠眉间印上一吻,再次为他抚平眉间褶皱。

      陆无涯离着最近,目瞪口呆地看了个满眼。
      他突然想起来锦熙之前说自己是断袖的事,心里顿时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他断的是谁的袖了。同时,眼神复杂的看了云倚漠一眼,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因祸得福——用生命,把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硬给掰弯了。

      白楼月倒没看出什么。他向来看事通透,看感情嘛,天生迟钝。就算苏黄梁在他跟前示范了几百年,他依旧冥顽不灵。不过苏黄梁也不是什么好老师,自己还一团乱麻呢。

      叶丈秋见了这一幕,却是瞳孔骤缩,心口顿时硬生生地挨了一记闷棍,感到强烈的钝痛。
      他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色瞬间转冷,眉梢眼角也迅速地结了层寒霜,令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白楼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无涯以余光瞥见叶丈秋脸上的神色,心底更加肯定:这小子绝对对锦熙“图谋不轨”。

      这边锦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不太会看脸色地催促道:“行了,阿秋快走吧。”
      叶丈秋面无表情地任他勾肩搭背地拉着往前走,心中没有半分高兴。临走前他神色阴鹜地扫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云倚漠,镜片后的眸底,涌起杀机。

      叶丈秋是个非常善于隐藏与伪装的人。这得益于多年的家族争斗,与战场的尔虞我诈。所以上了车后,他很快就恢复了面色,神色如常。

      他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锦熙,你火急火燎地赶去天津,是有什么事吗?”
      锦熙不想让云倚漠的事节外生枝,何况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说了叶丈秋也不一定会信,于是便似真似假地扯谎道:“我是想去趟天津的云家。你也看到了云倚漠躺在床上那副要死的样子,是该通知一下他的家里人。”

      叶丈秋听了,有点惊讶:“云倚漠是天津云家的人。我听说云家可是富甲一方,门槛高着呢。”他言下之意就是摆明了不信云倚漠那穷酸会是云家人。

      锦熙正事不行,邪门歪道扯大谎,那是一把好手。他故作神秘,凑近叶丈秋耳边道:“阿秋,人不可貌相嘛。这种大家族中,斗争都很厉害的。云倚漠是庶出,所以遭到排挤很正常。”

      “所以他就被排挤了出来?看他那牛逼的样子,也有被人玩得时候?”叶丈秋嗤笑一声,言语间尽是轻蔑。

      锦熙心底哀叹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这竹马怎么就是跟云倚漠不对盘,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继续扯谎道:“他虽然被排挤出来了,毕竟家里还是有父母兄弟的。他昏迷时一直说想家,我作为朋友也没什么好帮的,就帮他落叶归根吧。”

      白楼月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扯了扯嘴角,心里腹诽道:这少爷的话,以后还真不能轻信。真真假假的,简直谎话连篇。到底云哥是江湖骗子,还是这少爷是江湖骗子?
      想着想着他顿时悲从中来,只叹他那恬静善良的好友佟佳.玉婉死得早,儿子就有没教育好。

      正在开车的沈欢璃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微翘的嘴角,直视前方的眼中,则意味深长。

      叶丈秋一把揽过锦熙的肩膀,按在怀里,似笑非笑地道:“你只把那假道士当朋友吗?”
      锦熙目光闪烁了一下,避开叶丈秋的目光,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喜欢云倚漠这件事没必要昭告天下,反正“断袖”也不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好事。
      叶丈秋笑意更深了,语气里透着一丝玩味:“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锦熙慌了,一把推开他,恼羞成怒地掩饰道:“什么像不像的?不像朋友像什么?像兄弟吗?我兄弟够多了。”

      叶丈秋一手又将他按进怀里,隔着一层镜片,似浅还深地攫住锦熙的目光,问道:“那是他这个朋友重要,还是我这个朋友重要?”
      锦熙被他问得一愣,为难道:“这朋友嘛,都是投缘之人,哪有轻重之分?”
      叶丈秋将头越压越低,眼睛离锦熙也越来越近,盯得锦熙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他发现自己这发小多年不见,越发精分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像是能看穿一切似的,莫测高深。
      他戴眼镜,真的是视力不好吗?

      叶丈秋微张的嘴唇停在锦熙的鼻尖上,便不再继续低头了。他语带揶揄,轻声说道:“别跟我打马虎眼,就算朋友没有轻重之分,也有远近之别。你跟额尔吉家那败家儿子也是朋友,但你与他的酒肉交情,能跟我的一样吗?所以我跟云倚漠谁近谁远呢?”他说话时,嘴唇似有若无地碰触着锦熙挺翘的鼻尖,像是在逗小猫小狗。

      锦熙被他蹭得很痒,皱了皱鼻子道:“较真是不是?难为你还能记得额尔吉那小子。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其实我对云倚漠···”

      叶丈秋心头忽然疼了一下,又传来那种钝痛。他瞬间就不想听锦熙后面的话了。于是一口叼住他的鼻尖,恶作剧般地挑衅道:“我就较真了,怎么样?反正你打不过我。”
      锦熙哀叫一声,怒斥道:“你个人渣。”然后翻身压到叶丈秋身上,作势在他脸上轻打了一拳,威胁道:“我怎么打不过你了?你小子,敢造反了,是吧?”只是他话还没说利索,威风不过两秒,就因为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叶丈秋见状,立刻将他半搂在怀里,紧张道:“怎么了?扯疼哪了?”同时不忘责怪道:“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也不懂好好照顾自己,伤成这样。怎么弄得?”

      这个问题,刚好又是老太太的裹脚布,解释起来又臭又长。于是他赶紧翻了个白眼,决定装死。
      叶丈秋也是拿他没办法,苦笑一声,只好作罢。

      天津虽然离北京不远,但夜路难行,沈欢璃也足足开了一宿的车。
      白楼月坐在一旁,对他深感佩服。开着车,一晚上腰板还都挺得笔直,看得他都不由跟着正襟危坐了。

      锦熙在车上睡了一路,所以也不困。进了天津先直奔百货商场,给自己置办身行头。
      白楼月问他怎么不先去云家。
      锦熙故作深沉地瞥他一眼,语重心长地给他讲着人情世故:“所谓人靠衣装,就咱俩这一身褶子、蓬头垢面的去拜访云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恐怕连大门还没进,就让人给挡了出来。”

      白楼月点点头,深以为然。但又问了个十分实际的问题:“你来这置办行头,钱带够了吗?”
      锦熙胸有成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质印章,得意道:“只要本少爷按下这印章,马上就能从银行里取出钱。放心,你看上什么就拿,不用跟我客气。”
      白楼月果然没跟锦熙客气,说也奇怪,他看上的东西就没便宜的。锦熙不禁怀疑这狐狸真的是一直闷在深山老林里,足不出户吗?
      叶丈秋陪在一边,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喝茶。售货员看他穿了军装,派头不小,都不敢怠慢。

      锦熙一通采购后,将印章扔给沈欢璃道:“沈副官,麻烦你给我取趟款子。数目嘛,你就看着办吧。”
      沈欢璃恭恭敬敬地接过印章,并没有动。而是叶丈秋开口说了句:“去吧。”他才转身离开。

      锦熙看着他走路的英挺模样,点头赞道:“小伙,挺棒。”
      叶丈秋则对他笑道:“你就非要打扮成这样一副招摇过市的样子吗?说实话在你面前,那些个膏粱子弟都不敢称自己是纨绔。”紧接着,他又扫了白楼月一眼,叹道:“不过你这朋友,倒跟你是同道中人。”
      白楼月自己挑的“行头”,华丽程度简直与锦熙不相上下,与他本身的气质十分不符。
      锦熙转向白楼月,差点没笑出声,揶揄道:“小白啊小白,不愧是白局长家的公子,没给我们这群纨绔丢脸。”

      白楼月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对着锦熙和叶丈秋嘿嘿傻笑,心里觉得自己好像误入歧途了。

      不一会儿,沈欢璃就带着印章回来了。
      锦熙问道:“这么快?天津的银行效率很高嘛。”
      沈欢璃却摇头道:“报告锦熙少爷,您的印章不能用了。”
      锦熙目露疑惑:“什么叫不能用了。”
      沈欢璃据实以告:“银行的柜员说您的印章已经作废了。”
      锦熙闻言,只觉万里晴空突然劈下一道霹雳,瞬间就把他给击懵了。心道:原来家里这回是玩真的,连一毛钱都没给他留。
      叶丈秋眸色微沉,问锦熙:“怎么回事?”
      锦熙双眼朝天,生无可恋道:“这事儿,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已经被怡亲王府逐出家门了。”他发现最近自己身边尽是些“说来话长”的糟心事。

      旁边的售货员听见后,神色变了变,斟酌着开口问道:“这位爷,既然您的资金出了问题,这些东西,还要不要?”他粗略估计了下,这加起来有大几万了。

      锦熙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刚想说:不要了。却听一旁的叶丈秋道:“他穿在身上的就穿走了,其它的都给我包起来。”
      锦熙赶忙拒绝:“阿秋,你这是干嘛。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叶丈秋眼角轻挑,挑出两道笑纹,半开玩笑道:“大少爷,瞧不起我这兵匪头子?以为我付不起吗?”
      锦熙撇撇嘴角,剜了他一眼:“这不怕你破费吗?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这点小钱不算什么。算了,你既然这么想做冤大头,这便宜,我不占白不占。”说完他突然冲叶丈秋吐了吐舌头,做出个鬼脸,再不跟他客气。

      叶丈秋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吩咐沈欢璃去付账。这时,白楼月却突然插话道:“那个···如果破费,这些,还有这些,我可以全不要。”说着他推了推手边的东西,说得真心实意。

      叶丈秋笑得更加开怀了,来来回回地打量了白楼月好几遍,问道:“白公子,你一直这么实心眼吗?怎么跟这混世魔王搅在了一起?”他用眼神指了指锦熙,口中的混世魔王当然说的就是他。
      白楼月认真想了想,叹口气道:“都是孽缘。”
      叶丈秋十分赞同,附和道:“与这少爷的确实都是孽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家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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