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故人新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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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熙抬头，嘴里还塞着一口馒头，闻言眼神一愣：“你是问我吗？”
白楼月冲他点头：“恩，这里除了你脖子上挂了玉坠，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
锦熙眼中很快闪过一抹戒备，手也不自觉地压向脖子：“你问这干嘛？”
白楼月老实答道：“我觉得你那玉坠似乎跟我有些渊源。”
锦熙怀疑道：“什么渊源？”
这时云倚漠与陆无涯也不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一起看向白楼月。尤其云倚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锦熙的玉坠与“天枢”有关，要不当初也不会“忽悠”锦熙跟他做交易。但至于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他却是不清楚的。本来，他是想找个机会从白楼月嘴里套出来的，但此时他自己说了，倒也省了他一番力气。
白楼月并没注意到，或者说并不在乎其他二人一齐投来的目光。他依旧盯着锦熙，不答反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佟佳.玉婉的女人？”
锦熙乍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缩，放佛一条深埋在骨肉里多年的伤口，突然被人扒开，见了阳光，刺得生疼。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你··认识她？”锦熙每说一个字，看着白楼月的目光就会深重一分，完全没有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懒散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步步紧逼的认真。
白楼月心大，不为其变化所扰，态度不变，依然故我道：“她是我多年前的一位故友，曾对我有莫大之恩。”
“故友？有恩？”锦熙闻言，眉头紧拧。他很少皱眉，这次却皱成了一个死结。他想起母亲温婉贤惠的昔日音容，实在想象不到她会有这样一个“狐狸精”的朋友。
白楼月坦然道：“对，玉婉小姐人很好，特别好。有一次我渡天劫，差点死在深山老林里，是她救的我。她不仅救了我，还把我安置到一座漂亮的房子里，让我悉心调养。要是没有玉婉小姐，我虽不至死，但千年的修为也早就毁于一旦。”
“你说我额娘曾经在深山里捡到了你，并救了你一命？”锦熙打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鲜少出府，更别说去什么深山老林了。
“你娘？”白楼月语调陡然拔高，满脸惊讶问道：“你说玉婉小姐是你娘？真的假的？如果玉婉小姐是你娘，你身上挂着这个玉坠，那么···那么···”说到最后，他俨然已变成了自言自语，并且不止自言自语，还一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起来。
“果然，这玉坠就是我当年给玉婉小姐孩子‘保平安’的那条！”白楼月说完这句话，马上走回到锦熙身边，“慈笑”着摸摸他的头，感叹道：“哎！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白叔叔我很欣慰啊。”
锦熙被白楼月突然摆出的“长辈”姿态吓了一跳，更被那句天雷滚滚的“白叔叔”给震得无言以对。尤其对着那张比他还嫩的娃娃脸，他实在没有见到“长辈”的感觉，“白叔叔”这三个字也是打死他都没法叫出口。
始终在一旁看着这出久别重逢的人伦大戏的云倚漠与陆无涯，见状都纷纷别开了目光，感到了些许莫名的尴尬。
锦熙一把将白楼月的手从头顶上打开，语气不善道：“狐狸精，你别套近乎，在这胡说八道。”
白楼月瞪了锦熙一眼，委屈道：“我没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八字奇轻，招鬼招得厉害？正因为如此，玉婉小姐才来找的我，我才给了她这条玉坠。”他说完后，见锦熙依旧神色轻慢，于是继续补充道：“对了，你股/沟处是不是有一块月牙形状的胎记？我当年抱你时见过。”
此言一出，锦熙终于变了脸色。他面上顿时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整张脸却已胀成了熟透的番茄。同时眼神还不受控制地瞄向云倚漠。
云倚漠依旧在淡然自若地喝粥吃菜，似乎对于白楼月刚刚的“爆料”并没有什么反应。
对于云倚漠这种淡漠的反应，锦熙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谈不上多高兴。这时，却听云倚漠淡淡开口道：“锦熙，这狐狸精说得没错，你那里确实有个月牙形的胎记。”
陆无涯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转头问云倚漠：“原来你早就把人吃干抹净了？”
云倚漠不理他。
陆无涯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啧啧”道：真是个骗财、骗色、骗感情的无耻神棍。”
这边，白楼月则对着锦熙得意道：“你看吧，我没胡说八道！那种地方，一般人怎么会知道。”他最后一句话说出后，立刻引得陆无涯始终憋着的笑，爆发了出来。
锦熙现在已经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解释什么都多余。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既然如此，他索性开始保持沉默。
陆无涯这会也吃饱了，立刻上前搂过白楼月的脖子，一边“哥俩好”地把他拉走，一边说道：“你这只小狐狸真有意思，来来，以免你遭受池鱼之殃，哥哥我先把你拉离战场。”
白楼月一头雾水地挣扎道：“什么战场？我话还没问完呢？我还想看看那玉坠呢？”但无论他怎么说，陆无涯就是充耳不闻，半推半就地就把他弄走了。
白楼月与陆无涯离开后，小院里一时间静得有些尴尬。
云倚漠还在自顾自地吃饭，锦熙却是说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他现在脑子里很乱，情绪又很差。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一语不发地往外走去。
云倚漠却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挑眉道：“怎么，不吃了？刚不还闹着这饭比春和楼的还香吗？”
锦熙胳膊一甩，想甩开云倚漠的手，但是对方抓得太紧，没甩开。他闷着声音，负气道：“好吃就全留给你了。我出去溜一圈。”
云倚漠仍旧没有撒手，带着淡淡笑意道：“我正好也吃饱了，陪你去吧。”说着他擦了擦嘴，站起身，作势要走。
锦熙的脚却没有动，沉着脸道：“云倚漠，你他妈的能不能别总多管闲事！”
云倚漠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觑着他，斩钉截铁道：“你的事，都不是闲事！”
锦熙指尖微屈，眉尖也跟着一动，故意别开目光道：“不是闲事那是什么事？生意上的事吗？我这棵摇钱树也不是只要你摇，就撒钱的。想谄媚也要有点眼色。”
云倚漠眉峰稍稍一挑，扬起几分不悦：“你觉得我迄今为止对你的所做的事，只是出于谄媚吗？你觉得我一直在图你的钱吗？”
锦熙抬眼问道：“难道不是吗？那你是为了什么？”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只是心烦又羞恼，所以想气走云倚漠，但现在问出的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说真的，他真不知道云倚漠为什么对他总是那么“好”？这种“好”，虽然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很好。
云倚漠嘴角扯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的弧度，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盯着锦熙喃喃道：“为什么吗？大概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吧。”“朋友”这两个字他说得极淡，却在说出这两字时，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复杂。
锦熙本来心跳隆隆，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如释重负地有恢复了平静。只是在恢复平静地瞬间，心里又蓦然一空。
忽略掉心底那种莫名的空旷，他抿了抿嘴，终是推开了云倚漠道：“请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云倚漠这回没有继续阻拦。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让到了一侧道：“请便。”
锦熙道了声：“多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
白楼月的话，让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那扑朔迷离的死，想起父亲那心如铁石的决绝。让他想起了曾经快乐无忧的童年，想起了当那块家族的遮羞布被果断揭开后，那些“快乐无忧”变得有多么可笑。
他想起了父亲的权力与野心，想起了母亲的眼泪与绝望，想起了二哥的冷漠，想起了如今的家早已不是家，父兄也不再亲如昨日。
而他，却只能在外浪荡着，对往日之事无能为力。对母亲的死毫无头绪。这样一来，又与八年前有什么分别？
锦熙走着走着，顺手在路边买了壶酒。
当火辣辣的液体灌入喉咙后，他想自己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烂泥扶不上墙，没有成事的斤两。
这时，他想到了云倚漠。
他今天说当自己是朋友，所以这件事完全可以找他帮忙。
就算云倚漠嫌麻烦，他也可以给他钱，雇他帮忙。而且他想要多少，他就给多少。反正他有的是钱。
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发现，自己在云倚漠面前，已经拉不下脸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云倚漠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一样。就算他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他依然觉得迷惘。
可笑的是，他们的关系明明始于一种交易。事到如今，却对这交易的关系，羞于启齿了。
锦熙边喝边走，喝完就接着买，买完就接着喝。
正午的日头高高悬挂于青天之上，街上的行人看着这步履歪斜、酒气熏熏的男人，都躲得老远，心道：哪里来的醉鬼？大中午就开始喝？
最后，锦熙终于醉倒了。四脚朝天地仰面躺在大街中央，没有一点体面可言。
这时，云倚漠从巷陌转出，在路人惊愕的目光里，一把将他抱起，护在怀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一步步向来路走去，向家里走去。
其实锦熙走后没多久，他就跟了出来。倒不是担心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着他。
“傻瓜。”云倚漠低声数落着怀里的锦熙：“平常花天酒地没羞没臊，到了正事倒腼腆了起来，你是不是傻？心里有什么难事，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何必自己担着。只要是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办到的。”
锦熙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恩恩”了两声，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云倚漠弯唇轻笑，离开主街后，他如蜻蜓点水般在锦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又轻声说了一句：“傻瓜。”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故人新识（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