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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故人新识(一) ...

  •   白楼月跟着云倚漠来到白山,已是日幕低垂。
      他一身白衣走得风尘仆仆,尤其衣摆处沾得满是土灰。他有点委屈地看着云倚漠,抱怨道:“云哥,你就没有辆汽车,马匹什么的吗?非得徒步走这么远?”
      白楼月本来是称云倚漠为“云兄”的,云倚漠听着实在别扭,就让他改口叫哥了。
      云倚漠摇摇头,坦然道:“我穷,所以只能靠两条腿。”后他又补充道:“你一个修行千年的妖怪,还怕走这点路?”
      白楼月为难道:“衣服容易脏,回去还得洗。”
      云倚漠想象着一只血统稀有、修为高深的九尾狐妖,回去还要蹲在水池边“吭哧吭哧”地洗衣服的画面,顿时一脸黑线。对方身上的那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也瞬间荡然无存。
      云倚漠:“你换个颜色的衣服吧,白色确实爱脏。”除了劝劝他,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楼月果断摇了摇头:“我姓白,只喜欢白色。”
      云倚漠:“······”
      他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存在的逻辑关系。于是他又换了种说法,劝道:“那换个款式吧,这种宽袍大袖的古人打扮,拖拖蹭蹭的也爱脏。”
      这回白楼月没有马上反驳,而是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好。”然后看了一眼云倚漠身上的黑色长袍,眼睛一亮:“要不我换一件跟你这款式一样的吧,不过颜色换成白的,这样跟你站在一起还是挺配的。”
      云倚漠再次无言以对。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就像个傻逼。
      白楼月见他不语,就当对方默认了。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去哪家买衣服。他每十年就从山里出关一次,实在对这个时代知之甚少。

      经过一番跋涉,二人终于来到苏黄梁身陨的洞穴。虽然过了很久,但洞中腥气冲天的腐臭却不减反增。
      云倚漠淡淡地看着脚下腐烂的肉泥,一脸漠然。而白楼月的表情也与他相似,并没太多的表情,基本上视眼前作呕的一切于无物。
      二人的表现若在外人看来,简直像是怪物。但他们彼此却相当自然。

      白楼月问道:“云哥,阿黄是死在哪了?”
      云倚漠抬手指了指:“大概那个位置。”
      白楼月“哦”了一声,随即从袖子里飞出一个铁爪,铁爪上拴着一条绳子,“嗖”的一声就射到了对面的岩壁上,铁爪恰好嵌进岩壁的一个裂口。
      白楼月使劲拉了拉绳子,然后将另一端想办法固定在自己这边的岩壁上。

      云倚漠双手抱胸地看着他,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小白狐,你行啊,没想到还有‘锚钩枪’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白楼月老实交代道:“这是一伙到我闭关的山里盗墓的人,落下的。我看还挺好玩,就都捡回去了。”
      云倚漠心道:合着这狐狸天天在山里不止修炼,还捡破烂。业余生活挺丰富。
      白楼月固定好绳子,对云倚漠道:“云哥,你帮我看着点绳子,别松了,断了。毕竟是捡来的东西,质量没保障。”
      云倚漠点了下头,等着看白楼月到底要干嘛。

      白楼月轻盈一跳,毫不费力地就翻上了绳子。然后他就攀住绳子开始迅速往前挪动,一直挪到苏黄梁死掉的位置,才蓦然定住身形,并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铁钩,开始在下面的那瘫发臭的肉泥里搅啊搅。
      云倚漠虽然也面不改色地干过许多“恶心事”,但看到白楼月现在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还是不由感到钦佩。毕竟那肉泥里不仅有烂肉、脏血,还有蠕动的蛆虫,嗡嗡的绿蝇····画面绝对震撼人心。

      白楼月扒拉了半天,忽然钩子一颤,浅淡的眉眼间划过一道惊喜。只见他稳稳地将一枚铜钱模样的玉片向上勾起,钩子勾在孔方里,很快就将其勾了上来。
      云倚漠见到那枚玉片,眼中蓦然一动,两道锋锐的目光如鹰隼般对那玉片紧追不放。
      隐约间,他从那玉片中感受到了与锦熙脖子上的玉坠,以及供奉在云家的那块“天枢”,相同的气息。
      白楼月拿到了铜钱玉片,很快便爬了回来,轻轻巧巧地落回了原地。
      云倚漠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不是与‘天枢’有关?”
      白楼月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那枚铜钱玉片,边皱眉边点头:“我手上的是‘天枢’的碎片,就是从真正的‘天枢’本体上剥离的,功效虽然没有本体大,但也很有用。哎!可惜让阿黄弄得这么脏,我都不想碰了。”
      相比于白楼月的稀松平常,云倚漠要紧张得多。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枚铜钱玉片,并且发觉这枚玉片与锦熙身上那块相比,颜色要莹润透亮不少,体积也大了许多。他伸出手指,忍不住在上面碰了一下。
      这一碰不要紧,云倚漠高大的身体立刻栽倒在地上。那一刻,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电流从身体里蹿过,从头发梢到脚趾头,全都麻痹了起来。
      同时,还有无数奇怪的声音涌入大脑,那些声音又杂又乱,放佛来自亿万人的交谈,那声音又忽远忽近,近到山风呼啸,远到沧海桑田。

      云倚漠被这些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他觉得身体里很挤,时间、空间全部在他的意识里交错纠葛,一刹便是千年,千年又犹如一刹。所有的东西都错乱了。

      他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扭曲,就如濒死前的挣扎。
      白楼月赶紧蹲下身体,手掌冲下,悬虚在他的额头上。霎时一团白光从他的掌心温柔流出,带着丝丝浸润人心的沁凉,从额头一点点蔓延至云倚漠的全身。

      云倚漠脑中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小、变少,终至消失得杳无踪迹。他的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知觉,除了舌尖还感到一点点麻,其它地方终于是缓了过来。
      他神色凝重地看向白楼月,问道:“怎么回事?”
      白楼月轻叹一声,看他的眼神很是无奈:“这是上古神器,就是只是它的一小部分,也是上古神器。你上来就摸,是不是不太尊重它?不尊重它的下场,就是差点一命呜呼。”
      云倚漠疑惑道:“那你怎么没事?我看你拿在手里并未出现任何异状。”
      白楼月又叹了一口气,看他的眼神更加无奈:“我都跟这东西都待了多少年了?而且我是一直将它的本体,也就是真正的‘天枢’带在身边的人,好吗?当然没事。”
      云倚漠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震。显然这白楼月带给他的信息量太大了。这些信息,他找了将近十年,才只得凤毛麟角。如今,却蜂拥而来。

      云倚漠问道:“你有真正的‘天枢’”?他活到现在从未如此紧张过,而这一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发出轻微的震颤。
      这回白楼月不止无奈叹气了,整张娃娃脸都哭丧了起来,显得非常可怜:“以前是有,但是就在前不久,‘天枢’突然失踪了。”提起这件事他就郁闷,否则也不会提前出关,火急火燎地去找苏黄梁,当然对方也十分不仗义地没能帮上忙,反而给他扔下一堆烂摊子。

      “失踪了?怎么会失踪的?”云倚漠陡然抬高声音,似乎比白楼月还着急,还郁闷。
      “就是有一天,忽然间就失踪了。”白楼月眼含委屈地看向云倚漠,发生这样的事他也不太想。
      “所以你是来找苏黄梁商量,怎么找回失踪的‘天枢’的,是吗?”云倚漠知道事已至此,再急也没什么用了。但是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这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

      白楼月老实地点点头,之后又无可奈何地将目光移到手中的铜钱玉片上,嘟囔道:“现在不仅不能找阿黄商量,还得守着这块玉片,帮他收齐魂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楼月总是这么轻描淡写地丢出重磅炸弹,云倚漠一个不留神就被他轰得身心剧震。
      “什么?你说苏黄梁还没死透?”云倚漠听到这个消息,其实心里是高兴的,替戴映棠高兴。
      白楼月却又在这时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我也不知道。上次阿黄死成这个样子后,的确是通过这块玉片收敛了魂魄,再次修回元神,重塑肉身,活过来的。不过这次就不一定了,毕竟现在这玉片里只剩下一缕残魂,真的是残到不能再残了,只能尽力而为。所以你还是不要告诉戴映棠了,免得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云倚漠听白楼月的语气,像是对戴映棠很熟稔,心中不由猜测道:棠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奇葩妖怪?
      白楼月立刻回答道:“我跟戴映棠不熟,不过一面之缘,我跟他的前世比较熟一点,但也熟的有限。”
      云倚漠眼中顿时生出戒备,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楼月歪了歪头,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族天生就会读心术,要不为什么说我们是狐狸精呢?专门魅惑人心。不过你这人很奇怪,心里一团黑雾弥漫,什么都看不太清,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只是偶尔能读出些许信息。”

      云倚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确实心跳很慢,声音也很轻,他从小就这样,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心跳的脉动。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悄悄对白楼月设了防,尽量不在他面前想一些重要的事。

      这时,白楼月道:“云哥,咱们走吧,这洞里实在太难闻了。”他后知后觉地皱了皱微翘的鼻子,现在才想起来嫌弃。
      云倚漠点点头,率先带路走了出去。

      走出洞穴,已是月升日落。
      如水的月色,泼洒在薄雾飘渺的山岚间,似有若无地渲染出一种讳莫如深的诡异。放佛山崖之下潜伏着各式各样的妖魔精怪,此刻纷纷蠢蠢欲动,各怀鬼胎地期待着猎物的出现。
      “这山谷太邪门了,修魔道的可真多。”白楼月淡淡地向山下看了一眼,摇摇头,徒手攀上了悬崖。这时他的十指间陡然生出尖锐的利爪,牢牢扒在了岩隙上。
      云倚漠掏出“鬼哭”,一边攀着岩壁,一边顺着来时放下的绳子爬上去。他是人,不是妖,可没有白楼月那“野性”的身手。

      攀上悬崖后,两人开始往山下走。
      云倚漠道:“小白狐,我帮你找‘天枢’怎么样?”
      白楼月闻言,眼中并未露出喜悦,而是语带迟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哥,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白楼月奇葩归奇葩,二愣子归二愣子,但是一点都不傻。云倚漠在之前他跟他谈条件时就领教过了。所以此刻被他一语道破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并不意外。
      而且他就喜欢跟直来直往的人打交道,见对方直言不讳,他反倒高兴不少,于是也大方坦白道:“我也一直在找‘天枢’,如果找到了,我希望你能与我共用,就像你和苏黄梁多年共用一样。”通过白楼月的那些话,他大概能猜出他与苏黄梁的关系,‘天枢’对这两个人的作用。

      白楼月想了想,半晌才问道:“要是阿黄活了呢?你同不同意咱们三个共用?”
      云倚漠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点头回道;“完全同意。毕竟我跟你们的用途不同,也不冲突。”
      白楼月道:“我能问一下你要拿‘天枢’做什么吗?”
      云倚漠据实以告:“找人和复仇。”
      白楼月淡淡“哦”了一声,没有去问找什么人,复什么仇,转而提醒道:“云哥,其实‘天枢’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万能,它能做到的其实很有限,否则我和阿黄用它修了几百年,为什么还修不成仙?当然阿黄是因为不务正业,我是真的在潜心修习。”
      云倚漠却一针见血道:“你虽然一直潜心修习,但奈何天资太差。”

      他此言一出,白楼月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表情也是惨兮兮的,最后拖着哭音道:“看破不说破,你这人太不仗义了!”
      云倚漠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心中生出罪恶感,声音有些僵硬地快速转移话题:“小白狐,我帮你找‘天枢’,你帮我提供线索,找着了东西一起共用,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要与他击掌为誓,算是个君子之约。
      白楼月却伸出小指头,嘿嘿笑道:“云哥,我比较喜欢这种方式。要不咱俩勾勾手指吧?”
      云倚漠:“·······”

      两人约定好之后,白楼月又问云倚漠:“云哥,你有住的地方吗?”
      云倚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有。”
      白楼月闻言立刻两眼放光,脸上堆满了笑意:“既然咱们俩现在是这种关系了,你是不是该管吃管住啊?”
      云倚漠本来在想别的事,闻言表情一僵,扭头问道:“你没有住的地方?”
      白楼月摇摇头,又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云哥,我刚下山,前些日子一直都是露宿街头的,别人还都用异样眼光看我。”
      云倚漠心道:你穿成这样,别人不看你看谁。
      云倚漠:“那你吃饭怎么解决的?”
      白楼月咽了口唾沫,眼神更加可怜:“辟谷,其实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我本以为下山来,阿黄有钱,会照顾我。”
      云倚漠:“······”
      云倚漠实在是受不了他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最后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而当云倚漠把白楼月带到家门口时,他突然有种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的感觉。但贼船已上,再想下船恐怕不易。所以他只能在心中反复骂道:妈的,又来一个蹭吃、蹭喝、蹭住的。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他喊道:“神棍,你收摊收得那么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咦?你身边这个打扮‘别致’的美人是谁?”
      锦熙将好奇的目光移到白楼月的身上。
      月光下,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微微转头间,似有月色拂过,宛如从天而降的一位谪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故人新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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