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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戏有始终(三) ...

  •   云倚漠放眼环视了一周,大概估计了下形势。当即把目标锁定在了那只被其它貘兽围在中间的高大貘兽身上。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那只貘兽基本承担了最大的战力输出,必然是这些妖物的首领,要想脱困,首先必要扳倒他,那么其它的小喽啰也就好对付得多了。

      云倚漠向来是想好就干,绝不拖泥带水。
      只见他指尖捏出数张符咒,口中低念。霎时,那些符咒携着一阵劲风,如离弦之箭般冲着那只貘兽首领疾射而去,并在他的身边炸出团团火球,滚滚浓烟。
      而云倚漠则趁机迅速蹿到戴映棠身边,将手伸进戴映棠的衣服里,去寻他自己那把至凶煞器——鬼哭。

      这时,突然有人在他耳边斥道:“拿开你不规矩的手,你想干什么?”那声音虚弱至极,却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怒气。同时,一只冷得放佛死人的手,有气无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乱摸”。
      云倚漠在心里狠狠地爆了句粗口,对那人冷哼道:“苏黄梁,你别自己断袖,就把所有人都当断袖。这个时候你还是多操心自己那边的事吧,别这么敏感,想些有的没的。我只是过来找把趁手的武器。”
      苏黄梁听出云倚漠的声音,心里一阵惊喜,暗道:援兵终于到了。但手上却仍没有松开的意思:“你找东西也不能随便乱摸。来,把你的手拿开,我帮你找。”说着他就把云倚漠的手往外拉。
      云倚漠对这个人,不,对这只妖,简直无言以对。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工夫在意这个?

      不过他有,他可没有。
      云倚漠一把甩开苏黄梁的手,继续找他的武器。
      苏黄梁自然不会有半点退让,继续从中阻挠。
      眼见云倚漠掷出的火符一个个熄灭,而苏黄梁由于与其纠缠,脸色也越来越白。他们对面的紫色屏障一点点向前逼近,开始占据上风。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们中间响起,声音更加虚弱无力,放佛只吊着一口气。
      那声音道:“小云,别瞎摸了,‘鬼哭’在我这里。”
      云倚漠一怔,突然感觉有人用东西在他屁股的位置上戳了戳。他猛地回头,发现陆无涯正半死不活地伸着“鬼哭”,手上脸上全是鲜血。

      “老陆!”云倚漠叫了一声,眉头拧起。心里道:这货怎么这么鸡贼,居然摸走了戴映棠的‘鬼哭’,自己抱着护身。
      而陆无涯并不觉得自己鸡贼,事发之时,他的心理活动是:单身不可耻,死了才可耻。戴映棠有人生死相随,舍命相护,他孤家寡人一个,就只好自强不息,顽强自保了。

      “给你。你快拿着杀出一条血路。再晚点,哥哥我就不行了。”陆无涯说完这句话,已经完全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云倚漠接过鬼哭,果断地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然后把血浇在陆无涯的脸上道:“再坚持坚持,你死了我是不会掏钱给你买棺材的。”
      陆无涯听了前半句,本来还有点小感动,听了后半句气得差点没直接咽了气。云倚漠才不管他现在怎么着,他拿起鬼哭,一个纵身就冲向紫雾屏障。现在屏障中雾气缭绕,火光闪烁,他这一击令正在应付火符的貘兽首领,也就是凌昼根本遂不及防。
      所以云倚漠一刀就插向了他的胸口,迅捷无比,又稳,又准,又狠。

      凌昼极其惨烈地哀嚎了一声,象鼻一甩就将云倚漠拍飞了出去。
      云倚漠借着冲力稳住身形,在空中翻了两圈,把力道卸了,这才勉强双脚落地。

      他冷冷地盯着胸口中刀的凌昼半天,见对方没有半点倒下的意思。心中霎时凉了一半。鬼哭是煞器中的煞器,至阴至凶,对付这些妖魔鬼怪最是管用。被它捅了一刀,不说魂飞魄散,也要倒地不起。但凌昼被捅到要害,却只是身体微晃,显然修为深不可测,难以对付。

      凌昼捂住胸口,看向云倚漠的眼神阴寒彻骨,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刃,他早就将对方万刃穿心。
      “你是谁?”他操着他那奇怪的声音,恨恨问道,鼻子里喷出的紫雾开始变深——毕竟伤它的是鬼哭,凌昼多少还是元气受损。
      云倚漠冷哼一声,根本没打算回答他。反手握住鬼哭,毫无预兆地再次冲了过去。
      他的攻势极为凌厉,招招致命,打得凌昼节节后退,再也无法从容不迫地一边应战,一边去支持那面紫雾屏障。

      那紫雾屏障失了凌昼的支持,立刻溃散了大半,同时向后退去。
      苏黄梁见状,咬紧牙关,继续发力,希望能将其一举击溃。
      凌昼眼中寒光一闪,挥了挥手。一部分貘兽突然停止喷出紫雾,转而疯狂地向苏黄梁的方向扑去。但只要它们进入到苏黄梁淡紫色雾气覆盖的区域,就会极其痛苦地倒在地上,然后扭曲挣扎。它们一边挣扎,一边重新喷出紫雾,虽然没喷两下就脑浆迸裂而死,但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攻击,终于令苏黄梁渐渐力不能支。

      苏黄梁的双眼,开始流出暗红色的血泪。他的视线变成一片血红,而在这片惨烈的血红中,他所看到的又是堆了一层又一层尸山血海。
      数不清的脑浆涂了一地的貘兽,铺在他的面前,而紧接着又有一批貘兽踏着那些尸体迎面而上。他们的脸都一样,一样的麻木,一样的疯狂,像是没有恐惧,也没有疼痛的傀儡般,疯狂而残暴地涌向他。
      苏黄梁感觉自己所控制的雾气越来越浓,效力越来越差,而那些蜂拥而至的貘兽们,也越来越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它们的爪子已经近在眼前,他们的紫雾即将把他撕裂。

      他紧紧护住依旧昏迷的戴映棠,看着他疲惫而憔悴的眉眼,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苏黄梁突然卯足一口气,对仍在与凌昼缠斗的云倚漠喊道:“云倚漠,你过来把这两个人带走!”
      云倚漠皱眉看他,见他脸上表情不容置喙,又几近绝望,心里已有了数。

      他果断地将“鬼哭”再次划进手臂上的伤口,大量的鲜血顺着刀匕上的纹路蜿蜒流过,霎时,洞中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凄厉幽咽,阴阴惨惨,凄凄切切,放佛无数恶鬼从地府里被释放出来,挤在洞中,哭号不止。

      云倚漠掷出“鬼哭”,大喝一声:“去!”鬼哭便如有了生命般自动砍向了凌昼。它的速度极快,放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鬼手在操纵着它,不给凌昼半点喘息的空隙。

      云倚漠趁机脱身,跑到苏黄梁身边,拉过陆无涯与戴映棠,一边一个,将他们架在了肩上。
      苏黄梁对他道:“你带着他们赶快走,其他的事不用管。”
      云倚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
      说什么呢?
      说咱们一起走?
      还是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目前这种情况,云倚漠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将戴映棠与陆无涯平安救出。他们中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对付这些貘兽,否则谁也别想出去。
      云倚漠明白的事,苏黄梁当然也明白。
      所以他才让云倚漠只救那两个人出去,而对自己则只字未提。
      所以他才用那双已经兽化了的手,轻轻拂过戴映棠的眉眼,看了他最后一眼。

      云倚漠对苏黄梁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了声:“多谢。”之后便拖着陆、戴二人,片刻不停地奔向洞口。只是离开前,他仍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操纵鬼哭,能否与你合力斩杀那妖物?”言下之意是希望能救苏黄梁一同出去。
      苏黄梁摇摇头,道:“能杀它的只有我,你们走吧,请照顾好映棠。”
      至此,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好各遵天命。

      凌昼这时已被“鬼哭”砍得遍体鳞伤,实在对于云倚漠等人的逃离分身乏术。
      凌昼的厉害之处,就是利用紫雾对大脑造成致命性的损害。奈何鬼哭没有大脑,云倚漠又对此免疫,纵使它修为再高也无可奈何。

      “苏黄梁!”凌昼怒吼一声,全身毛发直竖,目中赤红。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苏黄梁歪在地上淡淡一笑,有气无力道:“凌昼,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反正我也快死了,你马上就能如愿以偿了。”他话音刚落,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突然间恢复了生气,像是一道闪电般冲向了凌昼。

      与此同时,云倚漠等人也到达了洞口。云倚漠喊了一声:“回!”鬼哭应声飞回,自动插进了隐在他袖中的刀鞘。

      苏黄梁如释重负地朝云倚漠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收紧手臂,牢不可破地箍住了凌昼的身体,而他则像一个突然鼓起的气球,极其迅速地越胀越大。
      凌昼眼中的仇恨、愤怒蓦然转成了深深的恐惧。他挣扎着叫喊道:“苏黄梁,你疯了是不是?你要发疯,你要去死,不要拉着我,不要拉着我!”他喊到最后声音已近嘶哑,本来就扭曲的面部,变得更加扭曲。
      凌昼发了疯的挣脱,苏黄梁却岿然不动。在他已经变了形的脸上仍挂着笑容,只是昔年那一笑翩然的风姿再不复见,那双多情的桃花也已碾碎成泥。

      “凌昼,我这人虽然爱对别人死缠烂打,却不喜欢别人死缠烂打我。你不是一直想修为猛进吗?我现在就送你早登极乐,羽化成仙。”
      “不!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我不想跟你一起死,我这千年的修为绝不能毁在你的手里,你给我滚!快滚!你”凌昼话还没有说完,紫雾喷薄而出,“嘣”的一声巨响,就将它炸成了血浆与肉块。
      同时,被炸碎的还有苏黄梁。

      陆无涯并没有完全昏迷,见到这惨烈的一幕,忍不住气若游丝地问云倚漠:“小云,戴老板醒了你怎么跟他说?”
      云倚漠神色冷峻地回答道:“照实说。要不死一个,要不全军覆没。我们没得选择。”说话间,他在洞壁上贴完最后一张符咒,掐指念诀。符咒瞬间轰然炸响,震落四面岩石,封住了洞口。这一刻,那些飞扑上来的貘兽,全被隔绝在外,只闻声声惨叫不止。

      云倚漠背着戴映棠,拖着陆无涯,爬了半天,终于爬到了锦熙所在的安全地带。几人会和后,费了一番波折,终于逃了出来。
      适时,天光微亮。
      暗夜已经过去。

      在云倚漠对戴映棠的讲述中,他故意忽略了苏黄梁与凌昼同归于尽这一段,只道洞口被封住后,他们就离开了,不知道洞后发生了什么。事后去洞里找,也并没有发现苏黄梁的尸体。

      戴映棠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疲惫的合上了眼。他没再去追问苏黄梁的生死,或者此刻他也认为“失踪”对于他来讲是最好的答案。

      云倚漠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沉吟半响,忍不住问道:“棠子,你和苏黄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至于让你如此失常?”
      戴映棠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不答反问:“小云,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叫做戴映棠吗?”
      未等云倚漠回答,戴映棠又自顾自地说道:“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叫做戴远。后来,我想去唱戏,需要一个艺名,这才给自己起了‘映棠’这个名字。说也好笑,不过是个艺名,却越用越亲,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人记得我叫戴远,只记得我叫戴映棠。”
      “可是你知道吗?我当初随口一说的名字并不是随口一说那么简单,它应该是长在我的记忆里了,生生世世都抹不掉,就跟苏黄梁一样。”
      “你不是问我,我与苏黄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其实,小云,我也很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梦里出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又是不是偶然。”
      戴映棠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那双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泛红,一层层水光在他眼眶中开始泛起,发出凄然的光芒。

      云倚漠不忍心再看着这样的戴映棠,于是走到陆无涯面前道:“老陆,上来。我背你回家。”陆无涯这回没有多话,忍着晕眩,艰难地爬到云倚漠的背上。

      二人走出戴公馆,陆无涯趴在云倚漠肩上问道:“你在洞里的时候,不是说要对戴老板照实说吗?怎么又反口了?”
      云倚漠吭哧吭哧地往前走,闷声道:“我说不出口。”
      陆无涯想到戴映棠刚才的表情,确实说不出口。
      遗憾的是,有些事没说,却不等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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