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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长夜 ...

  •   “熙儿,额娘吵醒你了?”佟佳.玉婉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神,笑得更加温柔,眉梢眼角满是慈爱。
      “额娘,没有,是儿子我自己睡醒了。”锦熙说着便坐起了身,大喇喇地胡撸了下满头大汗,浑不在意地就要掀被下地。他觉得全身热极了,似乎有一团火在胸口烧。
      佟佳.玉婉一把将他拉住,轻声数落道:“你这小猴崽子,浑身是汗地就往地上跑,也不怕让风闪着。”说话间她从旁边拿了件棉袍给锦熙披在了身上。
      锦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母亲面前就像是一棵挺拔的大树,佟佳.玉婉非得踮着脚才能够到他的肩膀。但锦熙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正在母亲的羽翼下得到照料。

      锦熙是家中男孩里老幺,底下除了一个庶出的妹妹再无其他。因此格外受宠。行事也更加的肆无忌惮。但唯独在母亲面前,他却从不犯浑,一向懂礼知节,进退有度,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
      原因无他,只因佟佳.玉婉身体孱弱,常常心悸,所以锦熙是万万舍不得让他的母亲生一点气,上半分火的。

      此时,母子俩围桌而坐,相谈甚欢。锦熙贴心地捧上一个暖炉放在母亲手中,并为她沏好热茶,焚起檀香。
      佟佳.玉婉微笑着享受着小儿子的贴心服侍,一向保养良好的脸上却也起了笑纹。
      “熙儿,你二哥后天就要去留洋了,你替我问问他还有什么缺的。你知道这男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跟额娘说总是不方便的。”
      锦熙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额娘,他是您儿子,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方便和您说的?您净瞎想。您看我,现在不还是在您怀里撒娇呢吗?”锦熙说罢一头就扎进了了母亲的怀里,像个小癞皮狗一样粘着不走。
      佟佳.玉婉无可奈何地在他脑门上一戳,笑骂了句:“你呀,总是长不大。”但却并没有把他推开的意思。

      “额娘,二哥走了,您想不想他?”锦熙仰望着母亲的脸,觉得那笑着的眉眼里总藏着几缕化不开的忧思。
      “想啊。这一去就是三四年,跨着一片汪洋,几万公里,怎么可能不想?”佟佳.玉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锦熙的头发,眉眼间的那一缕忧思终于悄悄浮出了水面。
      锦熙拉过母亲的手,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额娘,二哥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就一直陪着您,再不去外面胡闹了,您看好不好?”
      佟佳.玉婉听了这话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心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在自己面前永远是像个小孩,却做了大人。
      “你那么爱疯、爱玩,能收得住心?”佟佳.玉婉笑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额娘您放心好了。”锦熙拍拍胸脯,义正言辞。
      “那你能不能答应额娘,以后千万不能像你二哥一样去留洋。你要是走了,额娘肯定得想出病来。”
      “我当然不去。就算阿玛拿刀架着我脖子我都不去,洋毛子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锦熙说着便勾起母亲的小指,定下约定。
      佟佳.玉婉看着他那对像极了自己的双眼,微笑说道:“熙儿,你一定要永远陪着我,永远。”
      这一瞬间,锦熙突然觉得母亲的笑容透着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而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盘旋,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这样,就很好。

      戴映棠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递给正在开车的陆无涯:“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根?这可是美利坚来的进口货。”
      陆无涯随意瞟了一眼,摆摆手:“最近正闹虫子牙,吃不了吃不了。”
      戴映棠听了啐了一口:“真是没福享的贱命。”然后自己咔哧咔哧地嚼了起来。
      陆无涯撇嘴一笑,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真爷们儿叼这个,不叼那些个甜腻腻娘娘腔的玩意儿。”
      戴映棠也没理他,自顾自地嚼完嘴里的巧克力,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冲陆无涯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声音响脆,力道到位。
      “艹你娘的!”陆无涯惨叫一声,手上的方向盘也随之打了转,车轮子差点滑下悬崖去。幸亏他眼疾手快,咬着牙又把方向盘打了回来。

      云倚漠跟在后面,看到戴映棠他们的车险些跌下山崖,立即神经绷紧,拿起对讲机问道:“喂,喂,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戴映棠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一把将其抓了起来,浑不在意地回道:“放心,没什么情况,只不过刚才车里飞进来一只臭虫,我拍死它时劲大了,不小心动了方向盘。”
      云倚漠心道大冬天的哪来的臭虫,不知道那戴映棠又怎么“欺负”陆无涯了。他轻叹一声,刚想开口警告两句,对讲机那边赫然传出几声尖锐刺耳的杂音,刮着他心头一阵烦乱。
      “棠子,没事吧?”云倚漠压下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声音镇定地问道。
      但他的话就像落入汪洋中的一颗碎石,波澜不起,音讯全无。对讲机那边仍旧响着刺耳的杂音,透露着危险的讯息。

      云倚漠当机立断猛踩油门,想要追上戴映棠的汽车。这时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一声撕裂的惨叫,是陆无涯的声音。
      云倚漠神色微变,脚下油门已一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但就在他的车头将将要追上前方的车尾之时,前方的车子却猛然一歪,直冲向悬崖。
      云倚漠遂不及防,擦着那辆车的边缘向前冲去,就在两辆车错身交会的刹那,透过昏暗不清的车窗,他隐约看见车内一张似人非人的苍白脸孔贴在上面,向外射出两道阴森凄恻的目光。

      云倚漠停下车后,立即跑到戴映棠与陆无涯坠车的崖边。此时山风呼啸,乌云蔽月,崖底漆黑一片,看不出高低深浅。
      云倚漠一袭黑色长袍迎风而立,山风掠过吹起他的袖摆衣角,吹乱他的鬓角发梢,同时也吹皱了他英挺的眉骨。
      或许,是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如今才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并没有什么悔恨的情绪,因为他做事情从来不往回看,只向前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又思索了片刻。果断地走回汽车,从车子里拿出一卷足有小臂粗的粗麻绳。然后熟练地将一端结结实实地系在了汽车的底座上,一端系在了自己的腰上。他相信这辆美国进口的福特牌汽车,足能禁得住他这一个人的分量。之后他又拎起了车座上的一个布包,从里面翻出了一把锋利结实的匕首并,用一条牛皮带将其绑在了手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走到悬崖边一跃而下,同时将手中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岩壁之中,开始一点点地向下攀爬。

      云倚漠不相信那辆车子真会坠下山崖,就算车子真的坠了下去,那两个人却肯定不会跟着车子一起摔个尸骨无存。
      那些妖物的目的明显不是让戴映棠死,否则戴映棠不会全须全尾地活到今天,它们更像是在拿戴映棠当作一个威胁,一个赌注,一个筹码。
      它们想抓他,却不会杀他。因此这片悬崖上一定会有不寻常的地方。

      云倚漠无声无息地在岩壁上攀爬着,尽管山风很大,但他的身体却稳如磐石。这是长久以来训练出来的幼功,从身体到四肢,乃至手指,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身手。
      世人皆以为和尚道士只要会些卜算、符咒之术,就能帮人趋吉避害、消灾解难。殊不知只会卜算、符咒之术的和尚道士多为骗子,装神弄鬼混口饭吃的神棍。
      真正的修道之人,斗的是智,搏的是命,行天下之大凶之事,涉世间之绝境。身、行、意、念、力,绝对缺一不可。手上没点功夫,那就等着曝尸荒野吧。

      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夜色黑得更加深不可测。连山间走兽都慑于这黑暗不敢再露头。
      云倚漠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里面的夹衣也都湿透。冷风一拍,更是觉出刺骨的阴凉。他抬头向上看了看,大约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不深,却也不浅。恰是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中间地带。
      而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中间地带很可能有他要找的线索。事情也许很快将有眉目。
      于是他继续循着坠车的痕迹摸索找去,终于一道熟悉的寒光在月色下晃了一下,一闪而过。但他那双沉黑而又锐利的双眼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一抹雪亮。

      云倚漠眉间稍舒,稳稳当当地爬了过去。当他看见匕首上那生动精致的龙纹时,他的嘴角终于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看来就算棠子再经得起事,见多了大阵仗,这种时候,还是陆无涯更加机变灵活。

      他与陆无涯各有一把龙纹匕首,他的叫“鬼哭”,陆无涯的叫“尸横”,相传是由血刃八百万人的第一凶器——黄巢剑的断刃铸造而成。而且里面还被封了恶灵。是以两把匕首有灵性,能想通。由于此匕首太邪,所以才在上面刻上了龙纹,以阳震阴,不妨主。

      陆无涯在危乱之际将自己的“尸横”掷入了岩壁之内,而云倚漠的“鬼哭”还在戴映棠的身上,这样一来云倚漠想找到他们就并非难事了。
      这个线索留的,简直堪称漂亮!

      云倚漠拔出“尸横”,又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小玻璃瓶。玻璃瓶里装的是陆无涯的血,因为“鬼哭”和“尸横”都认主,所以只有他们自己的血才能驱使自己的匕首,而他们平常也是各自以血喂刀,以血养鬼的。
      云倚漠用嘴拔开瓶塞,将里面微稠的血液一滴滴地浇灌在那栩栩如生的龙纹上,霎那间,黯淡的血液转为妖异的红光。映着云倚漠苍白的面孔,散发出死亡的甜美。

      云倚漠在“尸横”的引领下,很快就找到了岩壁间的一道缺口。缺口不大,躲在杂乱的树木间,仅供一人通行。
      云倚漠冷笑一声,心道:这群畜生将大本营的入口做得这样隐蔽,怪不得他几番搜索都遍寻不着。要不是有“尸横”引路,这黑灯瞎火的,他就算是冻死在这山崖上,恐怕连这入口的影儿都找不着。
      此事,陆无涯得记一大功!当然,前提是他得有本事保住命来领这个功。

      云倚漠将高大的身体挤进缺口,沿着里面的通道一直向前。期间弓背弯腰、磕头碰壁,简直一段苦旅。
      好不容易越走越渐开阔,他却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将“尸横”收入袖中,掩住它的红光,他开始悄无声息地贴壁而行。他知道他现在已离它们越来越近,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这时,他脚下忽然响起“嘎吱”一声,那声音不大,但在这无边的寂静与无尽的黑暗中听来,却格外响亮。
      云倚漠赶紧蹲下身体,屏住呼吸,调动一切感官去觉察周围的任何异动。过了良久,等到寂静依旧,黑暗依旧,他才放下一颗心。

      他低下头捡起那个被他踩到的东西,触手冰凉上有裂纹,像是一块表。他将那块“表”举到眼前,仔细辨认。却越看眉头越紧,表情沉得厉害。
      这块表,是锦熙的手表,他认得。好几次就是带着这块表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摇来晃去,露出修长的十指,及玉色的手腕。也正是这只手,常被他攥在手里,微微发凉,手心却仍旧温暖。
      在这绝对静寂的黑暗中,云倚漠沉默地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第一次感到了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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