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一号淑女

8、第七章

　　猴子提着大食盒进了楚府，随着引路小厮穿过前厅，游廊，过垂花门、花园，不由有些惊诧楚府的财大气粗。一路走下来，不管是府宅的规模大小及其建筑风格，还是摆设都处处可见其富有程度。如今大源正值太平盛世，国力强盛，商人富贾遍天下，朝廷对其管制也不若前朝严格。只是这般普通的商人却能富有过一般王侯，更遑论那些藏在深处世代累积的真正富贾。只怕……朝廷上那位不会容忍太久。
　　猴子随着引路小厮停在了一处水榭前。那引路小厮拱手向湖中央的筑水小榭行礼，大声报了一声，不多时那边便传来了回应。随后，那引路小厮便叫猴子自己提着食盒走上九曲桥。
　　猴子走近了湖中央的水榭，发现它近看更为精致，造型竟是前朝的临空吟水榭，它的四周没有窗纱而挂以白纱，白纱随风飘扬，朦朦胧胧遮住水榭中的景象，倒叫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猴子走到水榭入口处的四级台阶下，看见入口两侧的石柱上刻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湖中亭，湖边亭，亭亭含笑。”下联是“山上水，山下水，水水含情。”
　　猴子不由有些不解，上联可算是符合情景，只是这下联……楚府……何来山？不待他深思，那亭前白纱便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露出一张花般娇艳的容颜，却见这花似的姑娘摆手恭敬的请道：“见过小侯爷，我家主人久等了。”原来这如花的姑娘竟只是一名婢女。
　　猴子提着食盒尾随那名婢女踏入亭中，进去后方知这水榭意外的大，装横却又意外的朴素典雅，颇有名士风范。转过外室、中厅，直达里室，猴子在门口观察着。
　　房内共有七名美丽非常的女子，气质亦是截然不同，有清冷的，有冷艳的，有妩媚的，有娇憨的……但无疑，她们都是美丽的。她们或站或坐，或弹琴或焚香，动作不一，脸上却都是恭敬的神情，而她们恭敬的对象正背对着猴子倚在栏上似乎透过被风扬起的白幔看外边的风景。那身影着白色衣衫，似乎是前朝名士的款式，长袖逶迤在铺着毛毯的地上，披散着发，墨黑的发拖在地上蜿蜒着，未着丝袜的足玉般润白一只踩在地上，一只曲起踩在栏上。
　　那带路的婢女深深地弯腰行了礼，道：“公子，小侯爷来了。”
　　那人未动，半晌回头。那一瞬，猴子想起很久前看的一句诗“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多情累美人。”他觉得那人应该是这般人。那人穿着白衣广袖，不似秦师给人高贵清冷的感觉，而是另一种风格 ，洒脱、不羁、狂娟，那是名士的风流。
　　那人站起，微点头，唇角是三月春花般的笑，眼角挑起风流的弧度。他道：“小侯爷。”声音是迷惑人的带着桃花色的风流。
　　猴子递上食盒给过来的婢女，眯眼朗声道：“楚公子。”楚府大公子楚燿。
　　“坐下来共饮一杯如何？”楚燿撩起下摆坐下，端起酒杯。一旁的婢女见状端起酒壶注入酒水。
　　“有何不可？”

　　苍柏青翠，枝叶繁茂，根叶交缠。古桥流水，潺潺禅语，鱼水嬉戏，灵鸟欢歌，风声细语，阳光透彻。
　　如此人间美景，偏偏在场的两个人却毫无欣赏之心。此二人对站而望，气氛拔张。二人皆着红衣，一人着白衣红袍，紧袖。脚蹬黑色长靴，腰扣黑色巴掌宽带银饰的腰带。黑发高高竖起，唯留一束发翘在额间，显示出她飒爽而不羁的性格。一张巴掌大的娃娃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永远燃烧着太阳的光辉。此人正是追随红衣陌生人而来的姜东阳。另一人同样着红衣，只是不同于姜东阳像火一样的红，而是像在地狱河畔，三生途边蔓延成海的曼珠沙华一样华丽危险的红。同样的白衣红袍，红袍上不似姜东阳红衣的空白，而是在左侧尾部由下而上绣了大片曼珠沙华，像火一样蔓延。用的红色丝线绣制，若不是阳光反射绝对察觉不到。腰带束出这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面上罩着白色无纹的面具，遮住脸的上半部分。墨发同样高高束在脑后，左耳带着玲珑银铛，微风拂过，响起阵阵铃声随即散在风中。
　　“嗤！”那红衣陌生女子红唇勾出不屑的弧度，道：“姜东阳？”
　　“你认识我？你是谁？”姜东阳皱眉瞪着陌生女子，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对着这个女子，她的心中浮起从未有过的危机及……强烈的战意！
　　陌生女子冷哼一声，不发一语，突然跃起发动攻击。
　　好快！
　　姜东阳狼狈的躲过横扫来的腿，心惊不已，这女子速度快得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呵！再次躲过一腿的袭击，姜东阳看着被扫中而从中折断的青柏，狼狈地喘气。左脸一道腿风刮过的血痕，有血丝渗出，她抬手轻拭去，眼睛里开始出现屈辱的神色。看着陌生女子悠游的态度，姜东阳知道自己被逼得犹如困兽一样只是那女子的游戏而已。
　　陌生女子突然暴起冲向姜东阳，后者以最快的速度躲过扫来的腿，却在下一秒被扼住喉咙用力按压在地上。扬起的尘土木叶屑呛到了姜东阳，但此时的她却只能难受的从陌生女子那双钢筋样的手挣扎着逃脱出来。
　　陌生女子控制着一个既能让姜东阳难受又不会威胁到她生命的力度扣着她的脖子，凑过去，眼睛直逼着她的眼睛，让后者清楚的看清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视。
　　“你在愤怒。你感到自己受到了轻视，你感到了屈辱。呵！你凭什么感到屈辱？你经历过什么？你付出过什么？像个自大的小孩自私的不愿付出偏又想得到。那几个人让着你宠着你是不是让你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离了愿意宠着你的人，你不过是低到尘埃里也没人看你一眼的臭虫罢了。像你这种被宠坏的小姐怎么可能……”是我宿命的敌人！
　　陌生女子甩开姜东阳，冷眼看着她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而后，颇有些失望地离开。留下姜东阳在原地拼命地咳嗽，她咳得那么用力，咳得红了眼眶 ，却倔强的不流一滴泪。
　　毫无还手之力！
　　姜东阳即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用，她也仍旧是那个骄傲的归来客栈少东家，骄傲得不会为自己的失败落泪，她只会记住，深深地记住，然后努力，待有朝一日，还回所有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