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人约黄昏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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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毕，我吩咐初如也更了寻常衣饰，领着她一同出了门。那边萧惟渊带的是王将宝，另外就是左右卫的一位副将，那人叫安景茂，平日里御前伺候的，我也认得。
不知萧惟渊怎么和宫门守卫交待了，一路上没有半个人查问。一众人等都乘了车，绕过掖庭宫从安福门至了西市附近的延寿坊，再步行至西市。
这几日天气极不错，连日里均是一应的艳阳高挂，是京城冬日难得的暖日。夜风柔柔的拂在面上，有一种温和而干燥的舒心，如同正牵着我手他的掌心。他牢牢的拉住我的手，不紧也不弛，偶而侧过头来对我笑笑，轻声说几句什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安适。
虽离上元还有一日，因着温暖的气候，灯市也是热闹非常，来来往往都是面带喜气的人们。
道的两旁都是灯，有四时花朵的，有扎成蝴蝶蜻蜓等各色动物的，也有手工精巧的艺人仿了亭台楼阁的，一字悬开，流光溢彩，叫从未见过这般景色的我应接不暇。
这边看着天女散花活灵活现，那边又被走马灯的五光十色给引了去，萧惟渊一面叫我慢些慢些，一面把我拉得更紧。
“紫予，我记得去年曾说过要带你来看看上元的灯会，虽不能应了当时的话，不过这也相差无几了。”
我正看得高兴，听到他这话，扭过头来笑得绚烂：“已经极好了，臣妾……”又掩了嘴笑道：“错了，是妾身从小都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灯呢，真是要多谢夫君。”
他浅笑道：“你喜欢就好，这里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只是脚下仔细些，要是磕了碰了以后便不带你出来了。”
我重重一点头：“妾身知道了。”
抬眼见着前面一堆孩童围做一团，嘻笑着抢着什么东西，我几步过去凑近一看，不由得叫出声来：“是油茶酥，小时哥哥曾买给我吃过，后来让父亲知道了，还着实说了他一顿呢。”
萧惟渊还未开口，王将宝却插上话来：“夫人，这外边的东西可不能乱吃。上次奴婢贪嘴，闹了几天肚子呢，夫人若是想吃，回去让他们学着做了就成了。”
萧惟渊也道：“这话说的是，紫予，你就别和那些孩童抢了。”
我见他笑得宠溺，有些发臊，只嗔道：“妾身不过想起从前的事，多说了一句罢，哪里是夫君说的那样。”
他再不说什么，笑一笑拉了我手仍向前行。
所见的仍是各种各样的灯，宛若繁星点点，又胜在色泽惑人，我一路转了头四处看，不多时，便有些乏了起来。
突然，萧惟渊拍拍我的手，“紫予，你看那边。”
我循着他所指看去，路中是方方正正几排架子，密密交错了绳线，上面挂了数十盏灯，灯下均连了张小笺，许多人正在那边看些什么。
我扭了头问他：“那是什么？”
他想一想，才道：“是猜灯谜呢，猜中了有可以拿了那灯走，没想到今日也有。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一听，生出了许多的新奇，忙扯了他过去。
那边的灯果然是比寻常的新巧些，手工立意都是上乘，有些灯谜已被人猜出，那灯便取了去。我看得心急，便一盏盏的扯着看了起来。
“紫予，你看这个，合了你的名姓，有些意思。”他指了一盏花开富贵的宫灯对我道。
我接了那灯下的笺，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魏紫姚黄次第开，流光飞舞踏香来。许是春风拦此夜，连霄星雨一时回。”
微微侧了头思量，却看到他笑得如清泉般的眼，静静的看着我，却不开口催问。
我心中有些不服气，只道：“这有什么难的，“流光飞舞’是说此物多彩，至于‘连霄星雨一时回’有两层意思，一是暗喻此物是在空中，二是说此物出现时间极短。这东西必是烟火无疑。”
萧惟渊点一点头，笑颜灿若素橖，在四周五彩的灯光相映之下，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潋滟空灵。他本来便是轻逸出尘的人，这样的气质，萧惟诺的面貌与他再相，也是学不来的。
“紫予真是聪敏，一下子就猜了出来。”他淡淡笑道。
我伶伶一扭身，再取了一盏灯，那灯下的笺上的谜是：春宽梦窄瘦西风，小镜横斜趣未穷。轻颌容颜谁惜与？樱桃一抹浅深红。我一看，心中颇有些得意：这样的物事，他可是猜不出来了吧。
便递了给他：“妾身愚钝，不过是碰运气罢了。不知这个夫君可知道是什么？”
他接了随意的扫了一眼，念了出来“小镜横斜趣未穷。轻颌容颜谁惜与？这可说的是闺阁的事，莫非夫人是在责怪为夫没有多陪伴夫人描眉梳妆？”语调薄薄的勾起，颇有些戏谑的意味。
我羞得一跺脚：“哪有，不过是顺手扯了这谜过来，反招出你这样臊人的话来，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
他哑然失笑，眉梢眼角都蕴着温润：“好了，好了，为夫猜出来了，这是胭脂，我们去那边兑灯吧。”
我方随他去一旁兑了这两盏灯，还想再猜，他却说猜灯谜这事本来只为讨个彩头，如今彩头已得，不如留给旁人罢。虽是不尽兴，但听他说得句句在理，便令初如拿了灯，乐滋滋的走了。
再逛了一会，我仍是看着什么都有趣，恨不得什么都试试，直至王将宝反复苦劝时候不早，若再不回宫怕生什么事端，才恋恋不舍的随着他们回去。
回宫后已是时至人定，方才兴奋不觉，一入了甘露殿，积着的疲惫便一起压得上来，眼皮沉得抬都抬不起来，只赶着歇下了。
许久没有这样累过，一夜也睡得深沉，仿佛合了眼起来，便是天明。看一看身旁，早已是空落落的，忙自暗恼，这会可睡过了头，也不知误没误事。
“娘娘醒了，可睡得好？”
我抬头看着是初如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忙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也叫一声。”
初如只笑道：“哪里就样的急了，也没见什么时候这样勤勉过。别急，还早着呢。”
我却不答，低头扫一眼旁边的空处，不等我开口问，她又道：“皇上才走了一会，见着娘娘睡得沉，特交待了我们不要惊扰。娘娘，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摇一摇头道：“不了，醒了就起来罢，要不越发懒散了。”
初如笑着一点头：“是。”
今日也是极好的天气，又是睡足了起来，更觉得神清气爽，倚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初升的旭日在殿内的飞檐朱栏上撒下点点碎金，颇觉到有些金碧辉煌的意味。就边殿角上的嘲风那张威严的脸，也变得亲切起来。
招一招手唤道：“初如，把昨日得了那两盏灯拿来。”
初如远远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取了过来，她在我身旁坐下，一脸的嘻笑：“娘娘，这灯真好看，下次出去奴婢也要去猜盏回来。”
我勾了手指一刮她的粉脸，莞尔道：“你这丫头，从来只记得好吃好玩的，这出宫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事，还想着常常去不成？担心你夜吟姐姐知道了教训你。”
她却不说什么，只呆呆的看着那灯，良久才直直的道：“娘娘，奴婢在想，其实宫里哪有宫外好，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挑了错去。”
她顿一顿，再道：“若是说错了话，娘娘可千万不要怪罪。奴婢昨日冷眼看着，竟觉得皇上同娘娘在宫外反比在宫内好得多。不是说平日的相敬如宾不好，总觉得少了些真性情，昨日在宫外，奴婢才真真切切觉得皇上同娘娘像是夫妻。”
我微微一愣，不料到她说出这些话，这丫头从来说话就直，这样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倒是点醒了我这个犹在梦中的人。是啊，宫外多好，或许离了皇宫这个是非之地，离了这些权势纷争，就如普普通的百姓一般的生活，我同他反而更好。
手上紧紧绞着那灯上的正红缀金线的流苏，密密缠得指尖失了血色，却丝毫不觉得疼。垂了头恹恹的不想说话，隔了半日，才打发初如收了那灯去了。
夜里是上元的宴席，在含元殿摆下数席，请了各府王爷王妃、世族国戚，同贺佳节。我知道灵瑞同予兮哥哥也会来，便早去了含元殿候着他们来。
灵瑞一身新妇的打扮，羞赧的随着予兮哥哥进了殿，远远见着我，便暗暗朝我一挤眼，眼眸中全是笑意。我见她仍是这样一副调皮的样子，也放了心，隔着众人遥遥点头对她一笑。
萧惟渊到后，这宴便正式开始。宫中的宴席，总是无趣，都是喜庆同样的礼乐，喜庆的话语，不过换了个由头而已。
我只粉面含笑，端坐高处，应付着众人走马灯似的敬贺，上好的汾阳竹叶青，不久便灌下半壶。萧惟渊见我光是饮酒，执箸夹些菜到我跟前，低低道：“吃些菜，喝酒伤胃，上次病了，一好全都忘了。”
我欠一欠身子，笑答：“臣妾知道，皇上也少饮些。”便拣了点菜疏吃下，岂知那菜刚一入口，胃里便翻江倒海似的折腾起来了，只掩了口拼命压下，却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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