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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魏家蓁蓁 ...

  •   朱砂垒、赤龙焕彩、种生、翠叶、西子、魏紫、葛巾、墨魁……
      母亲犹爱牡丹,那雍华的暗紫浅紫,每到谷雨的轻烟丝雨,便团团簇簇,满眼满院皆是,碗口大,花盆大,拥促着,冶艳的盛放,淡润的烟幕一衬,便像是要在雨中化开,无边无际的漫开去。
      世人赏牡丹皆喜红,母亲却觉其不及紫的雍容、浓艳,艳得尤胜红十倍,又是艳而不妖,更添华贵。
      一院的牡丹便只有这紫色,明紫、水紫、蓝紫、粉紫、绛紫、黛紫、青莲,竟是容不得一点的杂色。

      前太师的掌上明珠,当朝太傅的正室夫人,也只有这国色天香,贵气逼人的牡丹方配得起母亲的青睐。
      当年父亲在洛阳任刺史时,母亲爱牡丹已成癖,特建了别院,处处收集牡丹名品,责专人尽心培育,闲杂人等是碰都不能碰的。待父亲左迁京城,母亲舍不得这些花儿,竟不远千里,将别院中的牡丹均移至京中。
      京城不比洛阳那养花地,母亲费了多大功夫才使得洛阳的牡丹在京中扎了根,且一年比一年开得繁盛,至如今,人人都道魏太傅家的牡丹是谷雨时节京城难得的异景,母亲便更是成痴。
      有时听下人们躲着偷偷议论几句: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般金贵,这可当真是如花娇贵,大户人家的花草真真是比穷人家的命还重呢!

      母亲三十来岁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女儿,诞我前夜曾梦见牡丹花神入梦,恰我又是个女孩,便取名为魏紫予,乳名唤作蓁蓁。
      母亲珍爱牡丹,我却不然。
      四五岁的孩子,最是顽皮,偏偏住母亲的洛紫院,常掐下那些轻挑浓抹的颜色玩耍。下人是不敢劝的,即是母亲见了,也只是轻叹一声“蓁儿乖,和娘一旁玩去”便牵着我的小手离开。
      若不是我,母亲又怎舍得这娇惯的花儿任人轻贱?

      再大几岁,父亲又单独拔了院落给我,秀致的院落,一草一木都由着我的性子去摹画,院名也就叫“蓁蓁”。
      各地请了名师,授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仪教女红,魏太傅家的千金,又怎可叫人笑失了教养。
      而深闺独院,重门掩重门,却也是枯淡,捻丝抚琴,读书绘画便是终日消谴。日复一日,居然也精进了起来,只道是魏家小姐才冠天下、艳绝四方,却怎知是闺门严谨,静谧女儿,闲来消磨一段幽怨,白白担了这美名。

      家中几位姨娘膝下倒也有二位兄长,只是男女有别,不好常在一处。
      前几年三姨娘所出的大哥哥魏予慕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皇上赐婚于震虏神武大将军之女姚氏菀珞,另赏了宅院居住,更不常见。
      嫂嫂姚氏年芳桃李,生得明艳端庄,更难得的是毫无一般大家女子矫揉作态之俗,母亲对她很是喜欢,无事时常邀来家中,赏花闲坐,倒是比三姨娘与嫂嫂更是亲厚几分。

      “妹妹是有福之人。”
      嫂嫂抿一口细瓷盏中的玫瑰花茶,浅浅的笑着,“定是要大富贵的,嫂嫂说句不害燥的话,指不定要身入紫闱朱阁,母亲可不要当我说笑,妹妹可是要为咱们家光宗耀祖的。”
      晚春的午后,紫藤花架下,密密的叶中偶透过几缕霾霾的日光,偶有丝风拂过,夹着些花香,那花是开到盛处,盛极而衰,花香浓得化不开,透着些腐坏的苦败,恍恍惚惚,迷了人心思。

      五月初的天气,却也气闷,额上早密密的沁出了一层细汗。
      我掩过头,初如早已取了一方掐花月白绢帕,我接过来,也不拭去,半晌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嫂嫂说笑了”。
      母亲见状,深知我已是不快,笑道:“菀珞真是说笑了,那可是常人能有的福份,再说你妹妹还小,也没存那个心思。说到这倒忘了,你大舅舅遣人送来几筐香芒,我记得予慕从小是爱吃的,等会记得捎一框回去。”
      嫂嫂起身福了一福,盈盈笑道:“那菀珞就替予慕谢过母亲了。”
      如是说了一会话,嫂嫂见我总是神思缈恍,提不起兴致,便道天晚告退,随着母亲回上房给哥哥取香芒去了。

      院里的紫藤开了也有一月多了,花期已过,剩了那些藤蔓还闲闲的绿着,偶有几串花簇垂在其中,只落得一地的碎紫,有不少随风飘到院门的石牌上,竟将“蓁蓁”两字掩去了大半。
      我起身踱到牌前,抚去石牌上的落花,又用帕包了一包收好,仍到花架下的描金雕牡丹美人榻,斜斜倚着。
      惆怅春归留不得,洛紫院的牡丹也应渐残了吧,母亲只怕又要感怀好一段时日了。
      倒是极羡母亲,每日以花为念,心中除我这个独女,便只有那些牡丹,竟也得充裕。
      只是母亲当年及笄年华,巧笑嫣然,却也是重门幽闺,又可曾在辗转梦回时暗叹郁寥,何处寻那春闺梦里人?而父亲当年寒门投状,殿试钦点,一日看尽长安花,当初也可是画眉张敞、接案梁鸿?
      然平素所见母亲与父亲只是相敬如宾,与家中几房姬妾,也相安同处,母亲是大家出身,断断做不得那争宠拈酸的事,只是与父亲也太淡薄生份了些。
      我魏紫予定不同母亲,即便不能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也要愿得一心人。
      只是家训严谨,哪由得我擅作主张?
      母亲容不得我吃苦,定然要择个王候将相、名门士绅,那样人家又怎会不是三妻四妾,红肥绿瘦。即便给个西子飞燕,也不过三两日就抛在脑后,空有个主母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只得如母亲一般莳花渡日了。
      唯愿得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兴趣缘投,徜徉于天地山水之间,才不虚度了流光,枉费了风流。

      “小姐,日头都偏了,再呆下去可要着了凉。”
      初如替我拂拂帔帛上的落紫,“虽说这天是热了,但早晚还是容易着凉,小姐还是进屋去吧”。
      我点点头,由她们撤了榻,又吩咐初如:“你把这花拿一些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些藤萝饼,给各房都送一些。”
      初如笑道:“知道你爱着,早就叫他们备了,用了夜饭就送过来。”
      初如这丫头,最聪明灵秀,八岁时进得府来,与我一同长大,平素侍候左右也是个可心的人。
      另有夜吟,长初如两岁,更是沉稳持重,她原名唤做吟翠,因翠字犯了四姨娘的闺名,恰我那时读书到“冷夜吟香”四字,只觉得满口余香,回味不绝,便给她改了名叫夜吟。
      我素无姐妹,难得她们与我年级相仿,终日相对,只当做姐妹一般看待,母亲见我们投缘,也让她们陪着我读书习字,从此与旁人更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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