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木叶Lily

81、下雪

　　长孙无垢拿着药膏在书房外踌躇许久了，这药膏是从孙思邈处带回的，她背上的伤痕都已经全部愈合了甚至比之前更加玉滑，可是心里面的伤痕呢？
　　那日在孙思邈处得知，她的孩子不是自然流失的她愣住了。原来那孩子不是她心里难受就没了的，而是她所食的东西中被人下了打胎药。太子妃端给她喝的那杯酒里面下了打胎药，烈酒和打胎药混在一起，所以她的孩子就没了。
　　她的稚奴啊！她都还不知道稚奴的存在呢！就这样没了——
　　心疼吗？
　　她自是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母难树下，她想了很多，这世上有很多的东西都比爱情重要，她先前只顾着沉浸在自己
　　的儿女情长中，甚至违背娘临终前的嘱托。可她苦苦追寻又得到了什么？她失去了稚奴，再也不能有孩子了。那些原本不懂的道理好像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李世民以前是她的二哥，现在是她的二哥，以后也永远都会是她的二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了。
　　夺嫡一事千辛万苦，必然少不了勾心斗角，那些黑暗的事情、那些肮脏的事情、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见血的事情，都由她来做吧！
　　如果她注定会成为一个皇后，她希望那个皇帝是一个千古明君，什么污点都没有。所有的事情她会一人承担！
　　“娘——”
　　“观音婢——”
　　她有这么可怕吗？推门而入便看见青雀正喂李世民吃石榴喂的不亦乐乎，见了她进门慌的石榴子落了一地。
　　“不要藏了——”长孙无垢手里拿着药膏，“我带药过来了——”
　　李世民躺的直直的，青雀乖乖地退出去了。
　　“二哥——”长孙无垢看着李世民背上的伤痕，下定了决心，“如果我注定会成为皇后，我希望那个皇帝是一个明君。我希望他是你——”
　　李渊知道高士廉回来，自然是在宫中大摆筵席欢迎高士廉，又想起在太原的时光更加唏嘘。承乾和高士廉坐在一桌，让李渊想起儿时的世民跟在高士廉身后读书的样子，看着世民的目光不禁又柔和了几分。他真的是老了吧！太喜欢回忆了！世民和建成都是他和窦夫人生的孩子啊！他谁都不能伤害！
　　天寒地冻，长孙无垢去看了罗士信将军的家人，凡是和李世民征战沙场不幸遇难之人，他们的家人长孙无垢都会一一照顾。
　　“青雀——”长孙无垢帮青雀系好披风，这条路刚好经过高府，“娘带你去舅公家，好不好？”
　　“好——”青雀顾不上自己的披风拖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接住飘落的雪花，“舅公最喜欢青雀——”
　　“胡说——”长孙无垢费力地抱住青雀，“舅公最喜欢娘亲——”
　　“不嘛不嘛——”青雀摇着头，“舅公最喜欢青雀——”
　　长孙无垢狠狠地在青雀鼓鼓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青雀还要这么霸道，娘就不喜欢青雀了——”
　　高士廉听见长孙无垢来府中，早早地便在府门处迎着了，看着长孙无垢和青雀打打闹闹的忍不住呵呵笑了。
　　“都这么大了，还和青雀争！一点儿都不乖，舅公最喜欢听话的青雀——”高士廉接过青雀。
　　青雀听了这话儿得意地看着长孙无垢咯咯直笑。
　　“舅舅——舅母——”
　　舅母和家人都被舅舅接来了长安，她好久都没有见到舅母了。
　　“快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观音婢的身子这么单薄——”鲜于夫人听过长孙无垢流产之事，一脸的焦急拉着长孙无垢坐在暖炉边。
　　“舅母，我不碍事的——”
　　她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身子单不单薄又如何？
　　“我就说，外甥女一定是个富贵命——”张舅母擦着眼泪，“这可不成了大唐的王妃了吗？”
　　“别哭了，才见面就惹得观音婢心里难过——”鲜于夫人拍拍张舅母的后背，“这是青雀？”鲜于夫人看着高士廉怀里面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黑溜溜小眼睛的肉球，见长孙无垢点头惊讶不已，“你小时候那么瘦，怎么青雀这么——”
　　鲜于夫人胖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长孙无垢急忙捂住了嘴巴，跟在长孙无垢身后服侍之人也变了脸色。
　　长孙无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着青雀摇了摇头。
　　“哦——”鲜于夫人倒笑得合不拢嘴，“我来抱抱青雀——”
　　鲜于夫人刚接过青雀，青雀便直直地从鲜于夫人的怀里面掉在了地上。
　　“青雀——”
　　“青雀——”
　　“青雀——”
　　“青雀殿下——”
　　青雀的帽子掉了，委屈地看着高士廉，“青雀的屁股疼——”
　　这——
　　鲜于夫人急忙扶起青雀，“青雀摔疼了吗？都怪我不好，没有接住青雀——”
　　长孙无垢偷偷地在背后笑了出来，舅母是低估了青雀的重量了，青雀穿的那么厚怎么会摔到？青雀才小小年纪却不许人说他胖，但凡和胖沾边的皆不能被青雀殿下听见，这是天策府内唯一一条不是她下的规定。
　　天快黑了，舅母苦留她，她看着地上的雪已经厚厚堆了一层，外面还在不停地下着点点头。青雀被鲜于夫人和张舅母搂着小手里面捧了一堆点心，看见娘亲看着他不好意思地将点心全部还给鲜于夫人，“我不能吃——”青雀坚定地摇着头。
　　“怎么？不爱吃？”鲜于夫人愣了，“那青雀喜欢吃什么？舅祖母去让人做——”
　　“不行呀——”青雀叹了一口气，“娘罚我一个月不能吃点心——”
　　“观音婢——”鲜于夫人话音里已有责怪之意，“青雀不怕，有舅祖母在这里，青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也不许罚青雀——”
　　青雀看了一眼长孙无垢低头不语。
　　“观音婢——”鲜于夫人咳了咳。
　　“青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长孙无垢无奈，舅母一眼就喜欢上了青雀，比对她当初还要好！
　　长安高府竟和太原的高府一模一样，她倒不知长安竟会有这样一处宅子。漫步在院子里面好像又回到了太原。
　　下雪了啊！
　　那年她只有五岁，看见下雪了吵着闹着要爹爹抱她去看小马儿，观音婢一个人的小马儿！她害怕马会被冻坏。爹爹被她闹的没有办法，拿过披风将她捂得严严实实抱着她去军营。那样大的雪爹爹不能骑马，也不能做马车，只能步行冒着大雪去军营。爹爹怀里面还要抱着胖乎乎的观音婢。鲜于舅母说她小时候很瘦，说青雀不像观音婢，不是的！青雀像观音婢小时候一样胖！
　　刚出府门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躲在路边的树下瑟瑟发抖，观音婢看着那个小男孩，他好像很冷的样子，他没有爹娘吗？他好可怜！没有爹娘的疼爱！
　　“爹，你快看，那里有个人——”
　　那个男孩儿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
　　她早已经不记得那个男孩的长相，可却依稀记得那双眼睛。他好像很羡慕爹爹抱着她！
　　原来他没有家人啊！
　　她在府门口捡了一个男孩，她唤他成都。
　　后来那个男孩去了军营，再后来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是高贵的宇文公子。她如何会将华衣贵服的宇文成都和当日悲苦伶仃的小男孩连在一起？她没有认出宇文成都是那个被她捡回去的小男孩。
　　下雪了啊！
　　长孙无垢伸手接住漫天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面。在她苦苦追求李世民的爱被伤的鲜血淋漓时，却有一人爱她如命呢！长孙无垢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雪花按在心口处，她想起李世民已经不会痛了，看着和太原一模一样的高府长孙无垢低低地念了一句：吾心安处是故乡。
　　“哇哦——”
　　青雀拖着长长的披风在院子中来回穿梭，伸着小手接了一捧雪花又甩在天上，看见娘亲在凉亭内站着，哼哧哼哧地爬着台阶举着小雪球，“娘，快看——”
　　长孙无垢擦着青雀额头的汗珠。
　　“青雀给娘的——”青雀快要把雪球举到长孙无垢的脸上了。
　　“娘小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长孙无垢看着和高府一模一样的卧室。
　　“娘——”青雀抹抹眼泪，“娘小的时候好苦——”
　　夜深了，雪花还在不断地飘落着，长孙无垢看着呼呼睡着的青雀，那日遂安夫人说的话还耳边，青雀被过继出去了，青雀不是天策府的人，不是她长孙无垢的孩子。遂安夫人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想的人一定不少吧！
　　“娘——”青雀嘴里咕咕哝哝地唤着，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长孙无垢帮青雀掖好被角，所以她才会想对青雀更好，想要补偿青雀。她知道青雀不该唤她娘，她不是青雀的娘亲，她是青雀的二伯母。可是青雀唤她时，她从不纠正一次，好像这样她就从来没有将青雀过继给别人一样，好像青雀还是她的孩子一样。
　　万心慈很惊讶长孙无垢竟然要为李世民夺嫡，她心里李世民和李建成都是窦夫人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万心慈日夜悬心坐在佛堂前祷告，如果夫人地下有知能听见她的声音就让那两个孩子停止争斗吧！
　　宇文静自是支持长孙无垢，不管长孙无垢做什么她都会帮着长孙无垢，即便是违背了她的准则和心性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斗，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吗？这世上难得有一人需要她守护。
　　宇文静没有问长孙无垢去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宇文成都还活着。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这是她欠长孙无垢的，“让宫人带话给我就好，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了——”
　　她到底是宇文成都的姑母，以李世民的性子，她最好不要再和长孙无垢有任何接触。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偶像刘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