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穿过你的菊花我的手

6、惊变

　　梵晔这边沉沉睡去按下不表，且说嘉悦被梵晔点破了心思，头也不回地撞出去，径直冲到废园里，靠在墙上，喘个不住。
　　“怎么会……怎么……”口中叨念着，身上微微颤栗。——两年，整整两年，自以为握尽先机，不想到头来，却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父皇嘴角那抹笑，在脑中依稀可见，一想起，便不由得从骨子里寒出来，禁不住抖得如晒糠一般。
　　“这是怎了？”身后墙上，无声无息穿出一双修长的手。
　　嘉悦一惊，回过头时，已在古清怀里。
　　“抖成这样，抽住了？”古清搂紧嘉悦，嘴上却不饶人。
　　“父……父皇他……”嘉悦待要说话，上下牙却撞个不住，只零碎地挤出几个字来。
　　“可是下蛊的事被识穿了？”古清扶着他的头，靠上自己的颈窝，问。
　　嘉悦说不出话来，只把脸往古清胸口一藏，微微点头。
　　古清环着他拍了好一会儿，见他抖了不似先前厉害了，方道：“这会儿知道叫人父皇——不叫老头子啦？”
　　嘉悦听他一说，不知想起什么，复又抖个不住。
　　古清自觉失言，拧了拧眉，忙把嘉悦扣在怀里搂紧，下巴抵在他头顶上：“当皇帝的人，哪就这么轻易被人算计了去？”
　　“你……”嘉悦猛地挣开，倒退一步，“你……你……你本就知道？”
　　“猜也该猜着了。”古清伸手揽他，却被他一个转身挣开了，只得扯开嘴角无奈笑笑，后退一步靠墙，道，“他多疑铁腕，天下闻名，若非如此，怎能争得这皇位——需知道，你那两个去了的皇叔父皇伯父，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那你……怎么不早……”嘉悦抱着臂，哆嗦着，忍着泪，一字一字，硬生生地吐出来。
　　古清上前去，硬把他揽进怀里，嘉悦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古清却不介意：“早说，你可听得进去？”
　　嘉悦一听这话，一愣，顿住了，古清趁机把他往怀里一紧：“你啊，不知道跟谁学的脾气，不瞻前不顾后——狐蛊，多金贵的东西，也不问问用法，顺走就自用上了——我还想呢，怎么两天没见就没了——你可知道，你父皇他亲娘是闽中汪家人，药啊毒啊蛊啊的，他就算称不上天下第一，也是绝顶的高手，你这回，可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爷面前耍大刀啊……”
　　嘉悦身上一僵：“我……我拿偷狐蛊……你知道？”
　　古清勾起唇角，笑得傲然：“普天之下，除了我的狐蛊，还有什么能让阎王爷如此听话？”
　　嘉悦脸上一红，气道：“……那你是摆明了看我笑话……”
　　“天地良心……”古清叹道，“但凡你有问的，哪次我不是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凡事不要一个人拿主意，可也交代了不下千次，哪次见你听过。”
　　“……”嘉悦的脸益发红了，垂下头，扁着嘴，不说话。
　　古清低头瞧了瞧，忍不住又笑了：“也好，挫挫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吃一堑长一智……”
　　“你还笑！”嘉悦急了，待要拧过身来，却被古清死死扣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脸儿通红，“这会儿可怎么办……”
　　“不妨。”古清想了想道，“我估摸着……你父皇，一开始便识破了。”
　　“啊？”嘉悦惊叫，满是挫败，“怎么可能？”
　　“你当他真有龙阳之好？”
　　“这……”
　　“你父皇怎么说也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虽不足三千，也有百八十个——更不用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他若看上哪个，召了进宫便是——再怎么饥不择食，主意不至打到自己儿子头上罢。”古清抚着他的头发，细细说道。
　　“…………”嘉悦上齿扣着下唇，静静听着。
　　“前两年，确是颇有些传言，说你父皇性喜男色——可你也不该听风就是雨的。”
　　嘉悦他这么说，一鼓嘴，待要说什么，却又出不了口，拧着眉，复又垂下头去。
　　“你可知，他这两年，为什么就纵着你？”
　　“……为狐蛊罢。”嘉悦苦着脸，憋了半晌，低声道。
　　“嗯，”古清点头道，“我猜也是如此。——这两年，内宫里皇后妃子虽不好明着争风吃醋，外头参你的折本可从没少过。你父皇素是有纳谏之名的，朝中上下，多的是直言敢谏的主儿，这两年，硬是要保你，怕是鬓边白发都要多添两根。”
　　“这……”
　　“今天可是到了三十六之数了？”古清轻拍嘉悦的头，问。
　　“……是。”
　　“怪道呢，当年你父皇为了配这狐蛊，几乎把整个皇宫翻过来——如今可遂了他的愿了。”
　　“那以后……”
　　“不妨，他既保了你两年，便不怕保不下去，只是……”古清顿了一顿，细细想了一番，缓缓道“你今儿个……被他一激，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罢？”
　　“我……”嘉悦垂着头，亦发不敢抬了，“我冲出御书房，把旺福公公冲撞了……”
　　“……你啊，”古清一愣，一脸错谔，“你……”深吸口气，叹道，“罢罢，这也算天命罢……”古清按着他的肩，“这个事，你且放一放，安心回你宫里消停两天，别再节外生枝……”
　　“我………………嗯。”嘉悦垂着头，轻轻点了点。
　　“回去罢，再迟一刻，你宫里怕是要翻过来了，”古清把他耳边的碎发拢齐，“别怕，朝上有我。”
　　嘉悦抬头细看了看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古清伸手，把嘉悦的手拉到面前——拳头纂得死死的，骨节白得发青——古清将他的手指一支支地顺开，握在手里，叹口气，轻声道：“别莽撞决定，凡事多问我，这次可记得了？”
　　“嗯……”
　　“如此便好，”古清帮他把衣服拉平，在他背后拍拍，“去罢，迟了可了不得。”
　　“嗯。”嘉悦应着，在废园门上轻拍，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来望古清，目光闪烁。
　　“去罢。”古清环胸而立，冲他笑得温和。
　　嘉悦这才去了。

　　说那时迟，那时快，只见古清一个转身上了房梁，一手一个拎下两个黑衣人，只一眨眼，落回地上，把两人并排压在一起，两人待要挣扎，已被古清扣死了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点了八处大穴。
　　细看时，那两人身上虽是黑衣，用料却是极好的贡缎细绸，且在衣角处，用黑线绣了小字，这一个是“庚”，那一个是“壬”——原来，竟是当今皇帝最亲信的影卫。

　　话说当今皇上身边，共有护卫四层。
　　最外是御林军，共一千五百名，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由皇后长兄独孤直统领，在皇宫四方各有一营驻扎，司各门当值，日常巡视，若逢兵临城下，亦可解燃眉之急。
　　中是暗卫，共二百名，与其他护卫不同，暗卫皆是净身之人，藏于当值太监之中，由旺福调度。进可护内闱周全，退可探宫中口舌——最不济，也可帮衬日常杂务，可谓一举三得。
　　内是秘卫，共七十二名，由先帝所立，本是听候皇帝亲令，亦仅有十二人。梵晔即位时，将秘卫令牌予了百貉，自后，秘卫除在暗中回护皇上之外，还常被派遣出宫，做消息探子，久而久之，人员愈增愈多，竟真成了皇帝在宫外的耳目。
　　而影卫，是十名由梵晔亲自挑选的绝顶高手——其中任意一人若是现身江湖，都足能够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据说，每一个人都被喂过奇蛊，以保证忠心不二。影卫的存在，极其隐秘，连百貉亦只是略有耳闻，可见是极被梵晔信任倚重的。

　　古清身下膝下两人显然是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在一招内被擒——而且是两人同时被擒——一双眼瞪得老大，满眼不可思议。
　　古清不以为意，按着他们，轻车熟路在两人檀中各空画一个符，念动咒语，三秒后，一声“疾！”，两人目光一暗，不动了。
　　古清一手拽起一人，窜出废园外，见嘉悦的背影离园门不远，正低头疾步走着，忙凑上前去，不远不近地跟了一会。
　　眼看嘉悦就到宫门，古清方找了棵树，把手上两人按照惯常高手隐踪的法子，在树上摆好，左右看看并无破绽，闪出到树下，隐了身形，轻喝一声“瘟！”，那两人便在嘉悦身后，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古清一刻不敢耽搁，三两步闪回园内，方停下来，抹了抹额上涔出的汗，松一口气。
　　“日久不见，你倒还真忙。”
　　这声音悠然而来，似左似右，似上似下，竟是分不出来路；听上去，似男似女，似老似少，普天之下，怕是再没有这般古怪的嗓音。
　　古清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倒退一步——眼珠一转，站定了，挑眉问道：“是你？”

作者有话说

　　俺也终于开始写主角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