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三/景卿]曦光》林百元

3、第 3 章

　　景天醒来时，正好是黎明时分，天色刚刚泛红，微弱的晨曦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景天深吸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酸痛乏力，几乎动弹不得。露出一个苦笑，知道一切真的已经到了尽头。
　　景天歪头，发现雪见又是趴在自己的床头睡着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床边，被撒进来的阳光给它镀上一层光芒，精致的脸庞略显苍白，平日里灵动之极的眼睛下面有一圈浅浅的黑影，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昨天晚上，他陪她坐到很晚，一起看满天闪烁的星星。她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与他争吵，看上去单纯又快乐。景天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看着一脸甜蜜微笑的雪见，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若她能永远这么快乐，该多好。可是只怕，已时日不多。他觉得自己着实对不起这个女孩子。
　　她本是天界神物，却因为自己被化成人形送来人间，与自己相遇相识，从此对自己不离不弃。他答应过唐老堡主要好好照顾她，他努力的做了。可如今身不由己，自己也要去了，留下她一人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景天艰难的伸出手，亲昵的抚摸她的头顶，雪见醒了过来。她单手支着下巴，对着他微笑，表情罕见的温柔：“你醒了，菜牙。”“恩。”景天收回了手。雪见突然拉住那只想要缩回去的手，紧紧握住，不再言语，只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了许久。
　　“还没睡醒吗？”景天咬着牙使了使劲儿，往床榻内侧侧了侧身子，腾出一半的位置，“来，那再睡一会吧，时间还早呢。”
　　雪见看着他，侧身躺到床榻上，与他面对面，相握的手掌并没有松开。
　　“怎么又睡在这种地方？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不用一直守着我。倒是你，要是再把自己累垮了，不又得反过来让我照顾你。”景天轻声的责备着雪见。
　　雪见摇了摇头，声音仍然难得的温柔：“我不怕，我就要照顾你一辈子。”
　　景天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看，皱纹都长出来了，以后就不漂亮了。”
　　雪见轻哼一声：“长皱纹就长皱纹，反正你不准嫌弃我。”
　　“好好，不嫌弃不嫌弃，我们猪婆就算长了皱纹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猪婆。”
　　“这还差不多。”雪见环住景天的手臂，把头靠在了景天的肩上。
　　景天等了半天没有听到雪见再说什么，侧头一看，只见雪见已经合上双眼再次坠入了梦乡。景天知晓她是累了，心里有些心疼。接连多日不休不眠的照顾自己，还要管理自己扔下的永安当的账目，那面对即将来临的恶讯，这幅疲惫的身躯还能不能撑得住呢。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滑落脸颊的头发。现在正是春天，按照常理，雪见的头发本该到了疯长的时候，可是最近却似乎没什么动静。是她自己在夜里独自剪掉了吗？还是雪见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景天盯着女孩的笑脸苦苦思索，却看到她嘴唇轻启，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什么？”景天把耳朵凑近了雪见的嘴巴。似乎是感觉到抱着的手臂动了，睡梦中的雪见紧了紧双手更用力的抱住怀中景天的手臂，轻轻呢喃：“不要走，菜牙，不要走。”
　　景天猛的一震，眼眶一下子红了，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抱住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对不起，雪见，对不起。”
　　泪水滑落眼眶，滴进女孩的黑发中，女孩在温暖的怀抱中舒服地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雪见睡醒时已是上午，她发觉自己睡在景天的怀里时脸色微微发红。景天发现她醒了也没有松开怀抱，雪见轻轻的挣脱出来，下了床榻。
　　“你饿了吧，我去帮你做点吃的。”
　　景天点点头。
　　“雪见。”景天突然出声唤住了走到门前的雪见，雪见依着门框转过头来，“我昨天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你房间书架最上面一格的红木匣子里，有空你去看看吧。”
　　雪见轻蹙眉头，望了景天好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也一字未说。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躺在床上的景天觉得那目光有些刺痛，甚至比那一声呢喃还要刺痛。那一眼，只那一眼，就仿佛透着捉摸不透的悲伤，让人觉得这一眼仿佛便是诀别，便是从此生死相隔。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红色身影，景天微微发怔。门外，是翠绿翠绿的杨树，湿漉漉的树叶轻轻摇摆，昨晚大概又下了一场细雨。
　　“白豆腐，你来了。”望着从树叶上滴下的雨水，景天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来了，景兄弟。”淡淡的身影无声的跨进门槛，徐长卿依然一身白袍，脸上挂着一贯的淡漠表情，只是那平静的双眸透出一股难以明状的悲凉。
　　景天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已跟自己初遇之时全然不同了。徐长卿可以骗得过所有人，却从来骗不过他。他知道，知道他根本就未喝那绝情池水，因为那与他初遇时净如白纸的眼神相比，做了掌门后的徐长卿的眼神是浓如焦墨。他经历了一切，也看透了一切。如今，他选择放下所有的执着和挣扎，走上三世之前便为他设定好的轨道，冷漠，而平静。
　　“昨天夜里是不是下了一场雨？”景天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眼睛依然望着门外。
　　“卯时才下，一场很短的春雨。”徐长卿站在景天的床头，也转头望着门外。
　　“真短啊，我都完全没有察觉。”景天转头看着徐长卿，脸上挂着与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完全不同的温柔微笑。
　　“是啊，太短了。”徐长卿低头回望着景天，平静悲伤的眼眸如湖水般轻轻波动。“对不起，我到底没能赶上。”
　　景天摇摇头：“你明明知道，那是逆天而行，根本就没有办法的。”
　　“景兄弟的命数本就不该如此，是长卿无用，即救不了蜀山，更救不了天下苍生，甚至救不了自己的朋友。”徐长卿的眼眸如烛火般晃动。
　　“我景天从来不信命数，只信我的朋友，为了他们，这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但景兄弟的恩情，我蜀山受之有愧，无以为报。”
　　“我本就不是为了蜀山，也不要你们蜀山回报。”景天平静的望着他，“白豆腐，你若真当我是兄弟，就别再自责了，也别再浪费时间气力去寻求帮我修改命数的法子了。你若有空，去我坟前给我捎坛好酒我便心满意足了。”
　　景天望了眼门口：“只是还有一事，想请白豆腐你帮忙。”
　　“是雪见姑娘吗？”徐长卿淡淡的回应。
　　景天点了点头：“我把雪见支走了，那傻丫头看起来总是脾气火爆，其实心地十分柔软，我怕她在这，会接受不了。”
　　“雪见姑娘冰雪聪明，即使你一直隐瞒于她，她也多少察觉到一些端倪了吧。”
　　“是我对不住她，后面的事还需麻烦白豆腐你多多费心了。若她之后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我就提前跟你赔不是了。”
　　“雪见姑娘是长卿的朋友，长卿自当照顾周全。若在朋友面前都不能袒露心扉，发泄感情，那朋友又与陌路之人何异，这算得上什么失礼呢。”
　　景天的眼眶又红了，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这就够了，够了，景天心里这样念叨着。
　　“白豆腐，我跟你说啊，如果可以选的话，下一世，我想做个酿酒师傅。天天只管酿酒，其他管他什么天下苍生，什么六道争斗，所有人、所有妖、所有魔、所有神仙，只管醉倒在我家的酒缸里就行了，哈哈。”
　　徐长卿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景天，眼中的烛火依然微微闪动。
　　景天任他看着，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人影渐渐变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白影，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再看那人一眼，只一眼，一眼就好。
　　不够，这短暂的一生根本就不够，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他骗得了谁也骗不了自己。他不想死，他还想再与他一起喝酒，再与他一起御剑。他努力伸出手掌想要拉住那人，他努力出声想要唤出那句他从来都没能呼唤出口的名字。
　　“长...卿......”
　　一道清泪划过脸颊，景天永远的瞌目长逝。

作者有话说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