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皇城》扶小瑶

3、第 3 章

　　隔日一早，我被身边不远处传来的窸窣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是张大娘已经起身了。
　　我连忙跟着坐起身，她一看到我的动作，狐疑地问：“雅娴啊，你今日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想和你们一起上街。”我笑着答了话，一边站起身。
　　张大娘立刻皱紧了眉，转头和张大爷对视了一眼，为难地看着我。
　　大黑在这时走过来对她说：“娘，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吧，昨日大雨，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可是，儿子……”
　　“娘，没事的，今日你们去东边，我带雅娴去西边。”
　　见大黑态度坚定，张大娘没再说什么，转头朝我笑了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琴行的事，所以没有过多地去注意他们一家三口的情绪。
　　从破庙走到长街果然不远，大概算了下，我们走了有十五分钟。
　　这长街上各个乞丐都有自己的据点，一般彼此之间不会互相抢生意，我们在长街中段分开后，大黑就带着我往西面走。
　　这会儿时间还早，长街上的商铺大多还没开门，小摊贩倒是出来了不少，大多是卖早点的，我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馒头和糕点咽了口口水，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大黑走在我身边，或许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期许，低声对我说：“今日我讨到银钱的话，给你买馒头吃。”
　　这话让我心里好生感动，但是我知道他们讨钱不容易，所以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啦，大黑哥，不急在这一时。”
　　反正我总有一天会有钱买馒头的，在那之前，我不想让张大娘他们的负担太重。
　　大黑没回话，侧头看了我一眼，质朴面容上的表情让我无法形容，也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
　　往前走了十多分钟，他指着我右手边的一家店铺说：“就是这里了。”
　　我转过头，那是家门面挺大的店铺，两层楼高，匾额就做成了古筝的样子，上面用潇洒的草书写着“柳记琴行”四个字。
　　最侧面的门板上还贴着招收学徒的告示，从纸张的颜色和上面的墨迹晕开的样子来看，那张告示贴着已经很久了。
　　琴行还没开门，我看着大红色的门板，问大□□：“柳记琴行，这家的老板是姓柳吗？”
　　“你认识上面的字？”大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惊讶地反问。
　　我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他不识字，再看这满大街的繁体字，我忍不住庆幸老爸老妈从小让我接触古典文化。
　　“我也不知道老板姓什么，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和他们打交道的。”大黑扯了扯嘴角，言语间带着自卑。
　　隔了会，他又问我：“雅娴，你其实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吧。”
　　我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不是出自好人家，但我知道自己是来自书香世家，只不过，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摇了摇头，对大黑笑了笑，“我自醒来后，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这话实在是漏洞百出，可好在大黑并不会细究我的话，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要在这里等琴行开门吗？”
　　“嗯。”
　　“那你不要走开，北京城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我中午再来找你。”
　　大黑就像是带着孩子出门的保姆，生怕我走丢似的，我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看向我的目光始终布满担心，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在他每一次回头时朝他挥手。
　　长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街边的小摊陆续都摆出来了，卖胭脂的、卖泥人的、卖糖葫芦的、卖手绢的、买菜的，各种各样的货品多到让我眼花缭乱。
　　小摊贩们响亮的叫卖声开始此起彼伏，早起上街的人们穿梭在各个小摊和店铺间，议论着货品和价钱。
　　这所有的一切声音充斥在我耳边，这一刻，我真正有了自己正活生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柳记琴行还没开门，为了避让往来的行人，又不影响小贩们的生意，我只能渐渐后退，最后躲在一条小巷子的巷口，看着对面的琴行。
　　肚子越来越饿了，但是我心中抱着希望，所以强打起精神等着。
　　经过昨天的大雨，今天我身上的酸臭味淡去不少，等待琴行开门的时间里我又理了理头发，尽量让它们不要显得太乱。
　　到了古代，这一头长发比我在现代长了不少，等我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它们，琴行终于开门了。
　　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穿着黑色长衫、戴着帽子的男人，看起来像是琴行的掌柜。
　　我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留在原来的地方继续观察。
　　那之后两个多小时，琴行没有一个客人，那掌柜开了门后就一直在里面，我看到他在认真保养所有的琴。
　　晌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富家老爷带着女儿来买琴，试琴的声音很快从琴行里传出来，我立刻穿过长街跑到了琴行的窗户下面，竖起耳朵很认真地听。
　　那女儿弹了《汉宫秋月》的前奏，弹了两遍，听得出来，弹第二遍的时候她带着犹豫，拨弦的速度明显不如第一次快。
　　仅仅是这段前奏，我就听出她刚学弹古筝不久，现在应该还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等琴音落下，我听到她开了口：“爹，我们还是去蔡记琴行吧，这里的琴音色很是古怪，做得根本就不好。”
　　我忍不住慢慢站起身，从窗户向里偷看，掌柜现在就站在那对父女的边上，他微微躬着身，可听到那女儿的话，他竟没有半点反应。
　　反倒是那富家老爷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看着女儿说：“柔儿，这柳记琴行可是我们北京城最老最有声望的琴行……”
　　他话没说完，柔儿就嘀咕着打断了他：“爹您说的是柳老板没死的时候吧，自从柳老板过世后，这柳记琴行根本就没生意。他们做的琴一把比一把差，现在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买琴要去蔡记琴行……”
　　“住口！”一声娇咤在这时突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柔儿的嘀咕，我被那声音吓了一大跳，脑袋差点撞在窗户上。
　　转头，我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裙的漂亮姑娘风一样冲进了琴行，指着柔儿的鼻子怒道：“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眼光，我们的琴怎么可能比蔡记的差，那混账蔡浩然根本就是偷了我们的制琴工艺在做琴！”
　　柔儿突然被人这样怒骂，神色也一下子变了，可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远没有那后来来的姑娘泼辣，涨红了脸说：“柳弦凝，你就会在这里说你们家的琴好，你怎么没本事到蔡记去说！”
　　“谁说我不去说，我总有一天会去说的！”柳弦凝嗓门扯得老大，看起来厉害得很。
　　掌柜到这会儿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伸手去拉柳弦凝，但他始终没有说话。
　　我在窗外皱起了眉，不明白这掌柜在想什么，就算是自家小姐，这种时候好歹也要劝几句吧？
　　柔儿这时一把拉住了她爹，怒气冲冲地说：“爹，我们走，就算您和柳老板是朋友，我也不要买个破琴回去！”
　　那老爷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显然很为难，一方面想要支持柳记琴行的生意，可另一方面，又不想拂了女儿的意。
　　柳弦凝一听她的话又要跳起来，我在这时走到了琴行门口，正好拦住了要离开的柔儿和她爹。
　　他们一看到我，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想来，琴行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没有乞丐出现过吧？
　　“喂，我们这里可不是让你乞讨的地方，到别处去！”柳弦凝第一个反应过来，口气非常恶劣，显然是把刚才的气全撒在了我头上。
　　我并不在意，微微笑了笑，看着柔儿诚恳地说：“这位小姐，你刚才弹的那把琴其实是把上好的琴。只是由于久未弹奏，再加上近日高温多雨，才使琴弦的张力不稳，失了音准，只要稍加调音就可以了。”
　　我说完这句话，一屋子的人除了掌柜外都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后，柔儿的爹率先回过神，激动地问：“姑娘，你可会调音？”
　　我立刻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我保证，只要调准音，这琴一定能让小姐满意。”
　　那老爷听到我的回答显然很高兴，他想叫我去调琴，可张了口才意识到这琴行并不是他的，就转头去看柳弦凝。
　　柳弦凝一双美目瞪大了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看起来和我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差不多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从刚才柔儿的话中我知道，这柳记琴行原来的老板已经去世了，柳弦凝应该是老板的女儿，大概是不想父亲的琴行没落，才强撑着吧。
　　她不懂调音，可见并未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指导，或许她本身并不喜欢琴，只是为了父亲才勉强自己。
　　而那位掌柜……心念微动，我抬头朝掌柜看了一眼，掌柜正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柳弦凝，所以我忍不住猜测，他可能是个聋哑人。
　　柳弦凝还没作出决定，但我看出她的犹豫，笑了笑又说：“柳小姐，我本也是来自书香世家，只是家道中落才会沦落到此。我不愿一辈子做乞丐，所以想到你的琴行谋份工作。我自幼学琴，不仅可以帮你调音，还可以帮你把失去的生意抢回来。”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我禁不住勾起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