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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十四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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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一个白衣身影不知才从何处飘来,落在金陵某处院子门口。看着乌黑的大门,高悬的门楣上熟悉的两个大字,叹了句,“这么多年,这儿倒是没什么变!”
那守门的护卫,初时只当自己眼花,这人是从何时哪里冒出来的,他可一点都没看清。但这护卫也是个机灵的,马上猜这位如谪仙般的人物,就是里面那些大人物翘首盼了一天的人。赶紧迎上去,抱拳道,“敢问这位仙人,可是琅玡阁蔺阁主?”
“仙人?!”来人正是蔺晨,听了这称呼倒是很受用。收了折扇,轻咳了一声,傲娇的笑道,“本仙人正是!”
那护卫分外高兴地引路道,“仙人快请,大人们都等了您一天了!”
“哦!”蔺晨听了,做势倒退了一步,凝眉道,“等我?一般在这宅子里的都没好事?”
那护卫见蔺晨似乎要走的模样,急道,“仙人留步啊,可都等着您救命呢?快请吧?”
“救命?我就说么,来这儿准没好事,每次都是来救命,不去,不去!”蔺晨一想那人,心中不舒畅,转身就要走,把那护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蔺阁主,留步!”萧庭生跨出门口。
蔺晨回首,一眼瞧见萧庭生身后的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不见了。突然笑道,“早说么!有老熟人在,本阁主当然要进去看看。”
说完,朝那条人影追去,“飞流,许久不见,你跑什么啊?!”
萧庭生看着白影从身边飘过,苦笑着摇摇头。他就知道要请蔺晨来可不容易。
蔺晨身法极快,闪入门,在院里转了一阵,也没找到飞流。一边寻人,一边唤道,“飞流,你蔺晨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不出来陪我说说话么!”
一转身没见到飞流,却见萧庭生和白发的蒙挚站在身后。
蔺晨当年和蒙挚,那人曾一起在同一军营中对抗北燕大渝,也算旧识。笑道,“蒙将军也在啊!许久不见,蒙将军还是一如当年,勇猛威武啊!”
蒙挚抱拳笑笑,“阁主,潇洒人间,尤胜当年啊!”
看那两人还在老友寒暄问候,萧庭生一旁看着,可是着急,“阁主!请您前来,是有要事,还请先……”
蔺晨这才算把眼挪到萧庭生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问,“你是萧庭生?就是小苏收的那个弟子?”
“是!庭生曾蒙苏先生教诲,师恩绝不敢忘!”
蔺晨这才算点点头,赞许道,“不错,我刚才在院子转了转。这院子维护的不错,也算你有心了。”
庭生心知,蔺晨和萧氏皇室并无瓜葛,甚至因为师傅林殊当年为了大梁皇室而耗尽心力早亡,对当今皇上都心存桎梏,并无半分好感。当下道,“此处宅子,自师傅去后,都是陛下着人打点,一切起居用度都如师傅在时无异。”
蔺晨淡然一笑,“呵呵,还算他有点良心!”
萧庭生看着蔺晨的脸色,赶紧道,“师傅在时一心辅佐当今陛下,若陛下有事,想来,想来阁主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蔺晨眉毛一挑,“我和小殊是挚友,和他萧景琰可不是。”看那萧庭生面露忧色,揶揄道,“不过捏,看在他是小殊在意的人,这些年还用心打理此处的份上,我就先去看看!”
说着一步当先往主卧走去。萧庭生,赶紧上去引路到,“蔺阁主,是这边。那里是师傅的旧居,陛下吩咐的,谁都不可占用。”
蔺晨往另一边走去,心中暗忖,看在他萧景琰对小殊的这份情分上,他今儿就勉为其难出手看看。
走到一间居室外,一股隐约的药味扑鼻而来。门从里而开,有一中年青衣男子作揖道,“蔺阁主,您可来了!”
蔺晨一见,笑了,“唉,小黎你也在啊?你师从老晏多年,可是深得他的真传。怎的,你也诊过了?诊的如何?”
那名被蔺晨唤作小黎的,出自左江盟下济风堂,后来跟着晏大夫学习医术多年,也算深得起真传,如今已是济风堂的堂主,在这江湖上,也是一代名医,颇有名望。那黎堂主道,“从脉象上看,确实只是肝经火胜而已,太医们的诊断也并无错处。”
“若只是这样,那太医们开的方子怎的全无疗效。”萧庭生急道。
蔺晨确看出那黎堂主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示意那萧庭生屏退了其他伺候的宫人后,才问道,“你是怀疑什么?”
那黎堂主看室内只剩下他们四人,才敢启口,“我是怀疑,皇子这不是病,是中了蛊术!”
蔺晨一愣,“中了蛊!?”
“是!我只是怀疑。蔺阁主巡游天下,博闻广识,或者可以判断是不是?”
蛊术?一个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皇子居然中了蛊?这倒让蔺晨起了好奇之心,跟着黎堂主进了内室。
萧昭业无声无息地躺着,蔺晨拉起他的手腕,诊了诊脉,确实并无异象。突然,那萧昭业突然做呕吐状,萧庭生赶紧扶助他,递上盆,那昭业呕出来的俱是鲜血,像是要将体内血液全数呕出来才算作数。蔺晨出手如电,点了几处穴道,才算让萧昭业止了吐,躺下去。
蔺晨拉开萧昭业的衣襟,数日耗下来,那衣襟下的身躯,只有皮包骨。手指移到萧昭业的左胸,胸口微微起伏,青白的皮肤下心脏微弱地跳动着。蔺晨按在那胸口,慢慢施以内力,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似乎可以摸到肋骨下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下,似还有一种小小的生物正在蠕动的感觉,蔺晨脸色一变,放开手。
“蔺阁主?!”众人看蔺晨的面色,已知有异。
蔺晨长叹一声,正色道,“正如小黎所言,确实是蛊,而且此蛊已经深入左心,融与一处了。”
“蔺阁主既然知道病因,就定有医治之法,对吗?!”蒙挚喜出望外。
蔺晨摇摇头,“我也知道是蛊,却不知是什么蛊,更不知如何治。这巫蛊之术,琅玡阁虽也有记载,但我们都并未研究过啊。”
蔺晨一言,让萧庭生陷入无限的痛苦中。他以为见到蔺晨就有希望了,哪知道还是一场空,救不了昭业。含着一丝希望,萧庭生问,“蔺阁主,当今世上,当真无一人可救昭业了吗?
“除非……”
像在将熄灭的烛火上,又加了一滴香油,又有了生的希望。萧庭生急问到,“除非什么?蔺阁主可是知道还有高人可救昭业?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算千难万险,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蔺晨苦笑道,“那人,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最古怪的奇人,脾性古怪,但是岐黄,巫蛊,金石,机关,无一不通。只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也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他在何处?我这就动身,去求他来救救昭业!”萧庭生一听,就要出发。
“呵呵!”蔺晨自嘲道,“那老怪物,我十五年前见他时已是年近百岁老人,如今是否还活在这世上都未可知?”
“既是世外高人,享百岁之寿也是可能。蔺阁主,还请告知,何处可以寻得此高人?”萧庭生不依不饶。
“寻?他是居无定所,悠游四方的。除非他来找我,我是找不到他的。”蔺晨摇摇头。
“那当日蔺阁主是如何让他来找你的呢?”
蔺晨想想,道,“当日一见是为机缘巧合。不过,分别之时,那人留了一株神木香给我,说是,若他日还要找他,可以燃起这柱香。他说就算他来不了,他那些徒子徒孙,有见到的,也定当会带我去寻他的。”
“若是如此,何不一试!”萧庭生激动的差不多想立刻就点燃那株神木香。
“此香我此刻并未带在身上。而且,此人,不喜人群众多之地,惯于昼伏夜出。不如,明日子时,我带神木香来,就在此院中点燃,如何?”
“好!我等明日就在此等候!”萧庭生此刻充满希望。
次日夜,刚过子夜,金陵得月楼的后院中静悄悄的,一路风尘赶来的瑕瑜,刚刚沐浴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合上眼,就听有人轻轻的拍叩门,一长两短,重复两次,这次他们之间约定的急事的暗号。
瑕瑜一机灵的,翻身坐起,只披了件亵衣就急忙奔去看门。
云绮罗也只穿了单衣,左手掌灯,嘴角朝左厢房努努嘴,一闪身进入屋内。“云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小主,你舟车劳顿,本不敢来打扰你,不过刚才下人来报得异象,我也实在看不明白,所以来找你商议。这事奇诡,我想还是不打扰那位贵客了吧!”云绮罗朝左厢房努努嘴。她也实在不明白,这位贵客为何一路跟着瑕瑜回金陵。回了金陵也不回自己侯府,偏要来他们这里的窝着。
瑕瑜笑笑道,“是不必了!”说完,扬声道,“郡主不妨也进来听听吧!”
门开了,霓凰不客气的走进来,“这金陵城,有什么奇诡的事发生,不如,说来我听听,看我穆皇府可能帮得上忙!”
云绮罗看了可来气,暗讽道,“郡主,行事怎地如此鬼祟,像是时时刻刻监视着我家主子!”
霓凰也不恼,大大方方地说,“本郡主是在监视你家主子不假。不过,不是鬼鬼祟祟,是大大方方的。谁让你家主子,不好好的跟着南楚使团,偏要乔装打扮的,暗中离队,让人生疑。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一路追上,谁知道你家主子是要去何方?又要在我这大梁地界,有何图谋?”
瑕瑜苦笑道,“郡主,我这一路不是解释过了,我这提前离队急行,只是为了处理些银叶山庄的商务么。您一路跟随?除了银叶山庄的商行,可有看到我去其他地方?!”当然她也不会告诉霓凰,当日南楚宫庭政变,宇文成束手就擒,但他的儿子宇文旻逃脱。据探子说,是往大梁来了。她是担心此人又来和金陵的滑人有勾结,另有图谋,才先行一步。一路上虽山庄商行得到的消息,一切平静,没让她放心,倒是让她越发担心。只是这些,不得与霓凰说而已。
“呵呵,这一路无事,不等于将来无事,我总觉得你在图谋些什么。”霓凰干脆说出来,看那瑕瑜脸上有何表情。这瑕瑜在睡梦中被叫醒,单衣素脸,最难掩饰。
瑕瑜只能苦笑,“郡主既不信。我也无法了!”
霓凰盯着她的脸,“所以我还是看着你,比较放心!”
瑕瑜无奈道,“郡主愿意相陪,瑕瑜也是无尚荣幸了。”转头问云绮罗,“绮罗,你也不必避着郡主,有什么事当面说,免得郡主疑心。”
云绮罗冰雪聪颖,自然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不过,她这会儿要报的事,还真与南楚无关。“小姐,这事,真的离奇,一时也说不清,不如你们跟来看看便知。”
说完,举着灯笼,前才跨出房门,突然又缩进来,满脸嫌恶之色,左手指着门前道,“好了,省事,不必走了,这儿都有了!”
瑕瑜探头一望,只见门口,一群蜈蚣,蚰蜒,各色的虫豸,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地上缓缓爬行。
“哎呀,小心头上!”云绮罗惊指着墙上。几只壁虎正在墙上爬行。
那霓凰挨着一看,也是惊奇,这是什么异象。
瑕瑜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这些东西,像是都在往一个方向移动…..”在抬眼看看,那墙上爬行的壁虎,还有墙角的蜘蛛似乎也离开了原来织下的网,正往同一个方向挪动。
“这真是奇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这些虫豸毒物,去一个地方。不过,如今已经宵禁,若要在此时走动,还真要麻烦郡主了!”
“霓凰也是好奇。已过子时,我也不想惊扰了他人。我去换身衣服再去。”霓凰说着,瞟了一眼瑕瑜,“你也去!”
瑕瑜无奈道,“遵命!”
片刻后,两道黑色的人影,一前一后,在金陵城屋脊间飘过。
一路看着那虫豸毒物越来越多,毒蛇,蝎子,蟾蜍各种各样只朝一个地方涌去,越走越多。随着毒物行迹,一路前行,终于到了一个院落前。
霓凰一愣,怎么会是这里?!
“苏宅!”念出这俩字,瑕瑜也是一愣。
月光下脚下的毒物虫豸已是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抖落脚上的一只寸许长的蜈蚣,瑕瑜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飘来,暗叫了声,“糟糕!”飞身朝翻过院门。
霓凰一见,赶紧跟上。
院子里的人,都侯了一个时辰,见终于有黑影飘落,都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瑕瑜飘落院中,见院中毒虫更甚,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院落,树上,柱子,长廊。院中几个人,或是站在院中的太湖石上,或是树上,或是身子半悬在柱上,不时用掌风,剑气扫出些空地。而院落中的石台上正燃着一株香,只是这香并无半点清新淡雅的味道,反而带着淡淡的腥味。
霓凰跟着翻身进来,一看都是认识的面容,扯下蒙面的面巾问道,“怎么是你们?!”
那院中的人见到霓凰也是一惊,更多的是失望。他们千方百计的引来的,先等到是毒虫,后来的怎么是霓凰呢!
飞流正悬在半空,突然腿上一紧,低头一看,一条长长翠绿色的蛇缠了上来。当下眼疾手快的抓住七寸处,一使劲就要将它捏死。
“不要!”
三点银光闪现,一路飞去灭了桌上的香,一路直奔飞流的手腕,一路飞向飞流攀在柱子的腿窝。飞流是身子一扭,轻巧避过了两点银光,把那手上的毒蛇干脆朝那发暗器的黑衣人飞去。
瑕瑜避过飞来的毒蛇,飞流的掌风呼地迎面袭来。瑕瑜一闪身避了开去。但飞流是何人,被她用暗器招呼,本就恼火,一招未得手,更是火上浇油。瑕瑜暗暗叫苦,飞流的功夫可比霓凰,庭生高出一大截,内功醇厚,身法又诡异,这下招又快又狠。以她那点内力,根本不敢直接对掌,只得将师傅叫的轻功步法全力使来。
飞流一时之火,以为不过一两招就能擒住来人,出出气。哪里知道一招落空,再一招指尖都触到对方衣料,却还是被她滑了过去。顿时火气上来,加快身法,势要将对方擒住。但是他快,对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分身术,那一道身影像是瞬间化成数条,衣袂翩翩,倩影绰绰,眼花缭乱,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
这身法,看着在场的人暗暗惊叹。霓凰更是暗中叹道,原来此人轻功如此了得,看来上次一试,并未在她面前使出全力,不能不让她多留个心眼。
“镜花水月!”只有蔺晨看着这身法暗喜,“老怪物,你居然真有后人。”
蔺晨身形一动,插到那两人之间,折扇轻摇,化了那飞流袭来的掌风,轻笑道,“飞流,先歇会儿,等会儿蔺晨哥哥陪你玩可好!”
飞流一看是他,一瞪眼,手指愤怒一指,“你!”嫌恶的抛下一句,“才不要!”怒气匆匆地飞走了。
蔺晨还未转身,只觉一丝淡淡兰香袭来,心想,“看来还是位兰香美人!”
一转身只见来人一身黑衣劲装,勾勒出微微起伏的曲线,一块黑布蒙着脸,只有一双水晶大眼露在外面闪闪发亮。蔺晨抱拳一礼,“姑娘,敢问无崖子前辈可安好!”
瑕瑜回礼,淡笑道,“师傅清修中。另外……多谢蔺阁主这些年遍访四海,寻来的那些珍稀药材。”
这一句,让蔺晨一愣,转念一想也对。这老怪物难得收个徒弟,想必是倾囊所授,其他事情也必无隐瞒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药材有没有用。
赶紧问道,“不知那些药材可有用处?”
“师傅还在研究之中,尚无进展。”
蔺晨听了黯然,他离开中原,到处游历,就是为了寻那些珍稀的药材,新奇的疗法,只求对那人有用。这么多年,他托人带回的药物也不在少数,怎的还是没有进展。等这里事情了了,他得亲自去看看。
旁边的人已经耐不住了。“蔺阁主,这位是……”萧庭生期盼地问道。
“哦,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无崖子前辈的后人!”蔺晨道。
既然到此,也不能再蒙着脸。瑕瑜轻轻扯下面纱,露出面容。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