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续之珍珑局》七七的夜

23、第十四章（上）

　　留着残雪的山间小路，湿滑难行，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正晃晃悠悠地往金陵的方向走去。
　　马蹄一步一滑，后面的马车车厢摇摇晃晃，颠簸地厉害。坐着里面的蔡初雪面色青白，靠着软垫坐着，随着摇晃的车厢，身体不停的左倒右歪，身子根本靠不住，不得不用手抓着窗棂，才能稳住些许身体。随行的两个侍女，一个坐在马车入口，抓着柱子，闭着眼睛，拼命忍着想要冲出喉咙的胃液，另一个已经趴着另一侧呕起来。
　　旁边的涂嬷嬷，虽然身强体壮，但颠了一阵子也有些受不住了，胃里头翻腾地厉害。掀开帘子，“我说小哥，你这马车可能驾得稳当些！？”
　　那驾车的小哥，习惯了马车颠簸，抓着缰绳，头也不回道，“山路难行，我这马车小而轻便，自然不如那些贵族门第的大马车稳当舒服。我看你们衣着不俗，想来也是京城大户人家，怎么不让自家的马车来接呢？”
　　且不说着蔡荃对自己家的事全不上心，本就不是个照应周全的人。就算想得到，蔡府一贯节俭，家里唯一的一辆马车，也不比这驾雇来的马车强多少。涂嬷嬷含含糊糊地道，“本来想着雇一辆也一样的，谁知道你这辆车，会颠成这样。”
　　“这不前几天下雪，这路上的积雪化了水，和着稀泥，更不好走了。嬷嬷，这路是这样，我也没法子。”那驾车的马夫无奈看看那个倚这马车呕的丫头，“这位大姐，你可不要弄脏我的马哦！我说嬷嬷，不如我们停下来歇歇？”
　　“还歇？你的老马走得本来就慢，这路又不好走，再歇，这么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啊！”涂嬷嬷看着那吐得厉害的丫头，“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带你出来，别说伺候小姐了，自己就吐成这个样子。坐到外面吐去，别弄得这里面一股子怪味儿，让小姐闻着更难受。”
　　那丫头无奈，虽然难受，但只得挪着车厢，坐到车夫边上。那车夫年纪不大，见着丫头脸色不佳的样子，心里倒有些不忍，小声说，“这位大姐，你先坐稳当了。我再驾得慢些？”
　　谁想这后一句被涂嬷嬷听了清楚，又掀起帘子来喝到，“唉，这可不成！这才初春，日头还下得早，我们可得在天黑之前赶回金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请你家大小姐，多忍忍吧！”那车夫有气，对着身边的丫头道了句，“大姐你可坐稳了。”说完扬手一鞭子，“驾”，那马车突然加速往前奔去，那车身颠的更厉害了。但一想到京城的事，也确实不能耽搁，那蔡初雪不能说什么，只能闭着眼睛，强忍着。
　　“哎呦！”这才没走一会，马车车厢突然往前倾去，那另一个侍女一个不防备，咕噜地就滚了出去，蔡初雪一时抓不住窗棂，脱手滚到嬷嬷身上。那嬷嬷叫了一声，眼疾手快一手抱住蔡初雪，一只手臂抓住窗棂稳住身形。
　　车帘子掀起，车夫紧张地探进来问，“嬷嬷，小姐，可还好！？”
　　“哎呦，你这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吗？”嬷嬷没好气地说。
　　“这可对不住了，马车轮子陷在泥浆里，还得请你们先下来了。”
　　看看外面一地泥泞，连干净的下脚之处都没有，但是车轮确实也是半陷在泥中。涂嬷嬷也没法，只得搀着蔡初雪下了车。至于那两个丫头，本来就晕沉沉地，刚才都滚在泥中，受伤倒是没有，只是一身泥浆，颇为狼狈。
　　看人都下了车，那车夫一个人拼命地推着车，无奈轮子深陷其中，凭着车夫一人之力，纹丝不动。那车夫泄气地看看旁边的那些女人们，一个小姐娇娇弱弱，那两个丫头还靠着那边呕着，根本指望不上。只有那个嬷嬷，虽有些年纪，看起来身体强壮，还有些力气。“嬷嬷，你可能过来帮我推一下！”
　　“我？”涂嬷嬷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了。嬷嬷，我在前面拉马，你可能在后面给我搭把手，推一把！”
　　涂嬷嬷这么多年伺候小姐，也是养尊处优了，什么时候干过这些粗重伙计。“你……”正待发作。初雪扯了扯她衣袖，小声地请求着，“嬷嬷，这山村荒野，初雪手无缚鸡之力，你看香茗，香兰两个也都吐成这样，恐怕都是使不上力了。嬷嬷，您就去帮帮这位小哥吧！”
　　看看这样子确实如此，这里好像也只能她出手了。涂嬷嬷无奈得将蔡初雪扶到一边，掂着脚一脚深一脚浅走到马车后边。
　　“嬷嬷，我这往前使劲，麻烦你后面一起使劲。”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快些！”涂嬷嬷气乎乎到。
　　“得儿，驾！驾！”车夫一鞭子下去，拉着喘着粗气的老马往前，涂嬷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在后面使劲。车轮眼看要爬出来一半，涂嬷嬷脚下一滑，失去支撑，跌坐在泥潭里。这后头一失了劲，车轮又陷回去，余劲又带着马往后退了几步，反倒陷得更深了。
　　“哎呀，你看你……”车夫拉着马，差点也被拉得跌倒，不禁有些怨气。
　　那涂嬷嬷坐在泥地里好不狼狈，被个丫头搀扶起来，一肚子气，撑着腰站起来，“怎么不说你那老马使不上劲呢。可摔死老身了，我这老腰都闪了。”
　　“这可如何是好！？”车夫看着着深陷在泥地里的马车，剩下的几个老弱妇孺，一筹莫展。想了想，车夫走过去动手卸下车前的老马。
　　“唉，你这是要干什么？”涂嬷嬷看着有些不对，扶着腰走过去。
　　“如今还有什么法子？我先把马卸下来，骑去找人过来帮忙啊?”车夫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
　　“什么？你要把我们几人就这么扔来着路边？”涂嬷嬷一把抓住车夫，急道，“这山野路边，万一来个劫匪强盗，我们可如何是好？！不行，你不能走？！”
　　“我不去叫人？我们也走不了啊？”车夫很无奈地叹道，“何况这都是金陵郡的地盘，天子脚下，哪里还会有什么盗匪。”
　　“嬷嬷，让他去吧！我们几人在这里耗着，也是无法！”蔡初雪心里又急又怕，但好像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还是麻烦大哥快去快回吧！我们就在此处等着。”
　　涂嬷嬷想想也是无法，只得放了那车夫，挤出笑容，讨好地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还请大哥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我多给你些银两。”
　　“嬷嬷，且放心，我们虽然只是赶马车的小营生，也是守信重诺的，既然收了你家的银子，就一定会把你们送到金陵。我家表哥还有个更大的马车，我这番回去，就先让他驾马车来送你们回京城。”车夫解下马，翻身一跃上马，“小姐，嬷嬷，我就去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马车来接你们的。”
　　说完，扬鞭策马，不过是转过山坳不见了身影，只听见“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再过会儿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
　　初春的山间，萧瑟的冬意未尽，山林枝桠上才冒了一点绿意，连鸟雀的身影也不见，静悄悄的一片。荒山野岭，也不知道距下一个集镇有多远，四个女子孤零零地站着泥地里，孤立无援。
　　等待的心情总是熬人的，何况还是几个女子等在山野间。两个丫头休息了一阵，精神也恢复了些，其中一个丫头香兰站在路口不时张望着。也不知等多久，望望远处，并无车马的身影，静心聆听，也没有马蹄的声响。那香兰心里焦急，又没主意，跑过来问，“小姐，那车夫，当真还回来么？”
　　等了许久，现在蔡初雪心中也隐隐有些懊恼，有些怀疑那车夫不会再来接他们。被香兰一问，直击心中最无助的一处，心中紧张又没主意，眼眶一红，拉着嬷嬷，祈求似地问道，“嬷嬷，那小哥会回来的吧？！”
　　嬷嬷强笑着安抚到，“当然了，这马车也是千佛寺那边雇的，都是在那边常做香客生意的，当是稳妥的，不会匡我们，一定回来的。”那嬷嬷停下来，突然一丝惊喜跃上脸，“听，小姐，马蹄声，肯定是来接我们的没错了！”
　　另一个丫头香茗眼尖，兴奋叫到，“马，马，来了，来了！”蔡初雪这才算是放下心，收了眼眶中滚动的眼泪。那香茗后面的话，又让她疑惑起来，“咦，怎么好像只有马？没有车啊？”
　　这心思转悠的瞬间，三匹马转眼奔驰到眼前，停下来。马上的骑士，紧身棉袍，围巾包着半边脸，都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身形还能看出两男一女。其中那女的，上下打量这蔡初雪几人，问道，“请问，你们可是蔡府的千金一行？”
　　香兰一听，迫不及待地说，“是！是！是！我们就是蔡府的。你们可是来接我们的？怎么没有车啊？”
　　“刑部尚书蔡大人府邸的？”那女人又问了一句。
　　那接话香兰点头点得快，“是啊！”
　　蔡初雪有些奇怪，自己出来行走，一向遵从父亲的话，低调行事，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是蔡荃，或是刑部尚书的，雇车的时候好像也只提了蔡府而已啊。那涂嬷嬷，已经觉出些不对劲，悄悄把蔡初雪护在身后，一脸谨慎地问，“几位可是来接我们的？”
　　那女人笑笑，“是啊，受人所托，来接小姐的。”
　　“哦？我家小姐娇贵，刚才的小哥可是说要弄辆马车来我等的？”嬷嬷眼中满是提防，试探地问道。看着情形，蔡初雪也心知有异，缩到嬷嬷身后，蜷着身体不敢直视来人。
　　“马车太慢，这日头渐西，我们骑马送小姐，才可快些入城！”那女的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我家小姐可不会骑马？”嬷嬷生气道。
　　“不要紧。我带小姐不就行了？”那女子说着走前几步，伸出手来。
　　涂嬷嬷后退一步，感觉后面身后的衣襟被初雪紧紧抓着。“你们才三匹马，如何带我们四人一起回去？”
　　那两个不做声的男子，其中一个突然邪笑一声，同时一道青光闪过，“现在不就只有三个了？”
　　再看香兰已经倒在泥水里，双眼圆睁，颈项间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着，身体兀自抖动着，像条垂死的鱼，眼看是活不成了。
　　“啊！”那香茗尖叫一声，一回头，锋利的剑锋正指着自己的笔尖，一滴鲜红的血正从剑尖滴下。腿一软，下一秒，也晕过去躺在了泥地。
　　那男人一弹剑身，嗤笑道，“瞧，又少一个！”
　　蔡初雪听到香茗的尖叫，根本不敢睁眼，已经怕得眼泪流了一脸，身体更是抖如筛糠，只管躲在涂嬷嬷身后，当然也全看不到涂嬷嬷现在神情轻松地朝来人扬扬眉。
　　隐隐好似听到远处的急促而来的马蹄声，另一个一直未出身的男子，似乎年长些，是这般人的头。突然沉声说道，“蔡小姐，我等受人所托，并不想伤害你，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不……”蔡初雪抖抖索索，涕泪交流，语不成声。
　　“好像有人来了，不要再耽搁，带上他走！”那领头的男子命令道。
　　“是！”第一个女子，驱着马儿往前几步。
　　“你们想干什么？”涂嬷嬷眼盯着后方，使着眼色，口中却依旧是义正言辞，身体也是努力护着身后的蔡初雪。
　　“老东西，不想像那两个丫头这般，就赶紧让开，免得小爷的剑又染上你们这些俗人的血！”那提着剑的男人，不耐烦的将剑指向涂嬷嬷。
　　涂嬷嬷轻轻点头示意，突然张开喉咙大喊起来，“你们这些贼人，居然敢伤害大梁刑部尚书的家人，就等着我们家老爷收拾你吧！“
　　“老东西，这荒郊野外，我看你的尚书老爷怎么来救你？”那男人眉一挑，长剑在手，青光闪动。
　　涂嬷嬷眼一闭，反正怎么着都得受了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