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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三章(下) ...

  •   千佛寺,香烟缭绕,梵音不绝,木鱼声声,善男信女们叩拜唱诵。
      蔡初雪,跪在大殿前,三支清香,仰望大殿佛祖,虔诚许着自己的心愿。
      冯夫人,跪在另一端,瞥见那一脸虔诚的少女,淡淡一笑。
      扶着娇弱的蔡小姐跨出大殿的门槛,涂嬷嬷无意间瞧见另一边走出来的冯夫人,殷勤的打起招呼,“冯夫人啊,这可真是巧啊!”
      冯夫人,螓首微侧,面带微笑,眼中几分疑惑。
      那涂嬷嬷搀着蔡小姐过去,福了一福,“老身是蔡府的涂嬷嬷,以前曾有幸在冯大人府上见过夫人。”
      “蔡府?”那冯夫人面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身边跟着的丫头,也常和其他府邸的仆妇丫头倒是有来往,也认识这个涂嬷嬷,在一旁提示到,“夫人,就是和咱老爷一朝为官的刑部蔡尚书府邸的。”
      刑部蔡尚书!听到这,那冯夫人的眼中才泛起一丝笑意,看看那后面衣着华贵,气质如幽兰的少女,笑着道,“涂嬷嬷,想必这位就是蔡大人的千金了!”
      “小姐,冯夫人是吏部冯尚书的夫人。”那涂嬷嬷已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蔡初雪性子安静,家中母亲又多病常年卧床,甚少参加那些金陵城贵女的聚会,不懂人情世故,更别说这交际应酬。只是带着一脸羞意,深深一福,“冯夫人,初雪有礼了。”
      “初雪?清新至纯,如冬日初雪。真是好名字。想不到蔡大人还养了这般好的一个女儿。”那冯夫人见着初雪,不由得由衷的赞道,“这孩子的模样,瞧着,真让人喜欢。怎么,以往那些聚会都从未见过蔡小姐。”
      “我家夫人体弱,需要将养着,甚少出席。我家小姐,年纪小,也无姐妹陪伴,也不好一个人去,就只能呆在家中了。”
      “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那冯夫人本来面貌柔美,又目光温柔,是以这么上上下下打量着,蔡初雪羞怯的性子,也只是微微红了脸。冯夫人略带愁绪的说,“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可就好了!”
      “谁不知道冯大人有位知书达理,温柔貌美的夫人,还有两位聪明绝顶的公子啊。”那涂嬷嬷讨好到。
      “唉,姐姐只留下两位公子,我一心想求个女儿,可惜就是天不遂人愿那。”那冯夫人目光不离蔡初雪。“今日在这千佛寺遇见蔡小姐,真是一见如故,不知蔡小姐可愿去我禅房坐坐,陪我说说话儿。”
      蔡初雪,母亲多病,从小也不亲近,更没有兄弟姊妹,父亲又只顾着公务,一直来只有涂嬷嬷算是最亲近的人,难得遇见温柔的年长女性,心里也是渴望亲近。略带羞怯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那好,我们去我禅房里,暖暖和和地说说话。”冯夫人一双柔荑搭上蔡初雪的小手。手下触感冰凉凉的,那双小手微不可及的一抖,才放松着任由冯夫人拉着。冯夫人眼波一转,牵着蔡初雪走进自己的禅房。
      倒上一杯清茶,冯夫人亲切地问道,“初雪,生辰几何?今年多大了啊?”
      “我家小姐是正月初六的生辰,今年刚满十五。”那涂嬷嬷插嘴道。
      “哟,女子十五及笄,可是个大日子,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冯夫人说完,只觉得握着的那双小手一僵,初雪脸上露出一丝哀伤。
      “夫人多病,老爷那顾得上这些,蔡家在金陵也没什么亲戚,也就是在家简简单单行了礼而已。”
      “哦,这么好的孩子,可是委屈了。”那冯夫人看着蔡初雪,满脸惋惜。“女子及笄,男儿弱冠,就是大人了。我家那大儿子,去年弱冠,还不是大办了一场。”说到这里,正式戳中了蔡初雪的心事。蔡初雪虽说父母双全,可是母亲是药罐子,父亲整日忙于公务,一个月不见也是常有的事,她差不多从懂事起就是一个人在府邸长大。虽说她性子宁静,多年来也习惯了被忽视,可是这一生中难得的及笄也这么静悄悄的过去,心中难免有些怨恨。一时被提起,不禁悲从中来,红了眼眶,那泪珠即刻滚落下来。
      “哎呀,瞧我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把姑娘给说哭了。”冯夫人赶紧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去那初雪眼角的泪水。如此温言善语,体贴关怀,蔡初雪又何尝从自己母亲那里得到过分毫。这越想越悲,忍不住抽咽起来。
      “唉,”长叹一声,冯夫人轻轻将蔡初雪拥入怀中,温柔地拍拍她的背脊,“这个傻孩子。”
      这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抚慰,让蔡初雪犹如投入母亲的的怀抱,留恋的不想离开,万般委屈化为行行清泪流淌着。
      冯夫人一使眼色,身边的丫头机灵地出去端洗脸水了。等那丫头走了,冯夫人搂着蔡初雪,和那涂嬷嬷相视一笑,也不去打扰那蔡初雪,任由她哭泣。
      等了一阵,等抽咽声平息了些,那冯夫人见丫头也端着洗脸水进来,笑着拍拍初雪,“丫头,可哭够了?!”
      蔡初雪这才不好意思地抬起脸来,红着眼睛道,“夫人,初雪失礼了!”
      “哪里,我心里还高兴着呢!”冯夫人接过丫头递来的热毛巾递给初雪,“难得你我一见如故,都不生份。我还想着有你这么个女儿呢!”
      蔡初雪接过毛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眼还红红的,细声细起道,“初雪,也想有夫人这样的母亲。”
      “那可好!难得小姐夫人如此有缘,不如小姐就认了夫人做义母吧!”那涂嬷嬷眉开眼笑地建议。
      “唉,那恐怕使不得。蔡夫人还健在不是?”那冯夫人见蔡初雪脸上一暗,笑道,“这义母也就是个名头,既然你我投缘,又都身上在京城,以后就多走动走动。我家老爷和蔡大人同在一朝为官,想来蔡大人也不对反对的。”
      “这可好了!”涂嬷嬷高兴,那蔡初雪脸上也是一丝喜悦。
      “你我没有义母女的名份,但这见面礼可不能少。”冯夫人抬起右手,丛手上捋下一通体碧玉清透的镯子,顺势就套上了蔡初雪的纤细的左手腕。
      “如此贵重之礼,初雪怎可收!”蔡初雪赶紧想褪下手镯,哪知那只刚刚套上明明有些宽大的镯子,一时间居然已经自动缩小了一圈,卡在腕上,试了几次都褪不下来。
      “初雪,好了。”冯夫人轻轻按住初雪努力往下拉的右手,笑道,“此镯名凤鸣镯,可是认主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带上的。只有与它心灵相通,它才能自愿认主的。你瞧瞧,这一戴上你的手,它就自动缩小套在你腕上,显是认了你做它的新主人了。你有何必推脱!”
      蔡初雪,抬起腕来细看,镯子清透碧绿,泛着一丝幽光,仿佛是在像他打招呼似的,确实是充满灵性的宝物。
      “如此贵重的礼物,初雪受之有愧!”蔡初雪一双盈盈的双目,看着冯夫人满是感动。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我在千佛寺相逢,也算是佛祖旨意,让你我今生有这母女的缘分吧!我在这千佛殿还要住上几日,不知初雪可愿留下陪我呢。”
      “我……我也想留下,可是…….”和冯夫人如此投契,蔡初雪也很想留下,但是一想到宫里的旨意,只得不好意思地看向涂嬷嬷。
      “呵呵,冯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年前收到内务府的通知,今年也在这选妃的名单上。这开年后,宫里就要派嬷嬷来府里的,这不也就乘着这空挡来寺里祈福了,今日午后就得启程回去了。”
      “哦!瞧我这糊涂的。”那冯夫人恍然大悟,“初雪这么好的女孩,又已经及笄,这宫里头的贵人们怎么会漏了你。你这模样,我在这金陵城看过这么多贵女中,都算是出挑的了,想来都是会被选上的,这在宫外的日子恐怕也是不久了。”
      又被说中心事,蔡初雪脸上绯红,心中甜甜的。
      “好了,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可耽误不得,我可不能阻你了,赶紧收拾下回城吧。我在这里会为你祈福的。回京城后,我再去瞧你了。”冯夫人笑着站起来。
      “如此,拜别夫人。”蔡初雪满脸羞意地深深一福,转过身。
      “嬷嬷,可要好生照看着你家小姐!”冯夫人笑着,眼里满含深意。
      “是,老身分内的事,自当好好照顾我家小姐。”那涂嬷嬷也是一福,一双老眼,眯缝着,意味深长。

      这边,蔡初雪登上马车,向金陵城奔去。那边,一骑通体乌黑的马,飞速疾驰出城门。身后,几匹马随行,马蹄飞扬,卷起一片尘土。
      “殿下,小心!殿下!”后面几匹马上一人,扬声高喊着,一边努力驾着马,期望能缩小距离。但是前面驾马之人,心里憋着口气,哪里管后面那些随丛,只顾加紧退,策马狂奔。那人□□那匹黑马,好不容易挣脱长久的束缚,欢快地撒蹄狂奔,不一会将那后面几匹马越甩越远。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的疾风烈兴奋地嘶鸣着,奔跑着,这马背上的萧昭文却是一肚子烦闷。本来今日第一次上朝就被父亲夸了,刚才去御马场,又没花多久将就驯服了这匹疾风烈。倒是昭业今日不知怎得,朝上有些晃神,骑马又从马上给摔了下来,虽然没什么大碍,只是崴了脚,需要将养,但看父皇的脸色,颇为不满。他难得出了回风头,正是得意高兴的劲,兴冲冲跑去告诉自己的养母赵贤妃。
      “母亲,母亲,今儿父皇把疾风烈赐给我了!”萧昭文高高兴兴地一边喊,一边冲进赵贤妃的贤灵宫。
      赵贤妃正和自己兄长赵尚书说着话,看见兴高采烈进来的儿子,瞟了眼坐在一边脸色阴沉的兄长,挥手斥退了四周的宫女。
      那赵尚书一见萧昭文,站起来,端端正正的就是一礼,“臣,见过二皇子!”
      赵尚书是赵贤妃的兄长,从小看着这昭文长大,昭文也一直当他是舅父亲近,何曾如何生疏。赵尚书的突然一礼,如一阵风,将昭文原本的兴致吹了个干干净净,呆呆地喏道,“…..大人,今日,为何…….”
      转头疑惑地望向赵贤妃,“母亲……”
      谁知还未等贤妃回应,赵尚书已经插话到,“殿下的母亲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可是……”赵贤妃自出生就抚养他,他可以称贤妃为母亲,皇后为母后的,这是父皇准了的,为何如今就喊不得了吗?萧昭文求救似看向赵贤妃。
      贤妃走过去,看着这个自己从心底疼爱的皇子,叹道,“昭文,今日就算你最后一次尊我一声‘母亲’了。你我既有母子之情,你长大了,为娘的总要考虑你的前程。这声母亲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记得,你只有一位母亲,就是生下你的皇后娘娘!”
      “是啊,母后是母后,母亲是母亲啊!”萧昭文急到。
      赵贤妃,拍拍他的手,拉着昭文慢慢坐下,问道,“昭文,你已经开衙建府了,过了年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你到说说你有何打算?”
      “打算?”萧昭文一副懵懵的模样,他还从未考虑过。他心中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有了自己的府邸,更多些自由罢了。
      赵尚书在旁问道,“今日是二皇子第一日上朝听证,这朝堂上发生的事,不知皇子有何体悟?领会了几分?”
      “???”萧昭文更是迷糊,“先说了南疆军情,但是军报未到,不是说要再等三日,”
      “嗯”,赵尚书颔首到,“这件,还是得暂时放下。”
      “然后”,昭文,“然后尚书大人就奉上了夜秦的贡品山河迤逦,只是其中少了两城,不便放在宫中,所以父皇就要赐给了我。”
      赵尚书收起脸上笑意,问道,“既然是皇上所赐,为何二皇子要拒之?”
      萧昭文不以为意道,“这一副刺绣不过是屏风摆设而已,要来何用?还不如一匹骏马来的称心。”再说,若不是推了这幅刺绣,他哪里能要来疾风烈。萧昭文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赵尚书摇摇头,叹道,“二皇子啊!这幅不是一般的屏风,上面可是绣着大梁的迤逦山河,陛下将这屏风转赐给大皇子,可见他推辞了?”见萧昭文还在迷糊中,不得不提醒道,“一匹马,对万里大梁的山河,熟轻熟重啊?这其中的奥妙难道二皇子这会儿还想不明白吗!?”
      被赵尚书这一点播,萧昭文算了想到了。冷静回想下来,刚才自己拒了那一刹那,昭业欣然就受了,还有齐大人,柳大人似乎也特别得高兴。这么想想,越想越像是自己把本来落在自己身上的好事给推了出去,他刚才在殿上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但心里又念,一幅屏风而已,这赵尚书也太过小题大做了吧。嘴上却咕哝道,“昭业本就是长子,这大梁江山本来也落不到我身上。”
      “大梁建朝一百三十余年,历经十朝,除了当年惠帝是嫡长子即位,还有哪一个是嫡长子登基的。远的不说,你的祖父当年行五,你父皇是七皇子,登基前两年还只是外放的郡王。”赵尚书走了几步,来到萧昭文面前,直视着他问道,“二皇子啊,今日你也算真的上了朝堂,万人之上的至高之位,你当真就丛未想过?!”
      要说想,这身为皇子的,有谁不想,不过他,上面还有大哥在,想了也是白想。萧昭文撇撇嘴到,“想有什么用?昭业本就年长,母后一向更喜欢他,长幼有序,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有何可想?”
      “不错,大梁朝制立长为先,可是你可曾想过,皇长子已经年满十六,朝中年年请立太子,年年未立,你可知为何?”
      “父皇春秋正盛,都不急吧!”萧昭文想当然道。
      “皇上正直盛年不错,不过早立太子,让太子熟悉政务,参与政事,为日后承继皇位打下基础,这才是传承治国之道。”赵尚书看着昭文道。
      “昭文啊”,赵尚书说道激动处,一时又忘了皇子的称呼,回到旧称, “且不说陛下至今还未立太子,就算是立了皇长子做太子又如何,当年前太子萧景禹,萧景宣,哪个不是太子紫袍加身,荣光一时,最后不是死的死,贬的贬。只要一日未登基,都不做算。至尊之位,江山迤逦,万民臣服,何等荣光!如能八方归顺,四海归一,又是何等的雄图霸业!”赵尚书平素一介文人,温文尔雅,如今说起来,竟然是满腹豪情壮志。赵尚书双臂一伸望向萧昭文,“昭文,男儿当胸怀天下,你,真的重未想过吗?!”
      萧昭文听着舅父的豪言,不禁也升起了满腔的豪情。“我…..”
      “昭文,你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与皇长子并无差,这唯一差的也就是晚出生了年余,少了皇后的偏爱。但你也有一件是你长兄没有的,就是这健康的身体。昭文啊,你若真当对着位子,全无所想,只想如纪王爷般做个逍遥王爷,我们便由你去。但是,只要你有一丝念头,那么我和你母亲一定竭尽所能,助你登上这至尊之位!”
      “我…….”萧昭文此刻心中心乱如麻。以前偶尔也会想过,但不过是想想便放下了,并不在意。如今被赵尚书正式提起来,想想好像自己也是嫡出的皇子,天资又不比昭业差,要说争,也是有机会的。
      “兄长,你也不必逼得昭文太紧,且让他好好想想。”赵贤妃总是心疼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看着昭文一脸迷茫的模样,有些不忍。
      “我也是替这大梁的未来着想,大梁的万里江山,千万臣民需要一个担得起这个重担的君王啊。我也知道你打心眼里疼爱这孩子,你看看这孩子,除了年纪小点,哪一点比不上那个病歪歪地皇长子!”
      “兄长”,赵贤妃紧紧张张地道,“兄长可不能乱说!”
      赵尚书长叹一声,看着昭文,正色“二皇子,下月也将满十六了,自己也有主意,且好好想一想。”
      离去又再叮嘱,“殿下也是皇后嫡出的皇子。皇后娘娘是殿下唯一的母亲,还请殿下切记,切记!”
      萧昭业呆呆地坐了一会,才迷迷瞪瞪地离去。这从未想过的事情,突然落到身上,愣生生地让他去想。而且,以前的母亲也不能叫了吗?只能向母后请安了吗?萧昭文心乱如麻,不知何去何从,出了宫,一时间只想远离这金陵城,抛却所有的烦忧,于是驾着马就往城外跑,却阴差阳错地跑进了另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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