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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十四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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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圣令出,旌旗展。
长林军本就在大渝大梁边境驻守,萧庭生,萧昭文,带着几十名亲卫,一路快马直奔军营。
蒙挚和列战英带着兵符,调朔州的永历军,增援北境。
御前侍卫洛一城,带着圣旨,快马加鞭奔向云南。
看着萧庭生,蒙挚等人奔赴前线,一向在前线领兵作战的霓凰如何坐得住。自己的弟弟,到底有几斤几两,她最是清楚。南楚与大梁近二十年无战了,虽说穆青袭爵多年,可这领兵作战的经验少之又少。那个洛一城,武功虽说高强,但也并无实战经验,如何让她放心得下。她以为,萧景琰纵然再有疑心,三国协同进攻,危机关头,总分得清主次,会先放她回去。哪知道,这圣令中,却未提到她。霓凰心急如焚急冲冲地入宫。
“陛下,霓凰郡主求见!”
萧景琰正和兵部,户部尚书,主事谈论粮草供给之事,眼都没抬,依旧专注在案几上的地图上道。“朕现在不得闲,让郡主好生在府里歇着吧!”
“是!”那宫人口中应着,心里直发毛。这为郡主大人,武功高强,脾气上来,岂是他一个小小宫人拦得住的。
果然,霓凰一听,秀美一挑,问道,“皇上正在忙什么啊?”
小宫人也回答地实诚,“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商议这粮草供给之事!”
“是么?”霓凰轻轻一笑道,“这事霓凰从军多年也颇有些心得,也可给些意见。更是要去听听了!”跃过那宫人往前走去。
那宫人大急,跟在后面一边叫到,“郡主,郡主,皇上未曾宣旨召见您啊!”一边示意这附近的两名禁卫军阻拦。
被两名禁卫军拦住了去路,霓凰不悦道,“让开!”
“郡主,皇上不见,郡主还请回吧!”
“是啊!郡主,皇上这会儿正忙着,不得闲,郡主还请改日吧!”那小宫人也几步赶上来到。
霓凰冷笑道,“他不得闲,还是不想见。哼!我穆家世代忠良,守护南疆,我就不信,今天我还见不到皇上了!”
“郡主,”一把苍老的声音透过在禁卫军的身后响起。
“高公公,您来了!”那小宫人如释重负的呼喊到。
两名禁卫军侧身一让,花白头发的高诚走上前来。这高诚萧景琰的近身太监总管,霓凰也不得不礼让三分,唤了声,“高公公,莫非皇上又有什么旨意!”
高诚走上前笑道,“郡主,皇上的意思是郡主已为大梁奔波劳碌了大半生,蹉跎了几多青春岁月,如今这战事,就让这年轻人在前线好好征战便是,郡主也该享享清福了!”
霓凰冷笑道,“享享清福?!霓凰怕是没有这个命。还请公公禀报皇上,穆家对大梁中心不二,霓凰情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平静地老死在金陵。”
“哎呦,郡主,这可是言重了。穆家的忠心,皇上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要不这次怎会还是让穆王爷领兵出战呢。”说着,压低声音笑得意味深长道,“郡主身在金陵,一切安康,穆王爷才能放心在前线征战,不是吗?”
霓凰心一沉,这萧景琰的意思是要把他们姐弟分开,互相掣肘了。她在金陵,穆青再心存不忿,也要顾及她的性命,按圣令行事。穆青在前线,有萧景琰的人看着,她再不甘,为了他,也得压制心头火,乖乖的呆在王府。
想到此节,霓凰突然泄了气。穆青,云南的穆王府的家人,是她心中最大柔软了。好,用她的家人来遏制她,萧景琰,果然有你的。
霓凰强自挤出一丝苦笑,“多谢公公提点!”望了眼那层层台阶之上的宫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还请公公转告皇上。皇上对穆王府的恩宠,霓凰铭记在心!”
养居殿,几名官员走了出去,正巧高诚走进来,萧景琰突然抬头问了声,“霓凰郡主,走了吗?”
高诚禀道,“是!陛下,郡主回府了!”
“哦?!你是怎么说服她的?”萧景琰有些不信道。他以为以霓凰的性子,怎么都会闯进殿来,要与他当面理论一回。这么好说话,还真不像霓凰的性子。
“奴才只是说,穆家的忠心,皇上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让郡主在府中候着。”高诚谄笑道。
“呵呵,这好话,都给你说尽了!”萧景琰失声笑道,“郡主可有说什么?”
“郡主说皇上对穆王府的恩宠,郡主铭记在心!”
萧景琰轻叹道,“哦!希望她是真的铭记在心!”接着吩咐道,“传我的秘旨,这些日子,霓凰郡主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都要一一记录,一日一报!”
再说霓凰,失神落魄地走出皇宫,心中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们在前线征战,她却只能在金陵做个闲人。再想想那南楚的小皇帝,不就是去年过年才来的那个小皇子吗?当年看着不过七八岁,还是童稚未脱,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过了一年多,就敢进攻大梁了?这小子是有什么靠山?听说其母,当年协助南楚先皇平乱,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莫非背后是她指使的?不管怎么说,这次进攻,还真是让她看不透?
再一想,这言豫津不是娶了南楚的郡主宇文念吗?而且当年那南楚小皇子也是因她,而送来大梁避难的,这层关系还甚是亲密。这南楚的种种,这金陵城中当没有比言豫津那两口子更清楚了。念及此,霓凰掉转马头,直奔言侯府。
“什么?言侯爷和夫人去温泉别院了?”霓凰凝眉问道。
“是的,郡主!今年一入冬,夫人就感了风寒,一直绵延不愈。侯爷体谅夫人,就告假带夫人去别院养病了!”管家抱歉的笑道。
“这么巧!”霓凰失望道,只得折返地回到府邸中。
这想见的人没见着,不想见的人却大剌剌地坐在穆王府的厅堂里,悠闲地喝着茶。
霓凰听见下人禀报,还未走进厅堂,就听见某人在那里挑剔,“如尘,这雪茶若用雪水煮,味道更好啊!这用井水泡,也就得了五分味道,可惜咯,可惜!”
霓凰本就心中有火,没处发。一听着话,没好气道,“蔺阁主,我这穆王府都是从军的粗人,自然没有琅琊阁这般精致。就是不知道,蔺阁主放在自家的好茶不享用,怎得闲大驾光临穆府,委屈您享用这粗鄙之茶啊?”
蔺晨全不介意,笑嘻嘻,“那位不得闲,本阁主可是闲的很啊!”
霓凰一愣,明白蔺晨已知她去了宫里的事,不悦地讽道,“琅琊阁最近生意这般萧条么,阁主竟然有闲心关注霓凰的一举一动。”
“是啊,生意不好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蔺晨故意皱眉叹道,“哎呀,不过郡主啊,这出了宫里,怎地又去了言侯府,这一耽搁,可让本阁主好等啊!”
霓凰失笑道,“蔺阁主,还真是将本郡主的行程探听地又快又仔细。可惜了,让阁主失望了,收集我这边的消息,可没人付钱哦!”
蔺晨故意摇头道,“是啊是啊!这什么人培训的影卫,这跟踪的本事倒是不下与我琅琊阁,郡主的消息这会儿估摸着这上头也知道了。我这消息啊,还真是卖不了钱了。可惜,可惜!”
“萧,景,琰!”竟然跟踪她,霓凰咬牙切齿道。
“啧啧啧,哎呀呀,郡主啊。这影卫可是得了当年悬镜司的真传,你可得小心点。谨言慎行,免惹是非,这点可得多向言侯爷学一学啊!”蔺晨好意劝解道。
霓凰冰雪聪颖,一听蔺晨所言,即刻明白这言豫津是南楚的驸马,这时候身份最是尴尬,所以是称病避开而已。不禁苦笑道,“如今连言豫津也避开了!若是人人皆如此,只顾自己安危,谁来护我大梁啊?!”
蔺晨问道,“这上面都如此对待郡主,郡主就一点都不记恨?”
霓凰一挑眉道,“霓凰护卫的是大梁万民,又不是只有那一位!这可还多亏你那位高人朋友指点。”
“哦,高人!?果然高人就是高得很啊!”蔺晨故作恍然大悟道。
霓凰可没闲心再和掰扯,直言问道,“蔺阁主来我府中,究竟有何事!?”
“没事,没事!”蔺晨笑道,“只是本阁主要离京了,特来辞行。”
和她辞行?她和蔺晨的,也不过是因为林殊这层关系,还算有些交情,可也并不亲密。霓凰顺口问道,“哦,蔺阁主这是在金陵呆腻了,要回琅琊阁吗?”
“唉,这寒冬啊,最好就是坐在我琅琊山的暖阁中,赏漫天飞雪,苍松雪景,再来一壶女儿红,就最是惬意啊。可惜啊,有人偏生不让我安生。” 蔺晨摇头长叹道,“唉,本阁主还得先去云南办些事!”
“云南?!”霓凰心中发苦,他也去云南,偏生她这个生于云南长于云南的人,却是有家回不得。“阁主若是去云南,可否帮霓凰给穆青带个话?”
“啊,带话?”蔺晨故意道,“本阁主可忙得很。不如…….不如郡主自个儿去和令弟说吧!”
“我倒也想啊!”霓凰丧气道,“可惜,如今霓凰空有一身武功,连这金陵城都走不出!”
“那郡主可要搭个便车?” 蔺晨笑问道。
霓凰起初一愣神,再而喜道,“蔺阁主,真愿助我回云南,霓凰真当感激不尽。”但转念一想,泄气道,“算了吧。如今这金陵城也只有我这府邸之中都是穆王府旧人,霓凰还有几分自由。出了这大门,霓凰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只怕一靠近这城门,就要被人抓了回来,如何出得去?!”
“呵呵,我琅琊阁想弄出去的人,自然是想去哪处边去哪里!不过,郡主想好了。若真的踏出这金陵城,可是违抗圣令,杀头大罪啊!”
“哼!杀头?我穆霓凰征战沙场几十年,哪一次不是在刀口舔血,生死一战。为了这大梁南境的安危,这圣令,我穆霓凰就是抗了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我穆霓凰这条命,未丧于敌军之下,可会丢在自己人手中?!”霓凰愤懑道。
“呵呵,若是郡主真是打定注意了,那就委屈一下郡主了!”蔺晨说罢,笑嘻嘻地看看那名站在一旁叫如尘的女弟子。
只见如尘从怀里取出一布囊。扯开布囊的绳子,取出一物,展开一看却是两张薄如蝉翼的人面皮。一张是她的容颜,另一张这眉目间竟有九成似霓凰。
霓凰一看,心领神会,感激抱拳道,“霓凰,多谢蔺阁主成全!”
过了半刻钟,霓凰郡主伴着蔺晨和那女弟子步出穆王府,看着两人登上了马车,霓凰郡主一跃跨上自己的坐骑,跟在马车后头。
再说那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行到金陵城门前。两名守城的士兵,一见到霓凰郡主,拦在马前道,“郡主,还请留步!”
霓凰郡主脸如寒霜道,“怎么,今儿郡主送别友人,都不成吗?”
其中一名老兵谄笑道,“郡主言重,我们不过是奉旨行事,还请郡主不要为难我等小兵。”
霓凰冷然道,“哼,本郡主又不出城!”
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拱手一礼道,“蔺阁主,无法远送,就此别过吧!”
“呵呵,好说,好说!”车帘子一撩开,露出蔺晨的笑脸。他身后一名相貌普通女子,正在沏茶。
蔺晨揶揄道,“天寒地冻的,多谢郡主相送。郡主,也请回府好好歇着吧。”
“哼,不送!”霓凰郡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名小兵望着霓凰远去的背影出了神。冷不丁地突然头上挨了一下,只听那老兵斥骂道,“你看什么出了神啊?”
那小兵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只是瞧着今儿郡主怎么好像和前几日有些不同!”
“不同?!切,穿的衣裳不同,心情也不同!”老兵没好气道。
“是你说要带眼识人的?我这不在认吗?”小兵喃喃道。
头上又挨了一下,老兵道,“我这再教你一个,带眼识人啊,先学会察颜观色!没瞧见,郡主心里不高兴么。”老兵骂完,咕哝着,“雄鹰被锁在笼中,这换我也不高兴啊。”
小兵挨了打,低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有些不同么!”
这小兵声音虽小,但坐在车厢中的蔺晨听得清楚,不再多言,只是催促驾车的弟子赶紧赶路。直到在行了一段时间,将金陵城远远地抛在身后,蔺晨才忍不住抱怨道,“差点阴沟里翻船,被个小子看破了!”
那车厢中的女子,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声音却是霓凰的,“要我说,你这女弟子还真是了不得。不仅这人面皮做的惟妙惟肖,统共也只见了我两次,我的神态,声音竟然也模仿得七八分。你这琅琊阁,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蔺晨傲娇地笑道,“那是,我琅琊阁的弟子,自然是了得!”
离了金陵,霓凰心情放松温和许多,淡笑着,“就是这性子冷清些,惜字如金,不肯多说半句。但是说起来,她的身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我可曾在何处见过她么?”
“唉,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么。如尘是易容的好手,平日免不得易容而行,郡主若是遇见过,也不出奇啊!”
“易容的好手?!说起来,我也曾认得一个!”霓凰恍然道。
“哦,不知是哪位啊?待郡主方便时,不如替她们引荐一番,这两人定是惺惺相惜,还可互相切磋一番啊!”蔺晨意味深长地提议道。
“阴阳相隔,怕是不成了!”霓凰轻叹一声。
冬日的栖霞山,一场大雪,让整个山峦披上了一层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孤傲冷清,别有一番风韵。“铛,铛,铛!”山顶千佛寺的晨钟响起,在雪封的山谷中回荡,抖落了树丫上的白雪,惊起几只觅食的野兔。
大雪封山几日,雪后初晴,冬日寒冷,山路湿滑,这时候,最少人去千佛寺礼拜,往日香火鼎盛的大殿,也是空荡荡地,难得的安静肃穆。僧人们也料这一日都不会有香客上门,扫完雪,整理大殿,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去了。
午后,这冷清的千佛寺,却来了一位贵客。
“冬日寒冷,山路难行,冯夫人一路幸苦,当真是诚心可鉴,善哉善哉!”知客一见是熟客,双手合十做礼道。低头见看那贵夫人的裙裾上只是沾染了些许泥点,身后的侍女裙上多些,但两人神情自若,气息均匀,全不像是从泥泞山间长途跋涉而来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讶异。
那贵妇人,一眼看出那知客的异色,立刻惊觉。这次仗着山间无人,竟然一路轻功而来,还真是大意了,尽让这僧人看出了破绽。事已至此,只能找法弥补。眼波一转,笑着递上一张银票道,“信女昨夜有梦,夜不能寐,深感不安,故此今日上山礼佛,还请师父行个方便。”
那知客知道这冯夫人一直是慈云大师的信徒,出手大方。再一看那银票上的金额,那一丝惊讶早就抛到脑后,眉开眼笑道,“我佛慈悲,定能保佑施主,请!”
冯夫人微微一躬身,熟门熟路地走向千佛殿。
身后的丫头也注意到那僧人的异色,悄悄问了声,“这僧人……”
“大事当前,不要多生事端!”冯夫人一言阻止道。
“是!”那小丫头应道。
千佛殿中,跪拜过佛祖,冯夫人走到一侧的白玉观音像前,虔诚地跪拜,喃喃念道,“师傅,二十年漫漫岁月,这国恨家仇日日噬心蚀骨,离忧忍了这多年,终于快等到了。我滑族未来生死存亡,就看这一战。请师傅在天之灵,护佑我等节节顺利,报我国恨家仇。”
“请问,您可是冯夫人?”清清脆脆稚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和尚正瞪着大眼瞧着她们。冯夫人笑道,“正是,不知小师傅有何指教啊?”
那小和尚一本正经地行了礼,“施主,小僧修行未够,指教不敢当。不过,慈云大师离世前,留了信给施主。”说完,取出一个小竹筒递给冯夫人。
冯夫人一听,脸色一变,强笑道,“多谢小师傅。”
那小和尚施了一礼,自去了。
“夫人?”丫头燕儿也是好奇这慈云法师到底留了什么信。
冯夫人从小竹筒中抽出一张薄绢,上面自写了两句,“众生浮沉皆有因,镜花水月终成空。”
冯夫人一见,心中徒然沉落,脸色煞白。
这布了那么久的局,即将面临结局,为何她突然间惶惶然,夜夜不得安眠,是因为东海滑族的突然失联,沈万倾突然的被捕,还是北燕同伴来信中的暗示。这最近发生的事,让她越发的不安,所以才冒雪前来,只为求得师傅庇佑,安一下心,为何慈云大师会留下这般的遗言?!
终成空!?他们所谋之事终将成空?!冯夫人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再说那小和尚,一本正经地走出大殿就绷不住了,一路小跑跑到后院,奔向立在慈云大师禅房外的青年,笑嘻嘻道,“我把东西给她了!”
“嗯!多谢小师傅了!”那青年递了个纸包过去,“这是素云斋的素点心。我身无长物,只能用这个来谢师傅了,还请小师傅不要介意。”
小和尚眼睛一亮,忙道,“不介意,不介意!”接过纸包,那小和尚一打开,正是自己念想了许久的素点心,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啃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含混不清地问道,“我师祖为何把信留给你了啊?”
那青年笑笑道,“因为那夜,我是慈云大师最后见到的人啊!你不是也瞧见了啊!”
原来那日起夜偷看被发现了,小和尚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嗯,是是!我看到师祖送你的走的。第二天早上师祖就圆寂了。”
青年笑笑,心中亦是忐忑。一封信,两句话,已是她可以做的最后的努力,还望他们能悬崖勒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