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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香魂断 ...

  •   苍眠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摇摇头道:“血月既出,便来不及了。”
      唐清泽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颓然倒在地上,无助地抱着怀中女子,呆呆道:“什么?婉儿,怎会如此……”
      苍眠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睫,不再看他,只冷声道:“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延长寿命的阵法?便是有,付出的代价也绝不小。以命换命还有些可能,这等邪门歪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唐清泽怀里的苏婉瞪大了眼睛,回光返照一般,撑着唐清泽的手坐起来:“你说什么!”
      苍眠看了她一眼,道:“这阵法不是你的吧?呵,只怕是你也被骗了。阵法是将全城人的精气化为己用的,受益人却并非是你。”
      苏婉受了这般刺激,颓然跌入唐清泽的怀抱,不可置信地低喃:“这怎么可能……他骗我?”
      血液依旧不停地从苏婉的手腕里流出来,血流渐渐地减小,放缓,像是非要将她体内最后一滴血都抽干一般。
      唐清泽抱着爱妻,身体不住地颤抖,压抑着哭声道:“婉儿,你怎的如此糊涂?原本、原本我们都想好了,收养一个孩子,等咱们老了,就替咱们养老。这桑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装下一辈子的回忆,也已经够了。什么长生,有你陪伴,就已经是我一生幸事了……”
      苏婉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光彩渐渐褪去,脸上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是啊,已经很好了。是我太贪心,要的太多,这才遭了报应……呵,这般好事想来也落不到我的头上,是我太傻,居然就这么信了……原本,我们还是有一世厮守的啊……”
      季缺桐不忍心地别过头去,望着苍眠:“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苍眠摇摇头:“若非贪婪,便不会如此。她成了这个阵法的祭品,非得以命,方才能够结束这阵法的运转。”
      季缺桐皱起眉头:“这件事实在太过不对劲。你能停下这个阵吗?”
      苍眠说:“若是知道是谁布下的阵法,杀了那人,便能停下。”
      季缺桐哑然,连忙转头问道:“若是唐夫人知道是谁布下的阵,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是谁?呵,我也不知道是谁,”苏婉惨笑一声,“怪我愚蠢,有人对我说,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便能达成愿望。可他是谁,长什么模样,身在何方,我都不知道…..”
      唐清泽搂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变得越发轻了,睁开眼睛一看,苏婉的身体已经成了半透明的,他竟然可以直接看到自己的手指!
      唐清泽的眼眶红了,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了。
      那年遇见她的时候,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听着她稚嫩天真的话语,便是满心欢喜,当即便想着,一定要将她娶回家。
      可这样的女子,怎是凡夫俗子能得到的呢?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得她青眼?
      因此,唐清泽娶到她的时候,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好梦,醒来便会发现,一切都不曾开始过。这么些年来,他也时常有过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哪怕苏婉就在身边。
      他早有预感,自己留不住她。如今,这场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唐清泽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穿过苏婉的身体,滴落在自己的手掌心。
      苏婉轻笑一声,半透明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眼角,柔声道:“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夫君的眼泪呢。夫君,这是我的错,这些罪孽,婉儿只能来生再还了。”
      唐清泽痛苦地摇摇头,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苏婉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哀哀地望着唐清泽,一滴清泪落了下来:“只愿来生,婉儿与夫君同年同寿,不再受生死相隔之苦。夫君,切莫忘了我……”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变得更加透明了。一阵风吹来,吹落一地梅花瓣,阵阵冷香袭人,世间亦再无苏婉。
      唐清泽伸手去握,挽留不住,只抓了一手的梅花瓣。
      那幽幽冷香,正是夜夜同床共枕的妻子身上的体香,让他痴迷了数来年,依旧难改迷恋的香味。
      唐清泽再也忍不住,握着那柔软的梅花瓣,放声哭了出来。
      季缺桐眼睛酸酸的,仰起头来,望着天空。
      一切异象已然消失,并无半分不妥。这夜寂静安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辜而纯洁的月光洒下来,院子里树影疏疏落落,游鱼似飞在空中般自由。
      一片梅花瓣落在季缺桐的眼皮上,他伸手拿下来,望着那片半透明的花瓣,喃喃道:“原来是个梅花妖啊。”
      苍眠忽然间出手,一道光芒直指庭院中央那棵寂静的梧桐树。
      叮铃铃——
      整个庭院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伶仃细碎的声音,在寂无人声的夜里宛如一曲悲歌。
      苍眠淡淡道:“阵眼,在这里。”

      那夜之后,桑花城里的情况果然日渐好了起来。
      季缺桐便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唐清泽一身缟素,面带苍白微笑,礼貌地送季缺桐出去。
      季缺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慢慢走在他的旁边。
      清晨的空气里带了潮湿的雾气,呼吸之间,便能感觉到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润泽了。青石板的路上铺了一地的露水,踩上去,便是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
      元气未复的桑花城里,早市尚未开始,一切仍是静谧的。朝阳悄悄儿地露了个脑袋,天边一片柔和绚烂的璀璨。
      唐清泽微笑着说:“道长此去,只怕唐某终老都未必再能与道长相见了。与道长相比,吾等凡人,倒真像是朝生暮死之蜉蝣,碌碌而为之鸟雀了。”
      “唐大夫此言过矣,”季缺桐笑了笑说,“修道者虽享有漫长寿元,却未必多姿多彩过于凡人。时也,命也,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吧。”
      唐清泽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只道:“那道长一路保重,唐某就在此与道长别过了。还有,多谢道长不言真相,让唐某为愚妻保得最后一点颜面。”
      季缺桐望着他一身刺目的白麻粗布衣,心知他是不愿与自己多言了。丧妻之痛,只要见到他便会加重几分,便也不想见了。
      季缺桐对着他捏指行礼,转身便走了。
      行了不过几步,他忽然回过身,对着唐清泽道:“其实你早知道的吧,唐夫人是妖?那时你与唐夫人夜里都出了门,你还伤了手……你是不是在替她打掩护?”
      唐清泽眸中闪过沉沉哀痛,沉声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季缺桐哑然,半晌苦笑,举步向前,幽幽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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