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城派下季缺桐》女真翻译

6、不祥之征象

　　是夜，唐家宅邸。
　　一名身材纤细的黑衣人弯下腰来，纤纤五指按在地上，闭上眼睛，一个深呼吸之间，天地都沉寂了下来。
　　这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寂静，没有蝉鸣，没有鸟啭，连风声都欠奉。一轮圆月高悬空中，银色的光辉静静地洒下来，洒在黑衣人的身上，竟然有种出乎意料的圣洁感。
　　有如献祭。
　　黑衣人猛地睁开眼睛，整个院子都为之一振！
　　从他的手掌下，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涌出，渐渐地充盈了整个院子。而很快，院子里亮起了一个个复杂的图案，泛着银白色的光辉，隐隐夹杂着些许黑雾。
　　黑衣人的紧咬嘴唇，额头滚下颗颗晶莹的汗珠，挂在睫毛上，他却自顾不暇。
　　当四方八位的图案依次亮起，便能看清，这原来是个暗含天地轮转之能的阵法。
　　季缺桐只是定睛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气血翻涌，勉强方才压下异样。
　　他从暗处走出来，冷声道：“唐夫人，这种程度的阵法，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婉身形一顿，吃惊地望着季缺桐，随即咬牙掷出一样法宝，口中清咤：“落雷惊铃，起！”
　　“轰隆隆——”随着黑衣人话音落下，天边响起一阵隐隐雷声，而霎时间便雷光闪闪，电光如蛇交缠空中，迫在他的头顶，随时都能落下。
　　季缺桐皱起眉心，他委实没想到，那挂在屋檐上的铃铛居然也是个阵法，这妖怪究竟有多擅长布阵？
　　季缺桐不敢轻敌，双手结印，口中喃喃念着口诀，仰头迎了上去，迎接第一道雷光。
　　轰——季缺桐生生接下了这一道雷，心中松了口气，心想果然只是魑魅魍魉的伎俩，不比真正雷电。
　　季缺桐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扬声道：“唐夫人，贫道已经知晓了你的计划，难道你以为，负隅顽抗就有用了吗？唐夫人，贫道劝你一句，万物苍生，无有不苦。现在便是遂了心愿，唐大夫真的会高兴？”
　　苏婉的攻势顿了顿，季缺桐抓住这个空隙，弹指一道灵力击在一枚黄铜铃铛上。
　　那黄铜铃铛颤巍巍地抖了两下，竟然将季缺桐的灵力全数吸收了，雷光更盛！
　　一道惊雷劈下，苏婉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冷笑道：“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我已经退无可退！”
　　季缺桐被她一道胜过一道的雷电劈得连连后退，心中震惊无比。上一次还能说是意外，可这一次，怎么会…….这小妖看起来不过如此，身后究竟有什么人在帮她？！
　　季缺桐只得希冀能够乱她心神，连忙道：“怎会退无可退？你虽然做的事有违天理，但并未伤人性命，尚算良知未泯。道法有度，佛法有边，施主，回头是岸！”
　　苏婉不管不顾，狠了心要逼退季缺桐。
　　季缺桐躲闪不及，一道惊雷就这么直直地朝着面门直劈而下！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季缺桐就地打滚，狼狈不堪地躲过了这道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是一道雷电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那么短短片刻，电闪雷鸣消失不见，天空仿佛是黑色的丝绒，上面均匀地铺着一层细细的薄纱，月光平和而静谧。
　　季缺桐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
　　方才不见踪影的苍眠走了过来，一身玄色深衣，临风而立，仿佛一把剑拢在鞘中，并无锋芒，却分明剑意凛然，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他走到季缺桐的身边，静静地说了一句：“上次被你调换的惊魂铃被我毁了。”
　　季缺桐了然。原来是自己调换了一枚惊魂铃，这才误打误撞地让苍眠破了阵法。
　　苏婉却是淡定不下来了，一咬牙便掏出怀中匕首，割破手腕，鲜红的血液流入阵中，顺着阵法的花纹缓缓流动，银白色的光辉里揉进了诡异的艳红。
　　季缺桐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她竟是豁出了性命也要把这阵法完成！
　　“小道何仇！”苏婉厉声叫道，一双原本水银似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仇恨地望着他，“我不过是想与夫君长相厮守，又有何错？我又不曾伤人性命，不过些许精气，稍加时日便能养回来，为何不允我这微薄的心愿！”
　　季缺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是想延长你夫君的寿命，和你一同白头？”
　　苏婉神色悲凉，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沧桑，哑声道：“妖生太长，人生太短。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老去死去的心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你可曾想过，这可是你夫君所愿？”苍眠忽然间开口道。
　　苏婉冷笑：“我与他长生，又与他白首偕老，人生所幸，不过这些，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样，我哪里做错了？”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季缺桐望去，却是满脸不虞的唐清泽。
　　“夫人，停下吧。”
　　苏婉猛地抬起头，手腕不停地抖动，血液却是平稳无波地流动着，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吸力所吸引。
　　苏婉脸色惨白，一张平凡的脸上唯有那双漆黑的瞳子流光溢彩，可如今那双眸子都像是蒙了一层惊恐的阴翳。
　　她的嘴唇动了两下，艰难地发声：“相公……”
　　唐清泽半仰起头，深呼吸了一下：“停下吧。长生，我不愿。”
　　苏婉惊然站起，向着唐清泽走了两步：“相公，你……”
　　“夫人，醒醒吧，”唐清泽咬牙忍下眼眶的酸涩，冷声道，“你已经做下了这么多的罪孽，难道还要继续吗？桑花城因为你一人，死气沉沉，人人都不得安家乐业。你日日在药堂里受着病人的感谢，难道就不心虚吗？”
　　苏婉受到心爱之人的指责，心中大乱，惶然无措地走上前：“夫君，我不是……”
　　苏婉忽然尖叫一声，毫无防备地弹回了方才蹲着的地方，再起来便走不动了，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手腕上的伤口没有丝毫凝结的迹象，血液宛若绢带，源源不绝地流入阵中。
　　苏婉惊恐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小道士，你要我死吗？！”
　　唐清泽见状，连忙上前两步，砰地一声跪在了季缺桐的面前：“道长，拙荆愚昧，犯下大错，但错不至死啊！求道长饶命！”
　　季缺桐皱起眉头，退了半步，没有受他的礼，莫名其妙道：“我可没有要动她。这阵法是她自己布下的，会发生什么事，还要问我吗？”
　　苏婉开始还不断挣扎尖叫，可渐渐地就没有力气了，仿佛一朵被抽离了水分的花朵，变得苍白脆弱，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夫君，夫君……”
　　唐清泽惶然无措地抱起苏婉，却无法将她抱离原地，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季缺桐，连声恳求。
　　季缺桐看两人亡命鸳鸯似的慌乱，不禁心软了下来，对着苍眠道：“能救她吗？”
　　苍眠想了想，走到阵法的四周查看了片刻，又伸出手去按在了那泛着血光的银色阵光之上。
　　就在此时，一阵邪风吹来，季缺桐被迷了眼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漆黑的天幕上高悬一枚圆圆的血月，闪耀着诡秘的色泽。
　　天生异象，必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