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沙》钧墨

6、生机一线

　　润荏飘飘悠悠回到小柴房，宸东坐在门口，月光在身前投射下一片阴影。
　　“你回来了啊。”
　　宸东并不想多提自己因为走神而被人发现的事，“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天大的好消息和一个这么大的坏消息。”润荏伸出小拇指比划，“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们有了一个一般只出现在玄学故事里的同盟军。”润荏努力描述璋禹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她容貌美丽，法力无边，脑子有点不正常，最重要的是对你的仇人心怀仇恨。”
　　“……你这样描述，同类？”
　　“嗯。”润荏吧啦吧啦地把晚上的见闻讲了一遍。
　　宸东不置可否，“坏消息呢？”
　　“她好像不能离开死去的地方太远，所以怎么让仇人出现在那附近？”
　　“这对我来说，是指甲大的好消息和天大的坏消息。”宸东抹了抹眼睛，“没有万全的准备会很危险，我的命拴在腰带上。”
　　“万全的准备？”润荏突然飘到空中，指了指自己。
　　她挡在宸东的前上方，却完全挡不住一丝月光，光芒下分外明显的在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她，继续向前飘动。
　　“……”宸东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没有你的话原本可以说是个万全的时机。”
　　“宸东哥哥？”
　　破得只能起到一半遮蔽作用的柴房打开了，探出晚晚的脑袋。她没梳好的头发在地面上扫来扫去，扬起一小撮灰。
　　“没什么。”宸东打起精神对她笑了笑。
　　“有客人在吗？”晚晚眉峰向上耸起，露出疑惑的神情，“宸东哥哥一直对着空气在说话。”
　　“你睡你的。”
　　“……”
　　宸东向那里瞟了一眼，只见晚晚嘟起嘴，很不高兴的样子。只好走过去撸她头顶的头发，“你先休息吧，我在想事情，没什么睡意。”
　　晚晚身后的尾巴似乎又摇了起来。
　　“看起来难相处，其实很懂事啊。”润荏感叹道。
　　“没疯之前，她……真的特别特别好。”宸东的声音压得很轻很轻，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可挑的。”

　　天要亡我，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陈子涵突然要带着第五十八房妾身到自己后院的湖上泛舟。
　　后院的湖，离璋禹吊死的地方足够近了。
　　“据说是花匠捡到了勾破在灌木丛上的裙纱，唤起了他的回忆。”
　　想必被风吹走的时候，璋禹勾破了她的裙子。
　　根据璋禹的指路，宸东藏身在岸边亭子顶上某个十分隐蔽的位置。
　　“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湖的全景。确定外面看不到里面吗？”
　　璋禹点点头。
　　宸东看不到璋禹，只能用目光锁定润荏。润荏也点了点头。
　　“这样的尝试，有过很多次了。”
　　“从来没有成功吗？”
　　宸东：“废话，成功一次他就死了。”
　　“对了，你对鬼神的事好像很了解。”
　　宸东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我说要防止他复活你信不信？”
　　“复活你爹娘我信。”
　　“……”宸东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所以我坚信了，人死不能复生。
　　沉默了一会。
　　璋禹卷着自己的长发，润荏看着湖边的风景。
　　“今天过后，这片美景会因为染上鲜血而被毁掉。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可惜。”
　　宸东突然道：“一会我要亲自了结他。”
　　“……你说什么？”摩拳擦掌的璋禹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似的，过了一会歪着脖子发出了疑问，“你们不是来围观的吗？”
　　润荏道：“陈子涵也是他的仇人。”
　　璋禹不高兴地拧起眉头：“不要跟我抢人头。”
　　“这么暴力的吗？”润荏惊得后退三步。
　　璋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要人头都不带刀？难道你要用扯的？”润荏捂住眼睛，“这种画面会对年幼的我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啊。”
　　“……”
　　顶上闭气的宸东听着楼下扯皮，突然出声：“我会手刃他的，其他人，即使是鬼，也不能阻止。”
　　“快别说啦！”润荏闭着眼睛死死抓着璋禹的裙摆，“再说你就要被她手撕了！”
　　“真可惜他看不到我。”璋禹本想伸长脖子吓人，半路打住，气得鼓起腮帮，舌头晃晃悠悠，“哎好生气。”
　　说话间，陈子涵全然不知大祸临头，带着他的新欢来到了湖边，登上船。
　　宸东心中暗暗计算，当船驶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守卫松懈，又正好处于自己一跃能够企及的范围。
　　他能听见沸腾的血液在体内流转的声音，还有像擂鼓一般的心跳。
　　是否大仇得报，是否了结亲人夙愿，是否能把一团糟的人生稍稍扶正……成败在此一举。
　　陈子涵的小船开始离岸。
　　宸东屏住了呼吸。
　　再远一点点，再远一点点……
　　就是此刻！
　　就是此刻，他突然能够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将小舟轻轻一推，一下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片刻的沉寂之后，岸边守卫的躁动让他确定了，那个身影，所有人都看见了。
　　隔得太远了，陈子涵脸上的表情，他看不清楚。不过想必十分惊惶。
　　因为快要完全被那抹白色身影拉入水中了。
　　岸边“保护公子！”之类喊声乱糟糟地响起来，就像他误杀润荏的那一刻，人生里唯一清晰的目标离自己远去的感觉。
　　……
　　怎么回事，这种下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