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长安路》千恋山

10、求凤之凰

　　正当冷清幽这样想着时，却无意瞥见一人端着汤，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等她走近了，原来是流萤。
　　“什么事？”冷清幽轻轻问道。
　　“小姐……这是百合蜜。江姑娘害了咳嗽，流萤想着小姐的方子管用，便熬了此蜜好让江姑娘服下。”流萤低着头，浅浅欠了个身，小声答道。
　　“那你怎么不去清阁？”冷清幽虽感念她记得好处，但依旧不动神色，如是问道。
　　只见她兀自踌躇，似有隐情，冷清幽见此，便走近了问道：
　　“流萤，到底所为何事？”
　　“流萤不想瞒着小姐……流萤来是想问，那何姑娘是否适才依旧未曾袒露……”她声音渐小，不敢再说下去。
　　“袒露什么？”
　　“袒露……江姑娘说要进宫的事。”她暗自咬牙，迅速答道。
　　“她是问了此事，但不曾说江竹音的想法。”冷清幽转过身子，看着暗黑的夜空，说道。
　　“这就对了。今儿下午，流萤无意间听到何姑娘在劝阻江姑娘……”
　　“她当然要劝阻，此事乃是万分冒险的大事，她俩姐妹情深，自是要劝的。”冷清幽冷笑，丝绣一摆，扬眉说道。
　　“可……万一何姑娘并不是为只此而劝……”流萤抬起头，小眉微蹙，红着脸说道。
　　“还为什么？”
　　“流萤听到的是……甘不甘愿做……皇帝的女人之类的话……”
　　冷清幽微微一怔，侧身问道：
　　“那江竹音怎么说？”
　　“江姑娘听此，便一时失了念头。”流萤担忧的答道。
　　冷清幽虽有些惊讶，但迅速平静下来，对她说道：
　　“流萤，再不去清阁……这百合蜜都冷了。我们走吧。”
　　听此，她抿了抿嘴，欠身回应。
　　此时天色暗沉下来，初夏的夜晚悄悄来临，清阁的房中并无烛蜡，江竹音心里本就空落落的，现在愈加空寂起来。
　　芷晴走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拂琴。
　　弹奏的本是《凤求凰》，可听着这琴声，不知不觉，忆起芷晴的那封信，不禁自觉叹惋起来。
　　“听妹妹的琴声……像是情意婉转，思绪绵长，可知妹妹是想到谁了？”冷清幽款款而入，略感好奇的问道。
　　江竹音浅浅一叹：“姐姐听的有心，可知竹音本是无意。只是数日呆在这清阁之中，所思所想，大抵不过所见所闻，自从听到芷晴之事，不免感叹……再缠绵的情爱，若是远隔千里，便只会徒增伤悲。”
　　“是啊，这人世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太少了，多少轰轰烈烈，才有了如今的《凤求凰》。”冷清幽低眉沉思，叹道，“当年若是月朗还能活着，我们会是怎么样的呢？”
　　听此，江竹音蓦然抬头便见了她眼角的泪水。
　　“姐姐！都是竹音不好，谈这感人伤神的曲子作什么！”竹音忙起身，去替她拭泪。
　　“不打紧，逃不过……躲不过的……就是心头这一口气！”冷清幽捂住胸口，手中攥紧了帕子搅弄，“来日方长，我要是能出了这口气……死也是无憾了。”
　　竹音听此，心下便想到：“若我进得了宫，便要放弃至生之念，况且对进宫后的一切浑然不知，这样一个我，能帮助冷姐姐和芷晴吗？”
　　正当她还在犹疑之时，门外传来了流萤的声音：
　　“冷主子，江姑娘的药熬好了。”
　　江竹音忙前去开门，那流萤端着一碗甜香的药进来，冷清幽便道：
　　“听闻妹妹嗓子抱恙，我也担心得紧，便过来看看。此蜜甚好，对咳嗽之类的旧疾有奇效。来，快喝吧。”冷姐姐端起那汤，便要我喝下。
　　心田一暖，便先尝了口，一股沁心的甘甜，江竹音抬眼，依旧见冷姐姐她神色有些不安，竟是有些怜惜的意味。
　　江竹音有些疑惑，淡然一笑，问道：
　　“冷姐姐，为何盯着我瞧？”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冷清幽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江竹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忙喊着流萤：
　　“冷姐姐！你这是为的哪般？流萤……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流萤在一旁竟不说一句话，掩面哭泣。
　　从未见冷姐姐如此，不由得十分心痛，江竹音便知想必是为了她的事来的。
　　她不肯起来，江竹音只好也跪在她的面前。
　　嗔道：“冷姐姐！有话且直说……可叫妹妹为难了！”
　　虽眼里满是悲恸，但神色依旧是那份淡然，可知她早已习惯了伤痛。
　　江竹音与她就那么执拗着，谁也不肯起来，谁知，她忽然命令道：
　　“流萤，还不快扶江姑娘起来！”
　　那流萤一听，便前来扶着江竹音，她哪肯，但流萤一直哭个不停，无奈之下，竟也跪在了江竹音面前。
　　见此情此景，江竹音只好作罢，缓缓起身，不禁又满眼是泪。
　　冷清幽见此，终于说道：
　　“竹音妹妹，清幽从未有求过任何人，今日，且求求妹妹一件事！”
　　江竹音点头不语，哽咽不断，等她说完。
　　“请妹妹代我进宫。”
　　虽早有料想，但真的听见了，还是会觉着恍若惊梦。
　　多少个纷繁复杂的念想，片刻间轰然倒塌。
　　江竹音一时语戳，想要扶起她和流萤，无奈，都不肯从。
　　她便道：“若是妹妹此刻答应了，便是冷姐姐一时有求于妹妹。可知冷姐姐错怪妹妹了！”
　　听此，冷清幽终于缓缓起身，和她一同坐于茶几边。
　　“竹音……早就想问，可否让妹妹代姐姐进宫，彻查当年之事。”江竹音握住她冰凉的手，缓缓说道，“只是……听闻采选之策十分严格，妹妹除略通音律、略认得几个字外，无半分长处，怕是进不了宫，到时候就是想帮着姐姐也是不能啊……”
　　听此，她轻轻抚上竹音的脸，眉眼里满是信任，说道：
　　“妹妹尽可放心。我久居红满楼这么多年，什么女子没见过。多数女子，无非是以色事人，像妹妹这般表里从一、清丽聪颖的可是再无其他了！谨梁王那儿也颇有些关系，上下关节打通，定可助妹妹一臂之力。”
　　江竹音虽有些惊讶，看着她明亮眸子，问道：
　　“冷姐姐如何打算？”
　　她点了点头，示意流萤走近，说道：
　　“流萤，去把梁公子请来。”
　　流萤轻轻点头，回应了声，便欠身离开了。
　　此刻，江竹音思绪万千，此事已成定局，若谨梁王从中协助，是否就可瞒天过海？他早已知道我有此打算，也许他……早就准备好了计策。
　　冷姐姐见她如此，便抚上她的手，说道：
　　“若妹妹决心已定，肯为姐姐身赴帝王之家，姐姐就是拼死也要保全妹妹，谨梁王也是如此，若不是万无一失，绝不轻易北上！”
　　听此，江竹音舒展眉头，问道：
　　“妹妹自是信得过姐姐的。只不过……一时不知妹妹的身份如何能进得了……”
　　“哦，这还要看妹妹放不放的下……江竹音这个身份。”冷姐姐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轻轻问道。
　　当她听到“江竹音”这几个字时，不免心头一紧。
　　“若此时最最想放弃自己身份的，那便是竹音了。”她坦言道。
　　话虽这么说出口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一股子痛意，江竹音低下头，迅速舒缓情绪，怕她看见。
　　恰在这时，梁公子敲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