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札》听空镜

7、最佳自杀方式

　　【跳楼】
　　乐成第一次觉得人生会如此黑暗。
　　被无端欺骗感情就算了，为数不多的钱财也被对方洗劫一空。这还不是最可悲的，那个人渣跑路后第二天，一封控诉他私生活不检点的匿名信就寄到了每个同事的邮箱。一时间人人侧目，乐成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成为那抱头乱窜的过街老鼠。
　　没办法，他只好暂时请假回家，期望躲过这场风头。哪曾想躺在床上气都还没喘顺，那扇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得震天响，大有不把整条街喊醒不罢休的架势。几分钟之后，乐成不得不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下床。
　　在隔壁老大爷一迭连声的怒骂中，他拉开摇摇欲坠的屋门。
　　再然后，乐成就来到这座寒风肆虐的天台了。

　　远方的朝阳是那么美好，在一片蒸腾的云雾中冉冉升起。可惜这看似炙热的光线却如何也温暖不了乐成已近死灰的内心——得知那个人渣背着自己欠下巨额赌债的一刻，乐成瞬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知道除了自杀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撞了南墙还可以回头呢，他现在倒好，四面八方都被水泥高墙给厚厚地堵死，逃都无处可逃。
　　于是，在千百种稀奇古怪的自杀方式之中，乐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还是选择了跳楼这个老套又古板的方式。

　　寒风从耳边呼啸拂过。乐成深吸口气，上前一步，站到天台的边缘。
　　脚掌向前踏出一半。他像萝丝那样无畏地张开双臂，可惜楼底却缺少一个能够勇敢接住他的杰克。
　　乐成闭上眼——1、2、哎呀！
　　他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量给猛地扯倒在地。

　　坚硬的水泥地撞得乐成的屁股隐隐作痛。等到眼前的金星迟迟散去，他才怒不可遏地转向身旁那个罪魁祸首。
　　“你……”对方立着一双手掌，唯唯诺诺地解释道，“你别生气，我是看你离天台边太近，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乐成气冲冲地质问。好好的自杀计划都就这样被打断了，换谁能不生气？！
　　对方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会儿却像只小猫一样可怜兮兮地看人脸色：“我以为你要自杀……”
　　乐成怒极反笑。他可不就是要自杀吗，谁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好心的程咬金，真算得上世事难料。
　　不过一次死不成，总有下一次。在自杀这条一望无尽的道路上，乐成才不会轻易放弃他的信念。
　　“你想多了。”他不怎么有诚意地安抚，“我只是在看风景。”
　　“是、是吗？”对方嗫嚅，又好心劝道，“我知道生活有很多不如意，但你千万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说的倒是好听，要是换你来背负债务，你还会说出这种话吗？乐成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看来今天是死不成了。乐成瞥了眼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不顾对方的欲言又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既然跳楼不成功，那就换另一种方法！

　　【撞车】
　　让乐成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次相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在路边徘徊了许久，不是嫌这辆车不够贵气，就是嫌那辆车车头太脏。几经挑选，乐成才终于看中了正在朝他使来的那辆大货车。
　　认准目标之后，乐成毫不迟疑地跑到道路中央，做出一个献祭的姿势。
　　来吧！就这样狠狠地将我撞飞出去吧！乐成在心中激动地咆哮。
　　可是他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彻耳边。
　　乐成疑惑地睁开眼。下一秒，怒火就滔滔席卷了他的理智。
　　又是这个人！
　　只见上次阻碍他跳楼的那个人正缓缓从大货车中走下。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对方忐忑，却又难掩喜悦地打了个招呼。
　　好个鬼！一点都不好！乐成收回手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我看你在路中央站着。”即便乐成态度冷淡，那个人也依旧好言相劝，“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到路边去吧。”
　　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被撞死了。乐成又暗暗翻了个白眼。遇上这个人之后，他翻白眼的频率就开始一路攀升。
　　看样子今天又死不成了。好似没看到对方脸上攀谈的欲望，乐成再一次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就不信永远都死不了！

　　【吞药】
　　跳楼、撞车相继失败，乐成这一次选择是吞安眠药。
　　虽然现在对安眠药的把控十分严格，但是乐成几经周折，最终还是搞到了几张医生的处方。只是每张处方上安眠药的数量都开了不到十片。乐成想了想，决定分批到不同的药店买药。
　　他先是来到离医院最近的那家。
　　乐成礼貌地开口：“你好，我想……怎么又是你？！”
　　怨不得乐成惊呼，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恰好是这两天不断遇到的程咬金。
　　对方看到乐成也是一脸惊喜，有些羞涩地解释道：“送完上批货后，我就换工作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看到乐成手里的处方单：“你是有药想要买吗？拿来给我看看吧……”
　　对方还没说完，乐成就铁青着脸往店门走去。
　　不用想了，今天也死不成了！

　　【割腕】
　　虽然跳楼、撞车、吞药全都失败了，但是乐成越挫越勇，越发坚定了自杀的信念。
　　这一次，为了避开那个随时可能杀出来的程咬金，乐成孤注一掷地选择了割腕。
　　他就不信在家里自杀还能遇到对方！
　　浴缸里的温水渐渐放满。乐成躺进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头顶年久失修的水管上，不断有水滴落到他脸上。乐成这会儿也不在意了，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腕。
　　他用小刀在上面轻轻比划，思考着怎样才能让血液最多、最快地流出血管。
　　几秒钟之后，闪着银光的刀刃向手腕靠拢。
　　“笃笃笃”，屋门忽然被用力地敲响。乐成的动作一顿。
　　他朝外看了看，又看了眼举在半空的手腕。最终还是抵不过隔壁老头的痛骂，硬着头皮起身开门。
　　一拉开门，乐成就有种一头栽倒在地的冲动。
　　又是那个程咬金！都这样了怎么还是逃不开他？！
　　对方看清是乐成后，眼中立刻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又是你！好巧！”
　　“你到底要干什么？”乐成有气无力。折腾到这份上，他就是想死也无计可施了。
　　“我？我来修水管啊。”对方似乎有些不解。
　　“修水管？你上次不还在卖药吗？”
　　说起这件事，那个人似乎还感到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我最近又换工作了，这次是修水管。”
　　乐成：“……”算了，他不死了还不行吗！
　　“对了，”那个人觑着乐成的脸色，小心开口，“遇到这么多次，我还没有好好介绍过自己，我叫相子石，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乐成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回应。
　　“如果你有时间……”相子石的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仿佛被浴缸里的温水浸过。
　　他吞吞吐吐却又异常清晰地说道：“有时间的话，这个周末可以请你吃饭吗？”
　　“……”乐成，“好啊。”

　　【后续】
　　“相子石，这是什么？”
　　“我让律师转给你的一些财产。”
　　“……你这么有钱还去打工？！”
　　“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要体验一下。”
　　“……”
　　“之前那个人不是害你背了一笔债吗，别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
　　乐成：怎么办，忽然有点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