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札》听空镜

22、佳偶（上）

　　霍言一直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乔玉时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娃，却被幸运地选为霍家养子而送入大宅。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仍处于睡梦中的他被一双手臂接过。朦胧间，他感到那个怀抱异常温暖，气息却有些陌生，于是他下意识地皱起小小的眉头，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番带有撒娇意味的举动，瞬间便换来了对方的回应——略为慌张的轻拍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身上，透露出生涩的低哄也盘旋在他耳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一股初为人父的紧张。

　　被如此重视，霍言感到心满意足，咂咂嘴，舒展开了眉眼。

　　再之后，他就被放入柔软的床铺之中，一边吮着大拇指一边继续美梦。

　　等到他瘪着嘴睁开眼时，房间里只剩静悄悄的寂静。

　　照顾他的保姆大概是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小床正中央，霍言张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到他的眼睛里都泛起一层水雾。

　　他眨巴了下黑黝黝的眼睛，好让视线恢复清明，好奇地巡视起陌生的环境。

　　在把这个将来还要待上好几年的房间都看了一圈之后，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床边的围栏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小床边早有远见地装上了一圈围栏，仿佛一堵高高的城墙，将他和外界的危险牢牢隔开。然而，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壁垒，却存在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霍言。

　　这个时期的霍言，有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探险精神，对外界的一切都跃跃欲试，充满好奇。于是费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后，霍言的小屁股和软绵绵的地毯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他用了几秒的时间反应，才感到屁股有一点小痛，刚要皱眉大嚎，转念一想旁边不会有人哄自己，于是瘪了瘪嘴，无奈作罢。

　　几分钟之后，霍言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中。

　　两侧的房门大多紧闭，只有尽头的那个房间曳出一地阳光。霍言眼睛一亮，小脚迈得更急促了，一摇一摆地朝那里奔去。

　　离那扇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出于下意识对未知的恐惧，他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等到来到门边时，霍言化身一只潜入敌方的小企鹅，悄无声息地停住了。

　　房门半掩，不时从里面传出细细簌簌的微小声音，带着暖意的光线穿过缝隙，水银般倾泻一地。

　　里面到底有什么？

　　霍言含住拇指，眨巴了下眼睛，慢慢地探头看进去。

　　在一片柔和到近乎失真的阳光中，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随意地坐在地板上，或许是日光太盛的缘故，从他柔软的发梢，到细长的睫毛，再到小巧的鼻尖，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透明感，仿佛由水墨之笔点就，脱胎于画中。而在男人面前，散落着数量不一的花束，有些已被剪好，有些仍待修葺，但是不管如何，每当他低头看向那些花束时，美丽的眼中总是写满温柔。

　　冥冥中，似乎有所感知，男人转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小秘密”。

　　霍言看到对方琥珀色的眼里浮现出巨大的惊喜，接着，他笑了起来，甜蜜的梨涡若隐若现，任谁看到都会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等到霍言回过神，已经被对方抱进怀里，来到了那个房间中央，花束围绕的地方。

　　这时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在对方身后，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高大的男人，一直坐在书桌那里，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之后，在长久的年岁过后，日渐懂事的霍言终于意识到，这其实是霍家当家人霍季川秘而不宣的习惯——只要他在大宅之内，就不会让自己的爱人乔玉离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