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疯》木讷郡主

20、他是火（二）

　　“老头子说，冤家以解不宜结，都是在商场上混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了。但是，你看他那个威风呵，当着夜场里这么多人的面，失了老子的面子。这个仇，老子不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今天，老账新账一起算，还要让他再丢半条命，你就等着看他在老子的脚下求饶吧！”

　　林珂看着他凶狠的目光，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不行，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她把蜷得发麻的脚又动了动。黄子杰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她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黄子杰还在洋洋得意:“老头子早年做矿生意，不过现在转行了。他赚了用不完的钱，只要你乖乖跟了我，我让你有享不完的福。”
　　……

　　不知道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候了，猴子送了吃的进来。黄子杰将一块面包递到林珂的嘴边，她觉得应该吃点东西，好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事，她忍住他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忍住反胃的感觉，勉力吃了几口面包。

　　黄子杰没有耐心继续喂她，他不再理会她，径直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安以峰还不见影子。林珂浑身无力，脑袋痛得厉害，她觉得自己捱不过去了。

　　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坠落。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他不会出现了！

　　他凭什么来，他凭什么来？

　　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要关心她的死活。接到黄子杰的电话，他可以置之脑后，她这样一个不祥的人，他曾为此受重伤，还差点送命，如今他凭什么管她的死活。

　　迷迷糊糊的，林珂在绝望中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摇醒了她。

　　林珂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黄子杰那张丑陋的脸。他说：“快醒醒，你的老相好不会来了。真他妈遗憾，老子还想让你看他跪在老子脚下求饶呢。”

　　他狰狞地笑着，一把扯住林珂T恤衫的领口，“嚓！”的一声，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林珂的心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俯身下来，像猪样的啃着林珂的脸和脖子，林珂尖叫起来，绝望的尖叫。

　　他臭烘烘的嘴巴凑到林珂的胸前，林珂不住的往后缩，不住的尖叫。

　　门开了，猴子进来了，说：“杰哥！你叫的那个人来了。现在就让他进来吗？”

　　黄子杰停下了动作，站了起来。

　　“有没有其他人跟来！”

　　“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让冬瓜他们在门口守好！注意周围的动静！”

　　“好！”

　　“东西拿来！”

　　猴子往腰上一摸，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递给黄子杰。林珂睁大恐惧的眼睛，心里涌起阵阵寒意。

　　安以峰走了进来，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光晕里。

　　他终于来了，他终于出现了！可是他为什么一个人来，他真傻！明明知道不好对付还独身一人前来，这是狼窝，这些人个个凶狠。

　　他比她还傻，还笨。

　　逆着光，林珂看不清他的表情。

　　安以峰看着林珂，她纤弱的身体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上身的T恤已经被撕破，脸有些肿，嘴唇白得像纸片，嘴角有血迹。

　　心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把目光投向黄子杰。

　　“姓黄的，你有意思吗？我们之间的事干嘛扯上一个姑娘，你把她绑来做什么？既然我已经按你说的来了，你就放了她。”

　　“哼哼！我们之间的恩怨因她而起，当然要当着她的面作了断。老子不会放她走，你他妈就少啰嗦了。”

　　“好，好。既然你说要了断，那你准备怎么个了断？”

　　“如果你要带走她，你得捱几刀。背上已经有了记号，我没兴趣了，可你的双手、双腿、还有胸口，没留下我的记号呢。”

　　黄子杰舔舔嘴唇，林珂脸色一下子煞白。

　　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安以峰冷笑了几声，又问：“那如果我不呢？”

　　“那你他妈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我们风流快活，然后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爷爷。那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须臾，安以峰扬扬头，说：“那就以第一种方式解决！不过，我有个条件。”

　　黄子杰轻蔑地笑了：“条件？你还有底气提条件！你说来听听吧，看老子有兴趣没得。”

　　“你让我来，不过就是当年的事，你心里不痛快。好，我愿意捱几刀，不过，我想我自己捅自己，你可能更痛快一点！你说呢？”

　　黄子杰眯了眯眼睛，犹疑：“自己捅自己？你想耍什么花招？！”

　　安以峰苦笑，有点无奈：“耍花招？现在这局势，四周都是你的人，我能耍什么花招！你让我身边这两位抓好我，不就行了！难道……”

　　安以峰顿了顿，说：“你不敢？！”

　　黄子杰看看铁塔样杵在安以峰两旁的两个壮汉，哈哈笑了，“你说老子不敢？老子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安以峰伸出手掌，“那好！匕首拿来。”

　　“不！不！”林珂干涸的嗓子又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不，不，不能，不能够，几刀下去，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能冒这个险！

　　“不！不要！”林珂挣扎着站了起来，拼命向安以峰摇头。

　　安以峰丝毫没有理会林珂，只是直直地盯着黄子杰。

　　她嘶喊：“不要啊，不要！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

　　黄子杰讥笑起来：“你看，她说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家不领你的情呢，看来她是要跟老子了。”

　　安以峰只是沉声道：“拿来！”

　　那两个大汉严阵以待，一人一边死死地捏住安以峰的肩膀，猴子也紧紧盯着他。黄子杰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他接过。

　　林珂不想看，可又不能不看。

　　安以峰右手拿着匕首，向自己的左臂膀一刀刺去。他皱皱眉头，又将匕首往深里送了送。血从他的白衬衣下汩汩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一只衣袖，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不！不！”林珂嘶声叫起来。

　　“痛快！痛快！他妈的真痛快！”黄子杰哈哈地笑。

　　猴子咧咧嘴，抓着他臂膀的两个大汉也露出轻蔑的神情。

　　林珂的眼泪不停地流。

　　只听得他说：“行吗？”

　　“好，就这样。”黄子杰满意极了。

　　安以峰将匕首拔了出来，更多的血顺着刀口涌了出来。他皱着眉说：“这下是腿了。”

　　他一俯身，要刺向自己的左腿，两个大汉的手不由地松了。

　　安以峰突然猫腰，转身，跳起，踢腿，出拳……。

　　手里的刀锋划过，两个大汉撂倒在地，接着他向黄子杰扑去，一下子扼住了黄子杰。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只不过十来秒时间，匕首已经抵在黄子杰的喉咙上了。

　　两个大汉捂着流血的手臂龇牙啮齿地爬了起来，逼近他们。

　　安以峰低吼：“叫他们退后！”

　　黄子杰颤颤巍巍的叫：“退…退…退回去！”

　　可是，来不及喘口气。

　　林珂发现在他们身后的猴子拔出一把刀，朝他背后扑了过去，刀锋在灯光下发出冷森森的光。

　　不要，不要啊！

　　林珂拼了命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挡在了他的背后。

　　“噗！”身体传来一阵锐痛，血从林珂的身体流了出来，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她好像还能承受。

　　刀柄在她左下肋颤巍巍，猴子惊呆了，退了两步。

　　安以峰回身看了她一眼，漆黑如星的眸子此刻尽是惊惧，她从没有见过那样失措的他。

　　血不停的流，林珂浑身的力气像被什么一丝一丝的抽走。

　　她觉得意识模糊起来，她太困了，她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冲进来的声音，嘈杂声、打斗声、警笛声，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安以峰的声音。

　　林珂好想抓住他的声音，可是太遥远了，她抓不住。

　　＊＊＊
　　太阳好火辣啊，林珂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她热得不住的出汗。

　　林珂不停的走，一直走，身边一直有人在说话，吵吵嚷嚷，林珂觉得好累，她不想理会。

　　林珂穿过接踵而至的人群，一直朝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走，她还知道前方有个人在等着她。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她不太清楚。她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要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林珂觉得身上冷了起来，她看看周围，发现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荒野里。

　　上空的云层压了下来，起了风，远处还传来狼嚎声。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紧接着是滚滚的雷声。下起了雨，大颗大颗的雨打在身上好痛，好冷。

　　林珂在荒野里奔跑，不住的奔跑，跌倒了，又爬起来继续奔跑。她好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可是四顾茫茫，除了雨还是雨，白花花的打在身上生疼。她还想喊，可是嗓子哑了，喊不出声。

　　林珂跑得好累，好累。

　　她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走着，先前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被烤干了。她又热了起来，她的嗓子快冒烟了，想喝水。看看头顶发白的太阳，她头晕目眩。她想，她是找不到那个要找的人了。

　　远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在漫天的黄沙中缓慢地走来。林珂跌跌撞撞地向他奔去，渐渐地近了，近了。

　　一阵风过，扬起漫天黄沙。林珂的眼睛被沙子迷糊了，她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他快走到她的面前了。

　　突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拔出了刀，刀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他们挥舞着刀，不停的刺向他。在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眸深得像海，亮得像星，他有高高的鼻梁，坚毅的下巴……她突然明白就是他，他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啊。

　　林珂扑了上去，可是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身上不停地汩汩地冒出血来，染红了身下的沙土，染红了她的衣服。

　　林珂哭，不停的哭，她的眼泪流成了沙漠里的一条河。她撕心裂肺的喊他，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她的喉咙早就哑了。

　　他紧闭双眼，躺在沙上一动不动，任她怎样的摇晃，他还是一动不动。她使劲的喊，拼命的喊，终于她哑了的嗓子发出了声音。

　　安以峰！安以峰！安以峰！

　　她的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她想她快要死了。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宽厚的手掌啊，还带着粗粝的质感。她死死的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抱着他。他在她耳边呼唤着，不停的呼唤。

　　林珂！林珂！林珂！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重得像铅。那双温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在她耳边不停地低语，渐渐地她的心不再那么痛了，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