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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沦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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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沦陷
联系人,是一个赌博的职业,是没有本钱,拿自己的生命赌博,是,□□里最危险的。
每一次去见封真,昴流都是抱着死的觉悟的,因为没有筹码就等于没有保障,什么时候封真不需要他了,什么时候利用关系终止了,就说明,他没有活的必要了。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
赌博,什么时候,他又不在赌博呢?来到这是为了赌博,当起小混混是因为赌博,被追杀被讨债是因为赌博,认识封真也是因为赌博。
赌博,很讽刺的,好象已经在他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当然,和星史郎的接触,亦是赌博。
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被封真叫去见面,昴流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相信,坏人的直觉准得惊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靠直觉生存的,不然怎么叫“赌”呢?
昴流一进门,看到满屋的黑衣人,心里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上次给你的那瓶试验品,你怎么处理的?”冰冷的话语,不近人情的轮廓。百叶窗中漏进的光勾勒着封真逼人的野兽气息,野兽?是的,因为野兽都会让人觉得恐怖,不管它本性如何。
昴流侧目端量了一下,十五个打手,很好,一人一拳也足以把他打死。
背脊一片冷汗,他胆子不小,但也阻止不了浑身的颤栗。
惧怕暴力,似乎是生理上的反应。
“给了一家PUB的老板,他对那个有兴趣。”昴流冷冷淡淡地回答。
“BLACK KISS?”封真面对百叶窗,一丝烟雾在光中飘渺。昴流一怔,为什么会提到BLACK KISS?难道这个男人神通广大到连夜人街那种地方的每一家PUB都了如指掌?可是,为什么是BLACK KISS?
“不是,另外一家。”
“哦。”封真长长地拖了一个尾音,看似道貌岸然,实际则……“至于转手之后的去向,你就不管了吗?”
“是,我的工作仅此而已,这也是我们之间的协议。”
“可是我以为你应该会有些额外优惠,跟踪一下商品的去向难道不重要吗?”
“哼,那是你手下做的事吧?我干了,那他们干什么?”昴流故意讥讽地扫了一下黑衣保镖们,那些人各个训练有素,即使他挑拨,也绝不毛躁。
房间里的凝重无形压迫着昴流,他深呼吸一口气,一边缓解紧张,一边劝自己:这是必然的,早就料到的,没什么可害怕的……
“叫我来什么事,新的交易?”
“不是。”
封真点了第二根烟,烟,让昴流有些敏感,不是因为稀奇,封真的烟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只是此刻联想到了另一个人,和那个人一样,都是离不开烟的么?
昴流第二次深呼吸,因为他已经感知到,自己无法安全离开这,从这一刻开始。
“是想问问你和那个条子的事。”
“哪个?”
“呵呵……”封真轻蔑地笑了笑,因为他看出昴流在装傻,越是装,说明越害怕被问起,“樱冢星史郎,前几天在便利店碰到的……”
封真提醒的并不是那个警察的名字,他是想提醒那天看见的事,樱冢星史郎那一句:昴流君是不是累了?其实昴流后来回想过,他知道有这么一天,躲不了,封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种亲眼看到的事,想抵赖也不可能。
“你和那个条子很熟么?”
熟?不,不熟,他真的不愿意承认他们是“熟悉”。
“不熟,最近他到夜人街调查案子,偶然认识而已。不过他应该没怀疑我。”
撒谎,这是再片面不过的撒谎,昴流暗暗嘲讽着自己,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如今的他,还有什么好怕?但是却还是想撒谎,不想公开和星史郎之间那种微妙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关系。
他提防星史郎,却又慢慢地……慢慢地习惯了……
他猜测星史郎不是单纯的好意,却又奢望着,那是单纯的,关心……
“哼!”封真的一声闷哼明显比刚才粗重了许多,生气已经不仅仅停留于表面的寒暄,已经浮出了水面,“不熟连工作都给你介绍了,不熟会关心你累不累吗?‘昴流君是不是累了’,还真是暧昧不清的话啊……”
“表面功夫,你好象也很了解那个警察,应该知道他在威逼利诱吧?”
“威逼利诱?”封真冷笑,终于转过身来,眼中是残酷的杀意,“你居然能用这种词形容你和他的关系?昴流,如果你被怀疑了,我必须灭口,如果你背叛,我就更不能放过你。”
“我什么也没说。”昴流垂下眼帘,不可掩饰内心的颤栗,尽管表面还能保持淡漠。
逃?不,逃不了的……
“昴流啊,你在撒谎。”
“没有。”
“我打听到他经常半夜三更到你家去。”
“借打火机。”
“仅仅是借打火机?”
“是。”
“哼。”封真残虐的笑容从那细细长长的眼睛里射出来,可以刺得人遍体冰凉,“现在想改过自新,迟了,昴流,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唔!……”
一下子就闷了,来自腹部的痛楚让头脑顿时缺仰似的,眼冒金星,什么也分辨不了。他们拥上来了,到底打了多少下,打了多久,昴流数不清楚,只是忍着不想叫得太难听,不想让自己太不堪,打架和被打是两回事,何况道上的兄弟经常笑他,笑他不懂得怎么打架,因为,他不懂得怎么伤害别人……
“住……住手……住手……”
有时候,求饶和是否惧怕死亡是两回事,在那种情况下只是顺应生理的本能反应而已,心里在喊着,可以停止不要再打了,很痛,真的很痛,快不行了,快支持不住了,所以,不要打了啊……
为什么,人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同类呢?
“清醒一点了吗?”
血肉模糊的昴流被架在两个保镖之间,正面是封真,那冷酷的表情,没有任何笑容,冷得,不给人任何希望的感觉。
“回答我,和樱冢星史郎什么关系?”封真用双手手指夹住烟蒂,烟头离昴流的胸膛很近,狠近,那种距离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危险。
衣衫褴褛,白皙的胸膛曝露在外,肌肤正在香烟那微热的温度下颤栗。
血模糊了昴流的视线,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感到疲倦,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其实这时候多一处少一处根本无所谓。
惧怕,还是存在的,但是很微弱了。
“没有关系,没有……”
昴流认为,在封真面前他一直是妥协的态度,这时候说“没有”比解释那一大堆东西简单,轻易,不然,他该说什么?说和星史郎一起吃夜宵?说星史郎替他还债?说他给他找工作……
呵呵,真是讽刺啊,自己果然在撒谎。不知不觉间,确实已经存在了“背叛”的导火线……是巧合么?还是明明之中注定的……
“啊———————————————”
惨叫,终于还是充斥了整个房间,其实被烫伤没有那么剧痛,可还是叫出来了。
封真抓起了他的头发,在耳边是这个男人冰冷的呼吸:“昴流,不要再和那个家伙有瓜葛,你玩不起的,我可不想把最重要的联系人灭口啊。”
浑身都很疼,在那一刻竟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开始赌博,已经想不起来。
他,也许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
“带他出去,不要让人看见。”
“是!”
他庆幸的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不用自己爬回家,即使打手把他丢在夜人街的时候很粗鲁,可至少比他徒步蹒跚好太多了……
苍天很会嘲笑弱者,总是喜欢雪上加霜。衣服破了,本来就很冷,这时候,偏偏还下起雨来,雨永远不会是温柔的,永远只会给人以凄凉的感觉,人到了悲惨的境地,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来同情。
昴流一动也不想动,也许这样就死了也好,他不在乎,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试想,在雨中慢慢地一步一步爬回家,那有多累啊……
“昴流君……”
他一直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夜人街上一根长长的灯柱在雨的浇灌下变成深灰色,人在恍惚的时候需要寻找目标物,于是,他就看着那根灯柱,当它变模糊的时候,他就眨一下眼,让它再变得清晰。
于是,在这恍惚中,就等来了……星史郎……
“昴流君!”
“星……史……郎……”
“挺住!我送你回家。”
于是,就这样,被星史郎高大宽阔的肩膀架着走回去了,他以为会死在夜人街边,可是没有。
那种一只手被硬生生地架在对方的肩膀上,腰被强硬地往上托,明明已经四肢无力却还是一定要靠自己的力气走路的姿势其实很不舒服,还不如躺着不动。可既然是星史郎让他挺下去的,他无法拒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不了。
那一刻,突然就想活下去了,庆幸星史郎发现了他,庆幸星史郎送他回家,庆幸他这条命因为星史郎,又得以延续下去……所以,那是想继续活下去的反应吗?应该是的。
“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恩……”
还好有雨,让他掩饰了自己的眼泪,可是,为什么要哭呢?
“怎么回事?钱不是都还了吗,难道昴流君又去赌了?”星史郎递给他毛巾,让他擦去脸上的血,他把头埋在毛巾里,好象是暂时的逃避:“我没有。没有再赌。”
如果星史郎以为他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不知到为什么,那样他就会很心痛。所以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急于想解释自己是清白的,他不是无药可救的。他遵守了他们的约定。
“那是为什么?昴流君还有别的仇家吗?谁把你打成这样?”
“……”
“民事纠纷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啊,昴流君忘了么,我是警察啊,有义务逮捕那些欺负昴流君的不法分子。”星史郎轻轻笑着,不知这时候是为了安慰他,还是为了想缓和下气氛。
星史郎会笑不奇怪,而且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笑,他认为这个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昴流君?……在哭?”
是的……他哭了。因为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不能够解释,也因为,害怕对方知道真相。所以哭了,很无力,很无助……
“星史郎……以后不要再来了……”
脸上的血并不多,可是他擦了很久,因为擦不干眼泪。
“如果我不来,昴流君就安全了?”
“……”
“那么,我明白了。”星史郎还是那样轻轻笑着,不温不火,温柔,却神秘。到底是真的对他好,还是有利可图,这个谜语永远让人猜不到答案。
昴流不想猜,也没有勇气猜,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只剩下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