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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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乡间小道上，雅子和胧相对而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雅子叹了口气，先开口说道：“梅一口中的「长腿叔叔」就是你吧。也难为你这个首领每次大老远从江户赶过来陪他了。”
雅子的语气没有像过去那样夹枪带棒，难得换上了温和，隐隐还有点感谢的意味在其中。
胧沉默了下，然后非常诚恳地回答：“也没有很难为。”
面对胧如此老实又真诚的发言，雅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起来，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几年里，梅一的身边一直有一个被他称为「长腿叔叔」的人陪伴着他。如果不是今天梅一突然提起来，然后将这个人的样貌描述给她听，雅子根本想不到「长腿叔叔」竟然会是胧！
“你很喜欢那孩子？”
“嗯。”
雅子的心情有点复杂。她和胧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还是因为当初在她怀孕期间，胧给予的帮助。她看得出，胧很喜欢梅一。
“……我该说感谢吗，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陪了那孩子。”
胧听到这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雅子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笑容。胧告诉她：“梅一是个好孩子，他似乎将我当做了他的亲生父亲，你最好……早点做决断。”
胧没有将话讲明，但雅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同样的忠告，高尾和她说过，星炎也说过，而雅子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的忠告。你呢？对于我上次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
胧沉默了，雅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出一个字。雅子明白今天是得不到明确的回复了，她并不着急，只要计划还没正式开始，那么她就不会放弃说服胧。
眼见天色已经晚了，雅子也不再浪费时间，先一步离开了。
当她回到高尾家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已经被黑夜笼罩，依稀有灯光从屋子的窗户里漏出来，映出门前院子的大概轮廓。
雅子觉得有点奇怪，今天的高尾家安静得有点异常，当她穿过栅栏的时候，瞬间就发现了所谓的异常之处——前院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脚尖点地，身形瞬间闪到隐在暗处的那人身后，雅子右手成刀，迅速劈向对方的后颈。就在这时，数根线状物从前方飞射而来，紧紧缠在了雅子的手臂上，让她的动作停在了那人后颈上方几寸的地方。
然而，雅子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向前的攻势。那先细线如刀锋一般，割开她的皮肤，但是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右手在空中虚划半圈，圈住所有细线，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然后左手紧随而上，下一秒，藏在袖中的短刀已经贴到了那人的颈侧。
薄刃陷入皮肤里，溢出一道血线。只要雅子轻轻一划，这个人的颈动脉就会瞬间被割裂，鲜血将如喷泉般涌出。
“——万齐前辈！雅子姐！”
远处跑来的少女，留着淡金色的长发，马尾斜扎，虽说衣着容貌和记忆中的有点区别，但雅子还是认出她来了。雅子一愣，瞬间就明白了情况，她收回短刀，同时也说出了刚刚和自己对战的人的身份：
“河上万齐。”
河上转过身，他收回缠在雅子手臂上的琴弦，也不在意脖子上的刀伤，说道：“井上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枪术高绝，近身战更是厉害，在下叹服。”
这时，又子也跑到了两人的旁边，她看向雅子，目光里满满都是复杂的情绪。她有太多话想要说，最终却还是忍了下去，只是传话道：“雅子姐，晋助大人就在里面，你们……”
“我知道了。”
雅子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她早有觉悟。
站在房间门前，雅子深吸一口气，最终拉开了紧闭的门。柔和的灯光一瞬间倾洒下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便看到坐在门另一侧的高尾和澄子。而那个数年未见的人，此时正和梅一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这对从未见过面的父子到底在聊什么，不过短短一会会就好像混熟了一般。
紫发青年的侧脸，此时看上去温和了许多，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个正被通缉中的攘夷激进分子联系起来。然而，当雅子踏进房间，青年闻声仰头看过来，她和他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温和瞬间消失，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雅子的错觉。
轻松活跃的气氛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看了看高杉和雅子，高尾挑眉，率先从座位上起身离开。在他的暗示下，澄子也起身，带着梅一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多年未见的恋人。
“呵……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最先打破沉静的是高杉，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和人仰着头谈话。”
太正常了，也……太不正常了。
雅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她和高杉重逢，那将是怎样一副场景。然而，在她所以的设想里，高杉都不是这样平静的。越是平静，隐藏在底下的风暴就越是骇人。
她承认，她害怕了。即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也还是害怕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沉默的理由。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对高杉如此，对她自己也是。
心中有了决断，雅子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同时——左手一翻，短刀握在手中，迅速刺向自己搭在桌面上的右手。
“噗……”
刀身整个贯穿掌心，暗色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涌出。目睹整个过程的高杉，他的脸上再不是原来那副平静的模样，他震惊地看向雅子，隐在桌子底下的右手已经离开膝盖，明显是要出手阻止却没来得及。
“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雅子没有注意到高杉的变化，她面不改色地将刀刃拔出，盯着手掌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直到它重新长成，然后才看向高杉，说：“我和松阳老师就是这样的存在。”
“……天照院，你应该知道它的存在，我和老师都来自那里。但是——若要追根溯源的话，我们应该都诞生自「龙脉」。纵使有着人类的外表，也不可否认本质是「怪物」，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故事很漫长，但是真相的解释却不需要很多时间。剥离出不必要的感情，将重要的信息整合，雅子将一切都告诉了高杉。关于她，关于虚和松阳，关于松下村塾和攘夷战争，关于过去的三年。
从开始到结束，全程都是雅子一个人在说，而高杉始终不发一言。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完最后一个字，雅子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闭上眼，无声地舒出一口气，然后再睁眼，重新看向高杉，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那么……”
搭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你现在是敌人，还是友人？”
雅子愣了下，回道：“至少不会是敌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这个答案中规中矩，高杉其实并不在意雅子的回答，只要将她刚才说的话理顺就不难发现她的立场。高杉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只是还无法消化完全雅子透露出来的讯息，所以需要一个契机来结束这场谈话。
“既然如此，详细的就下次再说。毕竟——我也不想在这里和你翻脸。”
他和雅子的问题并不适合在这里摊开来讲。至少，在老同学、部下和孩子面前不合适。
从房间里走出去，高杉转过拐角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高尾，很明显他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高杉淡淡地扫了眼这位老同学，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停顿了下脚步，问道：“高尾，这就是你之前多次拒绝我的理由吗？”
“你想多了。”高尾姿势不变，“反正你们「夫妻」在我看来都是半斤八两，所以我都听澄子的。”
哼笑了一声，高杉不再多留，带着鬼兵队的干部们，当晚就离开了高尾家。
第二天，雅子按照原来的计划，休假结束，准备返回江户继续之后的工作。告别的时候，梅一意外的没有出来，据澄子说，这孩子还在床上躺着。
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再想到自己本就亏欠儿子许多，却又无能为力，雅子也只好叹息一声，便上路了。
然而，当澄子送别雅子，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却发现梅一的被窝已经空了。
此时，松本村外，梅一时常玩耍的地方，他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田埂上想着心事。许是想的太入神，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梅一。”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梅一眼睛一亮，赶紧从地上起来。他转过身，在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容后，高兴地喊道：“「长腿叔叔」是你！你终于来啦！”
见到梅一，胧也忍不住露出了宽和的笑容。他比划了下梅一的身高，说：“梅一，你长高了。”
然而，男孩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小少年依旧是皱着一张苦瓜脸，他的不对劲引起了胧的注意，男人蹲下身去与梅一平视，语气和蔼：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到自己的心事，梅一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他将父母的事情还有自己的苦恼都告诉了胧，最后甚至将自己此前藏在心间的秘密也说了出来：“……在昨天以前，我一直以为「长腿叔叔」你就是我的父亲。”
梅一的苦恼，胧能理解，但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梅一，他本就不擅长开导人。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说出一句：
“相信你的母亲吧。”
“「长腿叔叔」，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的父母？”
胧并不擅长撒谎，所以他点了点头。
“那您也相信他们吗？”
梅一所谓的「相信」实在太过宽泛，然而胧却想到了其他的事。他想到雅子总是不遗余力地说服他，雅子说她有方法让虚和松阳都得到救赎，而他始终没有给她回答。
其实，在胧心里，他早已给出了回答——
“啊，是的，我相信。”
如果说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的话，那一定只有雅子她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信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