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手》桃子妖妖

35、初宴

　　壁画如期完成，杜老板邀请所有画工于开业当天前来赴宴。
　　“望江楼”的开张仪式热闹隆重，不仅有乐队助兴，更有各方人士赠送的对联、贺礼。

　　望江楼，楼高三层，重檐歇山顶。明间雕花木门，饰有精美纹式花格。门楼两侧张灯结彩，书有“望江楼”三个大字的黑漆金字匾额高挂正中。
　　楼前车马往来，宾客盈门。杜老板不断和客人寒暄，伙计身手敏捷的穿梭于酒桌之间，上菜吆喝。
　　今晚“望江楼”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美艳的杰纥舞姬正在台上卖力歌舞，席间宾客觥筹交错，谈笑声、舞乐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位客人。

　　我睁大了眼睛，想起前几日还没有如此气势的望江楼，心中赞叹不已。
　　同来的王家兄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吓得准备回家，却被许星一把拉住。
　　“你们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如此窝囊？这种场面你们几时见过？有机会，还不见见世面。真是两个傻子。”许星说罢，径自走进了富丽堂皇的望江楼。我随后跟上。
　　王家兄弟见我和许星进去了，便只好硬着头皮上。

　　刚进门，杜老板就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我，连忙热情招呼：“马良，快上二楼去。崔大人、陈大人和众举子差不多都到了，陈大人让你到了就过去。”

　　怎么又是陈大人？哎哟，真是怕谁，谁找你。
　　我忙问：“杨相的公子到了没？”
　　“到了到了，到席的诸位公子，各个都气度不凡啊。我看今天准能迷倒一大片的姑娘。”杜老板乐得眉飞色舞，没等我再问话，便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站在一旁的许星一挑眉毛：“你自己见机行事。”

　　心里埋怨了人小鬼大的许星几句，我还是无奈的上了楼。意外的是，我竟然见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宋誉之。

　　陈恩大摆筵席，来了好几十人，其中似乎多为即将参加春闱的举子们。
　　陈恩见我来了，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我赶快入座。杨阳早已为我预留了位置，我快步坐下，才发现不少人都在看着我。
　　宋誉之与我同席，坐在我的斜对面。我坐得是主桌，主座坐的是崔大人和陈恩。我和杨阳都在崔大人的右手边，按道理应该是挺受器重的人，才能坐这个位置，难怪那么多人会看我呢。
　　奇怪的是，我何德何能？居然坐上了主桌。
　　究其原因，八成还是靠了杨阳的“裙带关系”。看来人际关系对于前途发展，真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人陆续到齐后。
　　崔之栋先向众人敬酒，接着是陈恩。两位领导人洋洋洒洒得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这个过门要是在现在大概就是花了十来分钟的样子。
　　自古以来，上下级间的套用模式似乎就没变过。听完他们冗长的开场白，所有人都要表示出尊敬，也不管听没听进去，听进去多少，拍巴掌就对了。
　　崔陈二人受捧，心情大好。
　　崔之栋乐呵呵地说：“好啦，今天并非诗画大会，只是我和陈大人想与各位共同欣赏西孛美丽的夜晚，今晚不谈时事，不必拘束，大家尽管开怀畅饮，开席吧！”

　　吃了一会儿，杨阳低声问我：“宋誉之怎么会坐这桌的？他跟两位大人认识？”边说，就冲着宋誉之笑了笑。
　　宋誉之随即看见我，竟然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把我弄得有点心里添堵，吃了口菜，说：“我怎么知道，连我自己怎么能坐到这桌都是个谜，何况是他呢。”
　　“嗨，你那是沾了我光。”杨阳一脸得意地笑了。
　　我没有理会他，又偷偷打量起宋誉之。

　　宋誉之今天极为显眼。先不说他原本就有过人的资本，只说他的衣着打扮。一袭素色大袖衣，尽显他那卓尔气质。黑色的长发经过精心梳理，整齐的束起。宋誉之的皮肤，白过在场的每一位。因此，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宋誉之似乎对这些好奇的视线很是反感，眉头紧蹙着，垂着脑袋，不说一句话。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宋誉之的脾性。他一向不喜欢出风头，现在这么抢眼，恐怕他的心情是糟糕到底了。

　　无意间，发觉同桌，有个人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宋誉之。
　　那个人坐在陈恩的左手边，同是儒生打扮，衣料是上好的白花绫。一双小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宋誉之，他的眼皮有些浮肿，这让他的目光更加阴沉。

　　好毒辣的眼神。这人怎么这样看宋誉之？难道有仇不成？
　　我小声问杨阳：“那个小眼睛的是谁？”
　　杨阳抬眼一耽，冷笑道：“他？我告诉你，崔大人是他的姐夫。”
　　“姐夫？”
　　“看不出来吧？就那小子，要不是仗着崔侍郎是他姐夫，他有本事考科举？我看啊，顶多就是个土霸王的料子。”
　　杨阳言语间明显流露出对那个小眼睛的不屑，看来也是积怨已久了。
　　我“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阑干之外，远处西孛城中灯火渐次亮起，江面上映出一轮明月。
　　正欣赏着楼外美景，却听有人发话。

　　“我敬诸位一杯，祝愿在座的各位能够金榜提名，光耀门楣。”陈恩敬酒，举子们全部起身回敬，一个个眼中都憧憬着对未来，似乎所有人都有当状元的信心。
　　来参加筵席的有国子监生徒，也有乡贡，当然，还有我这样浑水摸鱼的。你们问我怎么知道？还不就是我身边的小喇叭杨阳说的吗。

　　男人们一起，无非就是谈国家大事，谈未来，谈人生，再来就是女人。同理，男人们吃饭谈大事，从来也少不得娱乐项目。
　　这不，杜老板把高价买来的异族舞女都招来给咱们献舞助兴了。

　　这群儒生平时都忙着读书，很少有机会到这种场合。刚开始，看着穿着暴露的舞姬跳舞，还说有伤风化。再后来，都喝高了，越看这些白皮肤大眼睛的“波斯猫”越顺眼，忘德忘行的也就多了起来。
　　好几个儒生拉着一名舞姬，要她当他们的红颜知己。这可逗坏了崔之栋和陈恩，两人捧腹大笑不止。
　　好嘛，这酒喝得真是不错。筵席的气氛被一群娘们炒到了高潮。一个时辰前，还斯斯文文的年轻学子，现在都是满脸口红印了，地板上还掉了不少帽子。

　　二楼喧哗的不得了，引得楼上楼下直往我们这里张望。
　　可两位大人也管不了事了，都喝高了。这当真是应了那句“不分彼此，没大没小”。

　　杨阳挺高兴。因为他喜欢美女。
　　一名舞姬走到我们这桌，向众人抛了个媚眼。随后却搂着宋誉之，莺声燕语的操着杰纥语，在他耳朵边上说起私房话来。
　　两人竟然还有说有笑。我跟杨阳还有其他人都傻眼了，谁也不知道，宋誉之居然会说外语。

　　崔之栋很是激动，忙问：“誉之啊，原来你还会杰纥话啊。隽之，同为手足，你怎么没学会？”
　　“回大人，三娘只给弟弟一个人开了小灶，我哪能学到那么地道的杰纥话呢？”答完，这个叫隽之的，又挑衅地看了看宋誉之。
　　这个“隽之”就是刚才狠盯着宋誉之的“小眼睛”。

　　我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杨阳已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我一瞧杨阳不大对劲，大有厥过去的可能性，忙在他后背，帮他顺气：“你怎么啦？”
　　杨阳掐了掐自己的脸，对我说：“你还没明白？”
　　“明白什么呀？”
　　“那土霸王跟宋兄，是兄弟！”

　　杨阳这么一说，我才明白。那个小眼睛，叫隽之的家伙看来真跟宋誉之是认识的，要不怎么能刚见面就像结了老梁子一样？
　　可，不能够啊。宋誉之和宋隽之长得，没有一个地方像，他们居然能是兄弟？太滑稽了吧？
　　天底下最俊的男人，和天底下最猥琐的男人，竟然是同宗的异母兄弟！
　　这个爆炸性消息，让我有好长时间没缓过神来。

　　宋誉之像是在忍那个隽之，半天才开口：“母亲曾经要教大哥杰纥语，可大哥只说了句‘什么杰纥桃核？没兴趣。’母亲这才没有教大哥，大哥还记得吗？”
　　崔之栋一听，哈哈大笑。这倒把宋隽之给气得脸色发青，活像个西瓜。

　　“誉之，刚才那个舞娘说什么了？我看你们谈的很开心啊，有什么可乐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崔之栋还有好打听的毛病，十分好奇刚才人家的谈话内容。
　　宋誉之笑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舞姬，说：“这位姑娘，刚才问我是不是杰纥人氏。我告诉她，虽然家母是土生土长的杰纥人，我却是地道的大朔子民。然后，这位姑娘又问我，认不认识杨公子，她想请我代为引见。”
　　陈恩笑道：“杨公子果然魅力不凡，连杰纥舞娘都倾心于你了。公子还不快和人家认识认识？”
　　“大人取笑了，我可没有那种魅力。一定是誉之兄开了我的玩笑。”

　　知道杨阳底细的人有很多，都晓得他老子是宰相。又因杨阳是国子学生徒，地位比在场许多举子高出不少。杨阳的玩笑，还没人敢开。
　　所以，宋誉之再度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杨阳突然一阵坏笑，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憋着坏，想让不爱出风头的宋誉之大放光彩。
　　“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这不叫无聊。这叫帮助。宋兄高中的可能性相当高，我和他是同年，又是好朋友，能不替他改改怕出风头的毛病吗？”杨阳说的振振有辞，我反倒不好反驳他了。
　　更让宋誉之崩溃的是，杨阳又在众人面前把宋誉之的会弹琴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引得两位大人跟各个举子十分好奇。
　　宋誉之先是推说这里没琴，结果杜老板不是吃素的，忙说：“小人刚从异域高价买了把。”
　　结果，好评如潮。宋誉之出了很大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