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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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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苏安教他读书识字，郗虞每天要做的事便多了一项。好在苏安勤奋肯学，故而启蒙虽迟，郗虞教导的时候不会太烦心，乐意过去。反倒是马文才觉得苏安那人不值得郗虞如此费心，不愿意她和苏安有太多牵扯。
听到这些话，郗虞不置一词。她自然知道马文才是在为她考虑，但是先不说日后她不可能入朝为官，谈不上因此事遭遇流言蜚语，再者，她已经答应了苏安，人无信不立，不可食言而肥。
郗虞一脸无辜地安抚着马文才。天啦，文才兄有时候真是太啰嗦了，赶紧走。郗虞缩着脖子，趁着马文才背对着自己训话，轻手轻脚地溜走。
“小虞！”林子里的鸟都震飞了。
“哟，小虞！过来过来。”路过桃花亭，陶渊明正在那煮酒，看见郗虞身边没有经常对他横眉冷对的马文才，醉眼朦胧地招呼着。
“是。”走入亭中，亭内除了酒香还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在周围飘荡。郗虞对陶渊明今日煮的酒生了不小的好奇。
“先生这酒好香，是用了什么？”
“还不是平常的那几种。”陶渊明见她问，便将他用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偶尔还会把他改过的一些小事项也告诉她。基本上，郗虞记住了之后，那天要是兴趣来了，也能弄上这么一壶。
“好勒。来，难得那位管你甚严的马大爷不在，尝尝。”陶渊明将他平时不怎么用的小酒杯放在郗虞面前，斟上。
郗虞看着面前的酒有些小纠结，就是那种知道面前的诱惑自己不该沾，但是又想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体验。
陶渊明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陶先生满足幸福的神态，让原本有着沁人清香的酒更具有吸引力。郗虞缓缓地将酒杯托到自己唇边，不再考虑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马文才的训斥。
比药汤好喝多了。郗虞一杯下肚，咂吧咂吧嘴，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先生，我还想喝。”郗虞期待地看着陶渊明，晃了晃自己的小酒杯。
“一杯足够了，再喝怕是会难受。”陶渊明这时候倒是说着劝慰的话，之前怎么要引她喝酒。现在想喝又不给，真是太可恶了。
郗虞觉得自己有些情绪上来了，担心冲撞陶渊明，急忙告辞离开，回房休息。
陶渊明见她脸色酡红，眸含水色便知道她有些醉了。好在神志清醒，又是在书院内，郗虞一个人离开他也不担心。
郗虞走到半道上困劲涌上，更是脚步不停地冲回自己房中睡觉。
鲍照楠目瞪口呆地看着郗虞像入水的鱼儿一般滑入薄毯，瞬间睡着。
侧卧着睡着，郗虞浑身轻松极了，轻飘飘地，仿佛陷入在大朵大朵的云彩中，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马文才好不容易从陶渊明口中知道郗虞回房休息，回房一看没人，才恍然地转到郗虞房中，见到她睡红的脸。
“小虞之前在陶先生那里喝了酒，要是他醒过来喊头疼，记得让子桐端碗醒酒汤。”马文才题郗虞掖好被脚，轻声吩咐着鲍照楠。
鲍照楠点头，目送马文才离开。
郗虞深陷在平静的梦境里。梦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静坐在湖水边，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不用多久，她所等待的就会从明月中飞出。
不知道等了多久，波澜不惊的湖面荡开粼粼的波光，郗虞心中明明惊讶不已，却又生出一种马上就能见到了的欣喜。风声中隐隐有乐声传来，一双金色的眸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郗虞能够感觉到自己因为惊讶而仰面倒下，缓缓地滑入水中。隔着清澈的湖水，她看到杏色的衣袍从她头上翻飞而过，那双金色眼眸的主人拖着他细长的身躯窜到那人的琴案旁。
他们好像没有看到水中的郗虞，一仙抚琴，一虺抒志。
郗虞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仿佛见过一般。郗虞知道这是个梦，但是她还是努力地伸出手，想着拨开眼前隔住他们面容的雾气。
正当她奋力突破那层禁锢着她的力量时，眼前的一切画面逐渐褪色，虚化。耳边传来令人烦心哭声，身后的平地瞬间变成深渊。郗虞此刻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被瞬间的坠落之感吓醒。
陡然睁开双眼，先前梦中的哭泣之声依旧在耳边响起。郗虞此刻顾不得回想那瞬间的惊惧，起身转头看向哭泣的孩童。
那孩子的双腿不良于行，似乎是先天的发育不全导致。此刻摔下轮椅，身边又没个人，只能费力朝坡上的轮椅爬去。看他神色坚毅，那哭声，应该是他再也忍不住才会有的。
郗虞原本想扶他一把，没想到双手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郗虞没有发现地上正在爬的孩子，注意到了她，偏头朝她看去。
罢了，不管现在是什么状况，先把这孩子安置好。
手指掐诀，郗虞让灵力附在孩子和轮椅上。孩子吃惊地看着自己慢慢飞到轮椅上，随着轮椅来到一片树阴下。
天色尚早，郗虞在孩子身边划下保护圈，顺便用神识在附近探查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大型野兽在周围晃悠，她便打算离开了。
“仙子姐姐，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欧阳明日知道是这个悬浮在空中的姐姐帮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触碰不到他。
“你能看到我？”郗虞还以为自己现在这离魂状没人能见到自己。
“仙子姐姐，谢谢你。”欧阳明日才哭过的眼睛此刻还湿漉漉的。这般模样，直叫郗虞心软。
“擦擦吧。”一时间忘了自己碰不到人，郗虞从袖袋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害羞地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裳，接过这方绣着枫叶的手帕。
“仙子姐姐，这帕子上绣的什么叶子，竟然是红色的！我从未见过。”
竟然接住了。郗虞看着欧阳明日擦着他脸上的泪痕，有些诧异。原本顿在空中的手试探着碰触欧阳的肩膀，结果依旧如此。
郗虞有些丧气。“是枫叶。每到深秋的时节，枫树叶便会变得比所有二月的花还红。”
“仙子姐姐。这帕子我洗好了，便还你。”欧阳明日紧握着手中的雪帕，心中颇为担心她将它收回。听说仙人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流落人间的，若是她将它收了回去毁掉就糟了。
郗虞不知道欧阳明日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看出他对这方帕子的不舍。还以为他是没见过这帕子上的枫叶，不舍得。“不用了。小公子若是喜欢，便留下。”抬手将他头上的落叶拾起，郗虞微愣。
这时，欧阳明日擦干净的小脸露在郗虞面前。因为高兴而泛着微光的眼眸，眉心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白净清秀的面容，一身不屈的气度都一一呈现在郗虞眼前。
“日后，小公子定然是位出类拔萃的人物。”郗虞不善命理，但是瞧见欧阳明日的面容便忍不住赞叹。
“是吗？”欧阳明日神色低落，垂下头，手放到自己的腿上。
眼前蓦地闪现出一眉间点砂的男子站着出现在城楼上。郗虞用法术对比着此刻全身被照在树荫下的小孩的脸，确定那俊美的男子就是眼前这孩子。
“会好的，我看到了。”郗虞不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发丝，虚虚地落在他的面颊。“不过，时间有些长。要耐心地学习哦，小公子。”
“真的？！”自懂事以来，欧阳明日每每提到自己的腿，都会看到师父黯然的背影。后来，他就不再提了，顺从地按照师父从各种古籍里找来的方子试着，希望哪一天就好了，能够站起来，离开这轮椅。从来没有人会以这样肯定的语气告诉自己，终有一天自己会站起来，能站起来。不是安慰，不是开解，而是陈述。
“当然，我看到了。你站着出现在一处城墙之上。”
“仙子姐姐，谢谢。”
“明日，你在同谁说话？”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长者施展着轻功，从远处赶来，背上还背着新鲜的药草。
以郗虞的眼力和知识，只一眼，就看出那草药的生长之处是轮椅到不了的地方。
“啊呀，明日，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狼狈？”走近一瞧，就见到欧阳明日满身的尘土，他急忙问道。
长者举止匆忙，直直地往欧阳明日走去。半蹲在欧阳明日身前的郗虞眼瞧着要撞上，连忙闪开。
看来，这位长者是看不到我的。郗虞见他目不斜视地走向欧阳明日，对她的存在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失望。难不成，只有明日能看到我？郗虞这般想着，往欧阳明日身上打入一块护身玉符，朝着最近的一处人烟处，飞去。
欧阳明日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看到郗虞飞远的身影着急的拉着他师父，想要追上她。“师父，仙子姐姐飞走了，快去留下她。”
边疆老人茫然地看向欧阳明日指着的方向，什么都没有看到。
郗虞从村庄转悠到城镇，边疆飞到皇宫，无人能够见到她。等她转悠到欧阳明日附近，感应到他体内的护身符位置，才生出了到欧阳明日那边说说话的心思。
这一留，就是十五年。白日，郗虞陪着欧阳明日读书学习，晚上她就将她在路上遇到的一些趣事讲给欧阳明日。有时候，她也会讲一些只能旁观的事，令她难过的事。
慢慢地，郗虞察觉到月光对她的益处，常常在欧阳明日睡着之后，在附近最高处汲取月华修炼。
灵魂状态下的郗虞不用睡眠，不用吃喝，时常沉浸在修炼之中。有时候，她以为的眨眼间就是一年半载。欧阳明日在郗虞修炼的时间悄然成长。闲暇之时，无论晴雨，欧阳明日总会在郗虞身边等上一会儿，希望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睛，从修炼中退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