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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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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才兄,就我们两个人?”郗虞想到此刻还在书院的马太守,试探地问着马文才。
“这是当然。书院里的那些人还想我请他们?”马文才好似没有遇见马太守一般,话里提都不曾提到。或许,那马文才口中的‘那些人’已经将马太守给涵盖了。
马文才和他的关系不好在郗虞面前没有丝毫隐瞒,郗虞就算傻也知道他不想提他父亲,更何况郗虞还算聪明,自然不会对马文才说什么撇下马伯父一个人不好之类的话。
不过她心中存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马太守会以为是她落崖,又为什么他会知道书院学生落崖的消息。
在飞琼楼坐了一会,郗虞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求知欲,开口问了马文才。“文才兄,令尊是怎么知道书院有人落崖的?又为什么会认为那人是我?”
马文才酷脸微红,微微撇过脑袋,不与郗虞对视。“我看到你那封短笺后,担心你在途中发生什么意外,便让马统即刻下山派遣府兵沿河寻找你的下落。估计是因为此事,才让他知道了你。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文才兄,原来那段时间你这么担心我。”解开疑惑,郗虞得知马文才私下为她做的一些事后,感动不已。“那之前不理我也是因为我鲁莽下崖咯。”见马文才点头,郗虞心中愧疚之情顿生。“我应该对你说抱歉,文才兄。”不单单是为了让你担忧而抱歉,同时也是因为你以诚待我,而我却诸多隐瞒。
“你这是怎么了?”马文才还是第一次看到郗虞面对美食的时候依旧怏怏不乐,觉得这问题有点大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者还有什么不舒服?”
“啊,没事。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吃这个?”郗虞回神一看,桌上手掌大小的螃蟹正对着她张牙舞爪。郗虞反射性地一缩身子。死了怎么还能动。郗虞凝神看去,长吐一口气。看花眼了,幸好幸好。
“这个简单。”马文才手脚利索地将螃蟹打开,把露出蟹黄的部分放到郗虞碟子里。“吃吧。”
郗虞高兴地答了一声,将那些问题压后,大快朵颐起来。有一次吃蟹黄还不够,馋马文才吃的蟹钳,郗虞就趁他不注意从他碟子里拽出一个来解馋。丝毫不知道,马文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偷笑。
“今日我们在外面走走,赏一赏这边的秋景。”
郗虞心知他是不愿回书院与马太守相遇,轻声答了句好,陪他在湖上画舫抚琴饮酒。
有些事,若是文才兄愿意说,郗虞定然会耐心认真地听他说。若是他不愿说,郗虞也不会多问,以免无意中挖开他的伤口。
马文才一壶一壶地喝着闷酒,在郗虞满脸纠结地劝阻之前停了下来,微带着笑,看着她如释重负般的神色。“我们回吧。”
见他心情好多了的样子,郗虞自然不会出言反对,开心的回答之后,将琴收拾了一番,准备下船前背好。
突然,郗虞抬头朝另一处画舫看去。“划过去。快点,救人。”一位看上去衣着光鲜的公子冷眼瞧着水中狼狈的黄杉女子挣扎。他身边的小厮抓着丫鬟立在一旁。
“哈...救...啊...救...命。”
船即使划地再快,依旧需要一段时间。眼瞧着那名黄衫女子挣扎的力道快没了,心里着急的郗虞渐渐升起以法术救人的念头。但是人多眼杂,郗家自从兵权被夺便大不如前,若是有人借此生事,只怕会给两位伯父带来麻烦。
“你还有武艺在身。”夷华密语道。
“对啊。”郗虞在画舫中找出一捆麻绳,运功将它甩出,正好缠住那姑娘,然后,用力将她拉了过来。
黄衫女子上了船,顾不上道谢,连连咳嗽,半趴在船舷上将腹中的水吐了出来,直到靠岸才好了许多。
“妾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郗虞见她衣裳尽湿,双唇冻得发紫,脱下外袍交予她,拉着马文才往外走。不想此时马文才直愣愣地盯着那女子的脸晃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瞧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毫无血色,苍白的脸色像是打开了马文才那个深藏在心中的匣子。娘,别留下我一个人。马文才嗫嚅着嘴唇,没人知道他心里念着谁。
“文才兄,我们该出去了。”郗虞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叫他。
“哦,好。”马文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眼神,心底有些失落。她的容貌和娘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娘年轻许多,也漂亮许多。如果,娘还在,就好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断我的好戏。”郗虞打发那丫鬟去买些干净的衣服给他家姑娘换上。
“哦,你哪位?”马文才话音刚落,简单粗暴地将那装模作样的人以及他那小厮踹入水中。就算她只是容貌与娘相似,那也不是你等可以欺负的。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一脚将他们踹下水后的马文才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火都发泄在他们身上一样,踹一次还不够。他们一爬上来就再次将他们踹回水里,好在是在岸边,水浅得很,不会发生什么意外。郗虞看了几次之后就没管了。那两人又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管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两位公子,妾身告辞。”那名女子礼数周全地向着马文才和郗虞告辞,想来以前也是位大家闺秀。
马文才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不敢上岸,泡在水中的两人,平复了心情后,决定回书院。“我们回吧。”
“好的,文才兄。”
现下虽然已经入秋,林中的虫鸣与鸟叫仍旧吵闹地很。两人在山道上的交谈声被风一带就没了,心情平静的很。
“今日那名女子和我过世母亲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她出现我面前,我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将她曾经的样子记得如此清楚。”马文才突然觉得很累,在山道旁随便找了块白净的地坐了下去。
郗虞坐在他身边,瞥见自己这一身蓝白的衣服,分神想了一想脏了夷华要洗衣服的事情。转眼,她就被马文才说的事情吸引过去。“为什么是曾经的容貌?”
马文才紧了紧右拳,继续说道:“她去世前两年,因为护着我和父亲争吵,被毁了容貌。”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们母子。美貌的妾一个又一个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拼了命地学习,想着超过那些同龄人,博得他的关注,可是一切不过是徒劳。”
“打骂批评是家常便饭,无视,倒是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后来,母亲终于受不了,自尽了。”马文才半仰着头,看着天空,慢慢地讲着。
郗虞以前在外面听过许多这样的故事,哭得多了,后来只剩下谴责和心酸。所有那些感觉此刻在听了马文才平淡的讲述后齐齐涌出,可是郗虞仿佛被什么堵住嗓子眼儿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般流下泪。一滴一滴,染红她的眼眶。
“心里舒服多了。”马文才将心底里一直藏着的事情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整个人仿佛从一个束缚他很久的牢笼中一般,暗藏在平淡中的阴郁狂怒一下子平息了。想必不久以后,他就会从小时候的阴影中走出来。
“...要不要哭得这么惨?”马文才一回头,看到郗虞哭的那叫一个寂静无声但是大雨滂沱,止都止不住,有些好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就是难过嘛。怎么,不许我难过啊。”郗虞用手背抹着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原本恶狠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委屈一样。
“憋理我,我再哭一会就好了。”哭的鼻音都出来了,郗虞觉得有点丢人,快走几步,冲到前面去了,也不跟马文才说一声。
马文才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不再上前,又确保能够在有突发事件时反应过来。
两人回到书院时,果不其然,马太守和那一对人已经下山多时。郗虞和马文才道别后,回房完成今日的课业。马文才吩咐马统调查今日遇见的那名女子的情况。
郗虞低着头,匆匆走过,和同窗们打招呼也是急匆匆的,惹得他们纷纷不解,侧目。
“嗯?才出去一天,眼睛就变成兔子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夷华进屋的时候,郗虞正拿着湿帕子敷眼睛。
“我没事。”郗虞抽出来夷华拿走的手帕,敷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闷闷的从帕子下面传来。“你有从我师父那里听过我父母的消息吗?”
夷华手上的动作微顿,说道:“没有。”
“哦。”郗虞又开始哭了,这次不是无声的哭了。一声比一声大,一直哭到打嗝,然后,没有眼泪了就开始干嚎,这么闹了大半个时辰。夷华一开始还哄着,两刻钟之后就没管了,去食堂端吃的去了。
“吃点东西吧,哭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夷华摆了一碗肉粥,一碟青翠可爱的时蔬以及一小碟松子糖和梨膏糖。
“对不起。”郗虞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偷偷瞧着夷华的脸色,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没事。”郗虞感受着头上轻柔的力度,又有点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