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漆黑断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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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图安准执行者从莱迦代行者那里离开，按照当地的星球历法，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忽略这与图安准执行者降临日的短时间差，也可以说失联的图安准执行者被困在这个世界有三个多月了。
当然这只是按照本地的历法得出的结论，可能换算过来更短也说不定，当然，也可能更久。
外面在下雨。
相比于可以事后进行恢复的数据，还是容易销毁的纸张更适合记录一些隐密的东西——当然，比起一下子就清理恢复起来也麻烦的数据资料，比较稳定的实体卷宗妥善保管的话也显得更加安全一些。毕竟，数据库可以隔着一道屏幕被破解被侵入被攻击，档案室只要防着点不要起火进水生虫，外人想要摸进来就只能靠实体——那可就容易防范多了。
大概，这也是纸张这类记录信息的媒介到现在都没有消失的原因之一。
虽然对图安来说，用纸张或者其他类似纸张的材料记阅东西可能只是出于兴趣。
将手边的资料整理好了收进箱子，青年腾出了一片可以放松地趴下来的空间。
达索从来不缺无人的房子，这只是其中简单的一间而已，一间由简单的材料拼凑出的简陋的房子，勉勉强强也可以做一个安身的地方。图安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眼镜也垮垮地歪在一边，眼皮懒懒地只抬起一半，透过没有眼镜的聚焦的地方，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好像光圈选大了的相机拍出的照片。
单纯用肉眼看到的世界，只有一片一片的模糊，就连色块也像是滴在毛纸上的墨水，晕散得过分。
看着什么都看不清的世界，却也未尝不是一种放松方式。
眼里都是迷蒙的风景，但是图安很清楚，每一个呼吸砸在用废弃透光材料粘合起来的窗户上水珠有多少，那些从天上来的水珠把窗户敲出不一样的声音，然后顺着磨平的窗板歪歪扭扭地滑出杂乱的轨迹。
图安的感知里，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将无所遁形。
雨中的街区很是宁静。
穿过窗户，更远一些的地方，空荡荡的街区只是时不时有几个人影在雨中游荡，偶尔几间透出灯光的地方都是房门紧闭，仅剩的亮光也很快暗淡，无人的房子空洞地注视着雨中的寂寥。
大概算是休息够了，图安慢悠悠地从桌上撑起身体，把眼镜扶正，适应地眨动几下，抬手关掉了灯。
街道上的亮光又少了一处，雨幕之下本就不怎么明亮的道路更是显得昏暗了。
外面是没有路灯的，失去照明的房子一下子就彻底地黑了下来。然而黑暗并不能影响到图安的行动，青年摸着黑，从容地拿起桌边的雨衣披在身上，提起装着吃饭家伙的箱子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凉风带着几滴雨从门洞挤进房间，有些摔上了图安的脸颊，顺着面孔的轮廓滑进衣缝里，凉丝丝的。
青年眯了眯眼，好心地关上门，随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距离包围圈完成，尚需半小时。
是目标图安从安全路径脱出的三倍时间。
躲开隐匿在阴影里向那间落脚小屋摸过去的人，一群又一群毫无所觉地从他们的目标身边擦肩而过，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又没能发现目标是怎么逃脱的。
如果他们敢无视达索的违禁条例使用大规模的破坏性武器，或者占据制空不停扫描的话，说不定真能够把图安揪出来，然而他们不敢，放弃玉石俱焚的做法单靠人力的包围，除非在进入图安的感知范围以前就完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不然再密的网都困不住那条叫图安的鱼。
脱身对图安并不难，他能力一开就跟作弊似的周围一切无所遁形，毕竟这里的法则压制和幻灵没法比，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他大概可以直接把整片星区都包进去——虽然这样做的话他大概也会累成死狗，却也够他事先发觉到端倪做好防备了。
配上他后来兑换的那个降仇恨的辅助系神技，有时候就算从人家身边几乎贴身一样地擦过去，也不一定会被发现。图安的扫描是穿透的，基本就相当于把自身为中心一定范围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投影了一份在脑内实况转播，除非图安主动屏蔽，否则只要在范围内什么都逃不过去，哪怕只是一道信息波动。
可惜图安从来不会轻易主动透露自己能力特性，在放弃治疗不再对评分斤斤计较的图安豁出去后，就算是那些经验丰富的一方霸主也很难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溜出去的。
而在他们整出可以真正克制图安的方法之前，都是图安的主场。
就像今天这一场围捕，仍然还是以失败告终。从第一个生面孔闯进这片街区开始，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宣告了结局。
完全超越了几个世界级的碾压，这些伎俩在三个月来情绪越来越糟的图安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失联三个多月了，就算因为“腥轮”事件对幻灵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怨气，幻灵仍然是他效忠的地方不会改变。现在他唯一能和幻灵扯上联系除了存在内部他自己看不见的幻灵印记，就只有腕上的两个符文。图安想要回去，但是他想回去的话就算不完成任务也得找其他法子——不管选哪项，首先就得先在这里站稳脚跟。
这里有代行者。
毕竟，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游荡在代行者附近才能更好地掌握情况。
于是他就选择了卖情报。
说卖情报也不准确。图安接的活儿挺杂的，除了不直接去大厅接任务以外，基本围绕着他的天赋能力充分发挥了他“劳动模范”的精神——为了找点事干。
一个恨不得拿命去拼几乎要把自己有丝分裂出去忙的人，突然闲下来是会很茫然的。
单纯维生所需的资源，通过符文可以获取的储备还有很多，现在图安更需要的是等待。除非世界自己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治疗，否则就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折磨得奄奄一息，祂们也是懂得自救的。
一般来说，越是独立越是成熟的世界，其对代行者的依赖性就越弱，或者说，祂们的自我调节能力就越强。
然而这份调节能力，往往也是围绕在代行者身边的。
所以，迷雾中图安准执行者，只能也是必须得留在这个有代行者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弄清这个世界的异状，才能解决他，然后回去。
他不能滞留在这个世界，更不能轻易地被困到死去。
所以……只是拿一些获得很容易的“东西”，去交换他所需要的“东西”，是很划算的，对吧？
某种意义上图安就跟个移动人形监视器一样，虽然他本身无所谓，但那些吃过亏的大佬都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那些得过好处的大多也对他很忌惮，更多的是些既吃过亏又受过好的——就算他们对图安的能力一无所知，也妨碍不了他们宰了图安的念头。
不过图安是真不在意这个，哪怕他看似经常被撵得不得不到处换房子，有时候只要在外面露头就很快会有一帮人包过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还是“嚣张”地活得好好的。
他只是，情绪有些糟而已。
“等等！什么人！站住！”稍微放开一些，果然有人注意到了披着雨衣雨中疾行的身影，只是他们吼出来的时候图安的脚步更快了一些而已，下一瞬又消失在众人的感官中。
收到了后面大起来的动静，图安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差不多可以确定甩脱人了，奔跑的脚步也顺势慢了下来，披着雨衣的青年拎着防水的手提箱，闲庭漫步一般在雨中行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因为察觉到不妙停了下来。
……严格上说，这份不妙不能算是针对他的。
走近几步，理所当然地把自己送进那边的警觉范围的同时，那边的情况也清晰地反馈进图安的感知范围。
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峙的两边人，仿佛没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一样，雨衣帽下面的青年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十分自然地向其中那个似乎呈劣势的少年用熟稔的语气打招呼：
“哟～好久不见～……莱迦。”
……
“你听说了吗？那个任务竟然又有人完成了啊！”
“哪个任务？”
“就是那个啊，挂在那边最上头的。”
“哦那个啊，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这次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是谁呢！偷偷跟你讲啊，我就住在他家附近，看到他从里面出来好几次呢。”
特S级永久悬赏任务，获取血线维洛卡之花。
维洛卡之花是维洛卡星区的特产，分为白线、金线、血线和银线四种，其中血线维洛卡之花因为特殊的形成方式数量最少，同时获取的危险性也最大，而维洛卡星区本身就是以原生态的环境和极端的危险成名。
所以每一次有人能带回维洛卡之花，就算是白线维洛卡也值得让人承认他的能力了。
而能带回血线的话……
特S级永久悬赏任务，获取血线维洛卡之花。
完成者（最新），莱迦，无所属。
……
“天啊……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不愧是炸了联邦的基地的人……”
“我记得联邦那边负责这次事件是乌索尔来着……”
“能从那家伙家伙手底下逃出来不简单啊……”
S级委托任务，毁灭联邦编号二十三基地。
完成者，莱迦，无所属。
……
“你老爹我可是能从血眼克维肯手里逃出来的人！克维肯知道不？就是挂在那个红墙上的那个BALABALABALA………………听说就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连眼睛都血红血红了！”
“你说挂红墙上的哪个？我今天溜过去看没有一张脸长的红眼睛啊。”
“臭小子谁准你去那里的看我不打死你！”
SS级悬赏任务，目标，‘血眼’克维肯。
完成者，莱迦，无所属。
……
青年的语气非常轻松，然而凝滞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就产生松动。
大概也是知道这没什么用，主动乱入的青年耸耸肩，当没看见另一个人一样朝着那个用刀支撑身体的少年走去。
不管什么是身份，在达索主星上就只不能使用大杀伤性武器，而小杀伤性的那些在达索还没有近战冷兵器有用。
至于机甲，机甲在主星只能做交通工具还不能开太高，要打必须申请以后老老实实飞外面去。
不过看来莱迦并没能在擅长的冷兵器上面打过这人。
联邦的乌索尔……少将？
真是年轻的军官啊，各种意义上。
感知匆匆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只在“看”到刻在他刀柄上的铭文时停顿了一瞬。
一开始能收集到的莱迦的消息并不多，随着那三个几乎惊动半个达索任务的完成才逐步进入了有价值的名单，图安也是在周围的人群谈论的时候才能勉强得知代行者大人的近况——在那位奋起之前，靠在外面收集他的消息还不如直接在他家附近盯梢——看样子混得还过得去，唯一的软肋也被保护得很好，大概去掉本来就知情的人，还知道他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宝贝妹妹的，恐怕就图安一个了。
尽管如此，莱迦的身上还是有种很多的谜团，并且几乎都是这个星球上的人都没办法知道的，甚至连通外界的交流平台，能够查到的也少得可怜，并且还可以发现一些隐蔽的清除痕迹，就好像有人要把这个叫“莱迦”的人从存在上抹去一样。
图安不知道那些找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和世界异变有关联，光是无法获取这件事就足够让他焦躁。
他知道他现在的心态有点糟，继续进行心理辅导，但是他现在回不去。
平静平静平静。
外表仍是不动声色，图安稳稳地把莱迦从地上拉起来，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转头看了眼乌索尔，一副才发现有这个人的样子。
乌索尔·V·海因里希，联邦最年轻的少将。
联邦叛将斯莱尔·洛萨的得意弟子。
图安当然知道他，因为他在角落里查到了一个人，他叫……
——莱迦·洛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漆黑断罪（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