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恨也爱你》亲尝雪山楂

6、重逢

　　我走在街上，夜幕降临，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店铺内纷纷亮起了灯，整条街犹如白昼。
　　店铺外绚烂璀璨的霓虹灯，路上说笑的行人，与我擦身而过的车辆，他们原本就存在这里，而我就像一个异人。
　　过了五年，我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B市的路面，B市的天空，B市的空气，还有……B市的人。
　　一切都是我熟悉的，却又是我陌生的，离开了五年，却终究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五年了，我就像与社会脱节了一样，对于B市来说，我现在就像一个外地人，我对它一点都不熟悉。
　　我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哪儿，依稀记得这个地方我和他来过，我刚看见以前和他一起吃面的那个拉面馆了。
　　他不爱吃香菜，说是有股奇怪的味道，我听见之后就骂他大少爷作风，摆大少爷的高贵架子，然后他不服，他说你吃！你要爱吃你就把这难吃的东西叼去吃！
　　我说吃就吃！丫个男人几根破香菜都不敢吃，要你有什么用？！然后我就从他面里把给香菜给叼着吃了，然后他就很开心地笑了，他说徐缓我这是激将法，你上当了。
　　我说我知道，不过反正你不爱吃嘛，索性就帮你解决了呗，以后你看不惯的东西我都帮你解决……牛肉爱吃吗？要不爱吃我就一起解决了吧？
　　他想了想，想了好久，说，“不！”

　　他真可爱啊，不知道为什么，跟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撒不完的娇。
　　他有时候会好心地让我在他的胳膊上蹭两下吃个豆腐楷个油，有时候则干脆就冷着脸把我给撕开，一点都不留情。
　　不过谁叫我打扰他看书呢，看书的沈曲芜最恐怖了，一句话都不说，一天下来表情都可以不变一个，搞得我每次都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沈曲芜很优秀，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的那种优秀，如果沈曲芜那种神人是人，那我又是什么？
　　肯定是极蠢极萌的猪头了，虽然我的学习在我们学校也不差，中上水平，但是跟他那种保送重点甚至可以出国深造的人还是不能比的。
　　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每次他对我笑的时候我都觉得不真实，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有一次我收到了一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他的情书，我看了眼那粉色的信纸，然后对那女生说，“你为什么不自己拿给她？”
　　她笑得很不好意思，“我怕他不收，要是你送的东西他肯定会收的。”
　　我想了想，说:“好，我送。不过你说了，这得是我送的东西他才会收，我要送肯定是送我自己写的情书而不是别人的情书，即使是这样你还要我送吗？借着你的名义送他我写的情书？”
　　她尴尬地笑了，说:“你徐缓送的东西，他都认真的，你要是送你自己写的情书，小心他当真了。”
　　我看着那女生，说:“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我送？既然知道他会当真你为什么还要送！他那么认真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欺骗他？你能一直爱着他吗？你敢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吗？你确信你以后不会爱上别人？你真能做到如你信上所写的那么爱他吗？你真能不抛弃他，用自己的一辈子去爱他吗？”
　　她不答，拿着她的信离开了。

　　他那么认真死板的一个人，你们都不要轻易地说爱他。
　　若是做不到，就别轻易地爱上他，更别让他爱上你。
　　此生爱他的人，有我徐缓一个就够了。
　　若是你们做不到，就别爱他。

　　第一次让他说爱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忘了，好像是很小的时候，久远得我自己都忘了。
　　我每天都会跟他说一句，“沈曲芜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总是会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留下一句，“神经病！”
　　听到这儿有时候我会生气，人那是真爱！你凭什么骂我神经病？！没良心的，人家那么爱你，你骂人神经病，你才神经病！
　　有时候我会不生气，笑着调侃他，“哎呦～神经病好啊～我神经了也爱你～你看我都神经了还记得爱你～你要不要试着爱一下神经病啊～”
　　那时候他会瞪我一眼，然后我就给他抛媚眼，“大爷这是看上小女子了么？用这么爱恨交织的眼神看着我，你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你其实是爱我的吧？沈曲芜你其实是爱着我的吧？只是你不敢。”
　　每当我对他说“你不敢爱我”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变一下，那一瞬间的眼神我看不懂，就好像被我说中了一样。
　　可是有什么不敢的呢？我徐缓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亦不是钟楼怪人，他沈曲芜有什么不敢爱上我的？
　　若是他怕像小时候那样被人抛弃被人舍弃，那我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去向他证明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对我露出那种爱而不敢的眼神？为什么要让我像唱独角戏一样地失落不安着？为什么不让我走进他的心，为什么要把我在他的心里隔绝开来？
　　十年之后，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原来是因为这个！居然是因为这个！
　　我爸爸是他的仇人，而我是他仇人的女儿。
　　真是好笑，我徐缓活了十八年连我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他居然就因为这么个理由不能爱我。
　　简直是可笑至极！
　　我徐缓爱了他十年，把他放在所有东西的前面，总是把他摆在第一位，他居然就因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不能爱我，不敢爱我。
　　那我这十年的感情是什么？赎罪吗？替我爸爸向他沈曲芜赎罪吗？他沈曲芜不仅没有一颗爱人的心，更没有一双看人的眼睛，他沈曲芜就是个白痴，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不听我的解释，他不相信我对他的爱，他带着我的不甘带着我的委屈带着我对他的爱……离开了我，离开了有我的国家，去了一个我找不到他的地方。

　　我一直在街上走着，即使走到脚疼了也还在走，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发现我走到了孤儿院。
　　“恋念”。
　　孤儿院是两层楼的自建房，用围墙围着，两米多高的铁大门，院外有两盏亮着的路灯，孤儿院就在这灯光亮着的地方，在我的眼前。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像个走失的小孩儿，我朝他伸出手想要和他成为朋友，他看上去那么孤立无助，这么漂亮的男孩儿怎么会到孤儿院来呢？
　　简直就像个小王子。
　　他对我说他叫“沈曲芜”，他跟我说“你好”。
　　自此就想跟他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我站在门口，孤儿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院子显得很阴森。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门锁着？干妈呢？王军皮小伟他们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我莫名地觉着不安，没着没落的感觉心里突然就很慌张。
　　“干妈！”我朝门内大喊，用力地拽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铁锁想把它给拽开，铁锁很大我拽不动。
　　我的心更慌了，“干妈你在里面吗？干妈你开门我是徐缓！”
　　没人应，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死气沉沉的。
　　“干妈你开门啊我是徐缓！我是徐缓我回来了！你快开门啊！”我用力地拍打着铁门，铁门很凉我手都拍红了，可是还是没人应我。
　　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身体软软的呼吸都觉得困难，一种窒息的感觉在我心底卡着，我拽着铁锁滑到了地上，“你们为什么不开门……我是徐缓啊……你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一回来你们全都不见了……干妈你去哪儿了……你们都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些曾经爱我的人他们为什么都离开了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要我了……连干妈你也不要我了吗……你们为什么都不见了……说好爱徐缓的你们去哪儿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徐缓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我……他不要我了，他和小雨去英国了，他真的不要我了，干妈他真的不要我了……”
　　“他恨我爸爸，他恨我是他仇人的女儿，他说他最恨的人就是我……可是我爱他啊，我最爱的人就是他他为什么看不到我的爱只看得到他的恨……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就跑去英国……他明明知道以我的能力根本去不了英国，明知道我去不了为什么还要去……肯定是故意的，他沈曲芜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不想让我找到他，他就是不想看见我，他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我……”
　　我的眼泪越来越猛越来越猛，湿了我的眼睛湿了我的脸颊，滴在脸上，滴在地上，滴在所有可以滴的地方，眼睛疼，眼睛好疼，眼睛为什么要这么疼？
　　沈曲芜不要我了，不爱我了，他恨我，他恨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爸要是他的仇人？为什么他凭着这个就能否定我的爱？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为什么要去英国？
　　“他凭什么……他沈曲芜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他……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
　　我嚎啕大哭，喘不过气，心跳……心……胸好闷……
　　拳头使劲地砸在地上，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地上砸，眼泪落在我的拳头上，它还滴在我手臂上，我的脸上全是热乎乎的眼泪，眼睛好疼，整个人都快要窒息的喘不过气来，“沈曲芜……我那么爱你……我说我是真的爱你啊……为什么你不信我，你到底是为什么不信我……”
　　累，整个人都好累，窒息了，喘不过气来了，手痛，完了，喘不过气来了，就这样吧，就这样了，就这样了徐缓，别想了，从今天起就别想了，他沈曲芜从此就跟你没关系了，他既然不爱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呢？他不稀罕你你也别稀罕他，放手吧，五年了，该放手了。
　　我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滑出来，热辣辣的好疼，眼睛好像有点肿了，脸上全是湿哒哒黏腻腻的眼泪，我抬手随意地摸了一把脸，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徐缓……”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那声音好熟悉，我猛地回过了头，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
　　“……沈曲芜……”我的嗓子更哑，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
　　沈曲芜，居然是沈曲芜……
　　眼前的男人长着跟沈曲芜相差无几的一张脸，只是五官更加立体了些，下巴更加瘦削。
　　不，他不是沈曲芜，沈曲芜比他要清秀文气一点，永远冷漠平静的表情，偶尔还会露出孩子气的样子。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气质成熟稳重，内敛大气。
　　他不是沈曲芜。
　　我居然出现幻觉了，我又出现幻觉了……
　　我经常会出现幻觉。
　　在牢里的时候，在外放风劳务的时候，在我即将要入睡和睡醒之前我都会出现幻觉，沈曲芜他站在我的面前，他对我笑，他对我说徐缓我爱你，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大哭，哭到窒息，哭到再也哭不出声，好……好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你别恨我别离开我……你别恨我爸爸行不行……你别因为我爸爸是你仇人你就离开我……你既然来了就再也别回英国了可以吗……跟我永远在一起让我永远爱你让我永远保护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看着我，笑着说，“好。”
　　那么美好，那么漂亮，那么俊逸的一个男人。
　　他回来了，他要和我在一起。
　　他不恨我了……
　　我终于放下心来，心里从来没有过那么踏实的感觉，于是我语气轻松地问他，“你不是说会恨我一辈子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他说，“没错。我恨你所以你醒醒吧，你在做梦。”
　　眼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梦，就那么醒了过来。

　　“徐缓……”面前的男人又喊了一声。
　　假的，都是假的，这全是假的，徐缓你别相信，这肯定又是假的。
　　我不再看他，当他不存在似的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假的，徐缓，大胆地走过去。别看他，别信他，别听他说的话，他是假的，他是个幻觉，他是你幻想出来的沈曲芜。
　　“徐缓……”他又喊了一声。
　　假的！徐缓那是假的！那是假的你别信！你别信他！你已经被骗过那么多次了难道还没长记性吗？！他是假的！他是你幻想出来的！
　　我当他不存在与他擦身而过。
　　“徐缓！”他猛然扣住我的手腕，“徐缓你给我停下！”
　　我烦躁地停下脚步瞥他一眼，他看上去很愤怒，而且还着急不安。
　　一个幻影居然还当真了！你以为你表情丰富你就真是他了么？
　　别信他！这是假的！徐缓你真快疯了，幻想症居然这么严重，幻影居然还能对你动手动脚了。
　　快疯了，离神经病不远了。
　　既然是假的就不能太留情！
　　我冷漠地扫了一眼他扣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朝他不耐烦地吼过去。
　　“放手！谁允许你碰我的？！一个假的沈曲芜居然还敢对我大小声？我告诉你！就算是真的沈曲芜都不能对我这样说话，你个假的沈曲芜你算老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
　　他猛地低头吻住了我，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