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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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里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和沈曲芜终于看见了盘山的公路。
其实也算是运气好，在不知道方向、不知道出口的时候我们还能走出去，这绝对是因为上辈子扶了很多老奶奶过马路。
通山的路是用水泥铺成的，路面干干净净没有泥土也没有陷下去的坑。
那路上的雪已经被清干净了，只见一条泛着青色的水泥路，路两旁都是被清扫之后堆积起来的雪，从山顶通往山下，路上的雪全被清扫掉了。
我和沈曲芜从树林里窜出来，把正在路上扫雪的人给吓得够呛，看我俩的眼神就跟突然窜出来的山里的野兽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走到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身边，看着他们埋头扫雪的动作，“这政府部门还真是关心咱老百姓哈，连深山里的雪都要扫啦？”
“你说啥子哟？”那个大叔停下手边的工作看了我一眼，“俺们又不是环卫工人儿，俺们是墨氏集团的员工，说啥子政府部门！政府部门会有恁么好心？小姑娘你快憋逗了！”
“啊——？”我听他口音惊呆了，“墨，墨氏集团？”
“哈！”那大叔挺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俺们都是墨氏集团旗下的员工，俺还是这总部滴保安大队长嘞！小姑娘，你和内小伙子怎么从内儿树林里边儿窜出来啊？”
“我和他……”我挺纠结地扭头看沈曲芜，沈曲芜一脸憋笑的神情憋得很辛苦，“俺和内小伙子迷路啦！大叔我想问问您，……您咋来这儿扫雪来了呢？”
“俺们董事长的孙子昨儿个被困在这山里头来啦，董事长下令让俺们连夜扫雪给司机开个道儿让他们进山接少爷，这不，俺们就被派到这儿来扫雪了嘛……”
“少爷是墨兰吗？”我问，“墨兰他们三个在哪儿呢？”
“你们俩是他们什么人儿啊？”大叔往我和沈曲芜身上瞅了好几眼，“少爷他们具体在哪儿俺也不是很明白，大概是被接回去了吧？”
“我们是他们朋友，昨天跟他们走散了。”我对大叔说，“您要不帮我问问他们在哪儿，我们好跟他们会合。”
“你们两个是少爷的朋友？”大叔激动地把扫把往地上一扔，“哎呦可算找着你们两个咯，少爷让俺们找了你们好久了呢，你等着俺，俺现在就通知他们让憋找咯。”
说着他就从腰上掏出了一个对讲机，对讲机大概是信号不好，哇啦哇啦了半天才听到里面其他人的声音，那老乡，哦不保安，操着一口更纯粹浓郁的不知道是河南话还是天津话对着里面的人说着我更加听不懂的方言。
我悄悄地往沈曲芜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就怕被他给听见，“你说……他底下的人，是怎么听懂他的命令的？”
沈曲芜也压低了声音，“大概就跟你一样，你刚不还和他飙台词了吗？”
“我飙了吗？”我往那保安身上瞅了一眼，然后又凑到沈曲芜身边低声说，“没有吧？我飙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你确实说了。”沈曲芜语气很肯定，“你刚说……俺和内小伙子迷路啦！大叔我想问问您，……您咋来这儿扫雪来了呢？”
“……”我很无语，“这句话真我说的？”
“是。”沈曲芜嘴角都快扯到眼睛上去了，“那地道的北京味儿，跟大叔说的一模一样……看不出来啊树林里的小黄鹂，没想到你语言天赋还真好啊。”
“大概是大叔太魔性了。”我扯了扯沈曲芜的衣摆，说到这儿有点心虚地往大叔的方向看了看，大叔回我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们在这儿吐槽他会被他听见么？”
“不会。”沈曲芜凑到我耳边，“他现在激动得已经跟中了五百万一样，你就是去他跟前吐槽他都不会听见。”
听完这话我瞬间觉得安心了不少，“那就好那就好。”
大叔跟对讲机里的人讲了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其他的人也早已停下手中的工作围在了我们几个人的身边，样子看上去都挺兴奋激动的。
那保安走到我和沈曲芜身边，先是鞠了个躬，然后换上了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脸上没有表情了，就连口音都没有了。
“徐小姐您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少爷说待会儿就过来接您。”
我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看着沈曲芜，沈曲芜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曲芜又变回之前的“沈曲芜”了，就好像这两天的沈曲芜是另外一个人。
我看着他，心里有点难受，“曲芜……”
“等呗。”他嘴角带着笑意，“墨兰的司机待会儿就来了呢。”
车子果然很快就开上了山，一辆黑色的丰田，从山下的转角拐进我们的视野，直到停在我们的跟前。
这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雪，跟柳絮一样，纷纷扬扬撒的漫不经心。
老赵下车绕到左边后座开了车门，墨兰一袭黑色的长呢大衣，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眼前，显得他气质更加出众。
老赵撑起伞举在他头顶给挡着从天上飘下的小雪，他慢慢走近我们身边，在我和沈曲芜的跟前站定，看着我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缓儿……”
给我一种错觉，若是此时沈曲芜不在，他肯定会冲过来抱住我。
“墨兰哥哥。”我应了一声，然后往他身后的车内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小欣和小雨呢？”
“她们没事，在家裹着毯子看电视呢。”墨兰轻松地笑了笑，然后又看向沈曲芜，“曲芜你受伤了？”
“啊，”沈曲芜对着他笑了笑，“这都被你给发现了。”
沈曲芜说的时候是在笑，语气也很轻松，左脚搭在右脚前边儿，单手撑在那根棒子上，嘴角的笑意很深，给人的感觉惬意悠闲得不得了。
我看了看他，这样的沈曲芜真是有股与生俱来的气质，一股子闲散劲儿让人怎么也挪不开眼。
“走吧，”墨兰看了看他，然后就想拉着我往车那边走，“你们在山里呆了一夜吧？”
我连忙不经意躲开他朝我伸来的手，跳到了沈曲芜那边儿，我想我要就这样被墨兰给拉进了车子，我以后再也别想跟沈曲芜说话了。
“你腿受伤了走慢点，”我扶着沈曲芜的胳膊，“这刚清干净的地面肯定很滑，搞不好还结冰了。”
“知道，”沈曲芜皱着眉，好像不开心我把他当个伤残人士对待着，“我是腿折了又不是腿断了，不用扶。”
“你刚下山的时候还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我身上呢，这会儿又坚强不屈意志坚定了。”我直接把他架在我肩膀上，把他往车子边拖着走，“我就知道，人多你就不敢欺负我了。”
“谁欺负你了？”沈曲芜对这指控表示不服，“是你自己跟个小鸡似的浑身没劲，还好意思说别人压你。”
“你本来就是。”我把沈曲芜放到车边，打开车门让他坐了进去，轻轻地抬起他的脚放进车里，“不过没关系，我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不管你怎么欺负我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玩儿的。”
“徐缓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沈曲芜动了动腿，把棒子递给我，“来，送你根金箍棒。”
“啊，金箍棒呀！”我装作很惊讶地看着他，“用来打你这个白骨精么？”
“打你这个烦人精。”沈曲芜绕过我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我有点茫然地也往身后看了一眼。
完了，居然忘记墨兰也在我俩身边了。
“墨兰哥哥……”我有点尴尬，居然把墨兰给忽视了。
“上车吧，”他什么都没有说，拉开副驾驶座看着我，示意我坐上去。
我耳朵有点红，墨兰这动作太直接了，我本来还想跟沈曲芜一块儿坐后面来着呢。
犹豫了三秒我还是走了过去，今天气氛有点怪怪的，不管是沈曲芜，还是墨兰，我都看不懂了。
梦里都是白茫茫的雪，地上，树上，天空上飘着跟毛絮一样轻盈纷乱的雪花，花朵落在沈曲芜的跟前，身上，还有他的肩膀，头发上。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浅色的牛仔裤，站在茫茫的雪地里，面对着我，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梦里的女人。
他的头发上落了一层很厚的雪，和他白色的羽绒服在雪地里混成一片，若不是因为他的睫毛在颤动，我真会以为那是雪地里的一座冰雕。
长得像他的冰雕。
“徐缓……”他看着我，轻轻地唤我的名字。
是沈曲芜。
“叫我干嘛？”梦里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过几天就是平安夜了呢。”他说。
“我知道过几天就是平安夜了呀。”她蹲地上玩着雪，好像是在捏雪球，“平安夜是我生日，想好送什么礼物给我了没啊？”
他没说话，走过去站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我有事要对你说。”
“有什么事呀？”她捏着雪球抬起头看他，皱着眉拍了拍他的小腿，“哎你让让，挡着我光了。”
说完又低头玩着地上的雪，专心地捏着雪球，雪球捏了半天也就跟个包子大小。
“是很重要的事。”他手在兜里紧紧地握着她送给自己的奶糖，好像要以此给自己开口的勇气，“去英国交换生的名单里……有我。”
“有你就有你嘛。”她没在意地说了一句，手上仍不停地玩儿着雪，过了两秒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英国。”他语气没变，手仍插在兜里，紧紧地捏着那两颗奶糖，在她看来却是无比的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通知她这个消息而已，“就在你生日后的那天，圣诞节。”
听完这话她立即站了起来，连手上刚捏好的雪球都没来得及扔。
“不是说不去的吗？”她拉着他的胳膊看上去很紧张，“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这机会很难得，”他闭上了眼睛，有点不敢看她此时为他慌张的样子，“我不想错过。”
她看着他，一时无话。
“如果错过了这次出国的机会，我怕我以后……会后悔。”他睁开了眼睛，“四年，四年后我就会回来。”
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松了下去，雪球在她手中慢慢融化，冰凉的雪水从她掌心滴落，一滴滴地砸在雪地上。
“你知道的。”他看着她淡淡开口，“我必须一直努力，这样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也才有能力……保护别人。”
她终于哭出声来，站他面前垂着头，眼泪和手中雪球融化的雪水一起砸在地上，“可是交换生里……没有我啊。我不能去英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四年……四年那么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四年后，我回来。”他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与她在雪地里相拥，“等我，我们在一起，你等我……徐缓。”
她在他怀里仍是哭，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白色羽绒服，留下一串水渍。她握在手中的雪球融化的水滴在他的脚边，与她的眼泪同步，诉说着她的不舍，难过，与……心痛。
这是他人生中对她的第一次保证，这个几乎可以算是有承诺性质的保证，却让她等了十年，在他离别的时候。
要想跟他在一起，必须得等他四年。
忍受四年里没有他的日子，呼吸没有他的空气，靠着对他无尽的思念在没有他的国家生活。
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脸上亦是掩饰不住的痛苦，这个用所有来爱他的女生，若是自己走了，她该怎么办？
他突然好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早点向她表达自己的情意，现在，她该是要恨自己的吧？
自己都无法忍受离开她四年，更何况那么爱他的她。
“徐缓……”他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喃喃，“等我……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我保证，回来后，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哭得更大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仍只是哭，眼睛红红的，止不住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划出滴落在他的衣服上，哭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了，手中的雪球在她手中，终于融化。
没戴手套的双手与零下的空气接触被冻得通红，亦被冻得僵硬。
心好痛，胸好闷，睁不开眼，要等他，他要走了。
梦里白茫茫的雪，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沈曲芜的声音，还有他紧紧抱住我的手，好像他跟我一样，一样的不舍。
与当初一模一样的场景在我梦里回放，我想睁眼，可怎么也睁不开。
梦很固执，给我感觉就好像它不做完，我就没法醒来。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俊秀少年，在雪地里，与一个穿着桃粉色外套的女生相拥，看上去那么美，围绕着他俩的身边笼罩着绵绵的情意。
为什么她要哭？哦，他要离开她。为什么他把她搂在怀里？因为他也是爱她的。
可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离开？还要让她等他四年？
“沈曲芜……”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胸口一阵的闷，压抑的感觉怎么也挥不去，“曲芜……曲芜……”
梦里听见有人在叫我，一个挺熟悉的女声，“徐小姐……徐小姐醒醒……徐小姐……”
醒不过来，有人拽着我，梦里有股力量拽着我，摆脱不了。
“曲芜……沈曲芜……沈曲芜……”我皱着眉一直喊他的名字，胸口凝滞的感觉让我难受至极，那种被人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的感受让我无法听从她从梦中醒来。
“徐小姐……徐小姐快醒醒！”她的声音更急了，而且我还听见了其他女人的声音，“徐小姐好像在做噩梦，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墨先生？”
“墨先生待会儿可能会过来，我们就不要让他担心了。”她温和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你们先出去做自己的事情，让我来照顾徐小姐。”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小缓……”一个非常熟悉的女人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声音轻柔又慈爱，暖暖的，就像干妈一样。
是张嫂！
我在哪儿？我不是在监狱呢么？怎么会有张嫂的声音？
“张嫂……”我无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就像以前我们五个人在墨家一样，围着她让她给我们在厨房里做好吃的豆沙包。
“小缓……”她见我回应语气不禁开心了起来，“小缓你醒醒，我是张嫂。”
“张嫂……”我渐渐地睁开眼睛，张嫂毫不掩饰的担心显示在脸上出现在我的眼前，“张嫂……”
“哎哎……”张嫂急急地应了一声，弯下腰手撑在床沿看着我，“小缓……小缓你做噩梦了，不好意思张嫂把你给叫醒了。”
“没事。”我撑起身子坐起来，“倒是我，吓着您了吧？”
“没吓着没吓着，”张嫂坐在床沿上看着我，“小缓，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我感觉身体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有点酸，张嫂的声音跟干妈很像，那么慈爱，带着疼惜。
就跟五年前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张嫂……”我扑在她的怀里搂住她的腰，这个人就跟干妈一样，第二个我把当成妈妈一样的人，“我梦见以前的事情了，我还梦见了沈曲芜。”
“那不是梦，”张嫂的手轻轻地在我后背拍着，带着安抚的语气，“小芜和小雨一年前就从英国回来了，一年来，他一直在找你。”
我在她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几近停止。
“居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