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逍倚天》陇***飞

4、海边微乱

　　次日，两人告别胡青牛，再次上路。换了两匹骏马，足力轻快，不日便到了王盘山附近。
　　此时江南已是春归大地，一路桃红柳绿，莺飞草长。只是，两人目之所见，皆是流民百苦，无处容身。杨逍叹道：“天下兴亡，百姓苦。人人盼着明王出世。故，明教百万教众，颇得人心。”
　　纪晓芙道：“那为何……”咽下后半句话。
　　“为何名门正派都说明教是邪魔歪道？”杨逍接上了口。纪晓芙脸红了红，假作是被寒风吹的。
　　杨逍道：“人与人相处，性子万千，相处时千好万好，一朝翻脸，什么歹话都说得出。更何况，门派有别，门下数百数千，一人不当，连累整个门派之事时有发生。明教教众数万，更有可能。”
　　这几日他陆续收到属下的消息，明教与各大门派并无深仇大恨。最多的是谢逊杀人，被他们算在明教头上。昆仑派白鹿子之死，被算在自己头上。还有就是峨嵋派灭绝，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原因不详。
　　纪晓芙揣测这话，有为明教开脱之意。她摇头到：“大哥此言颇诡辩。若是严于修身，掌门严加要求，遇事有理有据，矛盾自然消弭。”
　　杨逍语塞。他知纪晓芙向来正身正人，她这番话说得在理，可惜不大合情。纪晓芙又问：“我见大哥多次为明教说好话，莫非大哥也是明教中人？”
　　杨逍一怔，凭纪晓芙的聪慧，猜出自己与明教的瓜葛是迟早的事。他灵机一动：“或许吧。胡医仙说我脑中有瘀血，用药散了少许。我忆起一些往事，但是不太真切。”
　　纪晓芙不便多问，一路如常地到了王盘山。纪晓芙看着杨逍的背影，心里不觉起了愁丝缠绵。他风姿俊朗，人品出尘，一路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普通人倒也罢了，若是于师门有矛盾，该如何是好？
　　在海边，两人沿着沙滩缓缓行去。白浪拍岸，潮汐连绵，远处海天一线，两人陡然生出苍茫之感，杨逍尤甚。他前世历经生死离别，今又重回人世，心中忐忑澎湃，不足为外人道。见身边人秀丽脸庞，杨逍一时忘情，唤道：“晓芙……”
　　纪晓芙偏头，微微一笑：“大哥，什么事？”
　　“我……”杨逍正欲说出自己身份，忽见远处一行人追着几个渔民，穷凶极恶。杨逍纪晓芙对视一眼，向前奔去，挡在那些渔民身前。
　　纪晓芙抢先问：“你们是什么人，追赶追赶无辜渔民做什么？”
　　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粗酱皮肤，毫不把纪晓芙放在眼里：“你峨嵋派小姑娘别管咱们海沙派的事！”
　　纪晓芙道：“你做得坏事我就管得！”
　　渔民连声哀求：“葛三爷，不是小的不交银子，实在是……运气不好，被官府查了去。”
　　葛三爷呸道：“管你那么多，借了我的盐就要交租子，哪有那么多废话。”
　　杨逍早已猜出来龙去脉。这几个渔民背地里找海沙派偷贩私盐，不想被官府查了去。勉强逃得性命，却被海沙派逼迫。纪晓芙便道：“听说海沙派也算是江湖中人，为几个银子便要逼死人命？”
　　葛三爷脸色不好看，正要骂人，突然见着一旁的白袍男子，失口叫道：“杨逍！”
　　杨逍有些诧异，没想到从湖北到了海边都没被人叫破身份，这小小海沙派也有认识自己的？
　　葛三爷喝令手下冲上来：“抓住他！帮主重重有赏！”
　　杨逍轻轻闪过，极不耐烦开口：“海沙派也想与我作对？”
　　葛三爷冷笑：“你仗着明教光明左使的身份，对我海沙派大小姐始乱终弃的事，莫非不认帐了？”
　　始乱终弃？杨逍反问：“海沙派大小姐是谁？”
　　葛三爷酱紫色的脸气得发红：“你还想赖账不成？”眼光一瞥，指着纪晓芙道：“你找了新的姘头，就抛弃了大小姐？”
　　纪晓芙的脸变成煞白一片，杨逍也沉下脸来：“满口胡言，留你不得。”
　　最后一字音未落完，杨逍的手掌已拍上小喽罗们的后心，一招毙命。出手之狠之迅，世间罕有。
　　葛三爷见势不妙早已跑远。杨逍岂容他回去散布流言，身影一晃，挡在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招。眼前飞来一片粉白，举剑拦下：“且慢！”
　　纪晓芙脸色微白，呼吸不稳：“他说的是真的吗？”
　　杨逍皱眉：“晓芙，你信他还是信我？”
　　纪晓芙看着杨逍，不做声。葛三爷在纪晓芙身后扬声道：“那还有假！我们大小姐连喜堂都准备好了，他连个交代都没有。嘿嘿，大小姐含恨自杀，腹中还有了孩子。”
　　杨逍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手指微动，只听嗤嗤两声，葛三爷额头出现两个血洞，登时毙命。
　　纪晓芙没曾想杨逍下手又快又毒，气得话也说不出，剑尖颤抖不已。杨逍解释：“晓芙，你相信我，我并不认识什么海沙派大小姐……”
　　“不，你不是什么普通人，”纪晓芙嗓音颤抖，“你是明教的光明左使！”
　　杨逍愣住，忙掩饰：“我，不是……”
　　“那人，”纪晓芙往后退了半步，“指认你是明教的光明左使，对海沙派大小姐始乱终弃。你一直不承认大小姐一事。而对于他所提及的光明左使的身份，你并未否认。说明，你是默认此事的。我说得对不对？”
　　杨逍心底竟生出一股自豪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子，如此聪慧，瞬息便想通了关节。他默了片刻，爽快点头：“是，我就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纪晓芙的脸更加惨白。平素听灭绝师太提到的杨逍，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她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一路同行的俊雅男子，竟然是师父的仇人。
　　“你……你骗我……”纪晓芙咬牙道。
　　杨逍一脸诚恳：“晓芙，我真没有骗你。刚才姓葛的提到了光明左使时，我才想起的。”
　　这等鬼话，连自己都是不信的，杨逍心想。
　　纪晓芙气愤无比，想一剑刺去，又想到这一剑下去，不知要给峨嵋派找来多少麻烦。这一路上，她听到的见到的，都是明教如何人多势众，如何英勇抗元。若杀了他们的光明左使……后果……
　　杨逍负手站在她面前，海风撩起长发。他嘴边噙笑，比仙人还飘逸三分。纪晓芙想起一路两人默契相处，时常会心一笑，芳心不知何时沦陷，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
　　她猛一撤剑，忿然转身，跑远了去。杨逍看着沙滩上一串脚印，飞快消失的身影，喟然一叹。又想起前生，她痛苦难忍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