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苍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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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每日按时喝药，唐簇其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胸口的那一剑实在太深，现在碰到还是会隐隐作痛，而且注定是会留下疤了。
唐簇对这一点倒不甚在意，更让她开心的是，眼睛也大有好转，虽然依旧看不见，但灼痛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而且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雪貂对她也亲近了许多，也愿意让她给它顺毛了。
事情仿佛在一点一点变好，老者说的断雪饮冰剑法，她也一直勤加练习，从小就苦学剑法，加上断雪剑空灵飘逸，她练起来得心应手。原来这套剑法，是分为断雪剑和饮冰剑的，她要练的是断雪剑，与卓饮冰的饮冰剑配合，默契越高，这套剑法的威力就越大。
她仔细想过了，现在她不再是蓬莱弟子，以后在江湖上就不能再用蓬莱剑法，可是她必须要有可以傍身的武艺。老者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答应这个要求，不但是为了报恩，也是保护自己。
她已经从老者口中知道了卓饮冰的身世，他爹当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亦是老者的结拜大哥，后来和百药谷圣女相恋生下他，两人合创出了这套断雪饮冰剑法，后来事情败露，他的亲舅舅，也就是百药谷谷主夏渊把他的父母都杀了。
老者拼了命才把卓饮冰救出来，留住他大哥的一点血脉，自己却中了“春易老”的毒，不但面目迅速老去，昔日英俊容貌尽毁，更是身受重伤，功力大不如前。
这样的仇恨，难怪他隐居雪山十年，也要借这次武林大会报仇，可是卓饮冰当时不过五六岁，父母双亡，颠沛流离，后来来到这雪山，一呆就是十年，除了从小被灌输的仇恨，更没有兄弟朋友，性子才会这么孤僻寡言。
唐簇忽然有些同情卓饮冰，想到他纯净如雪的眼睛，却要充满恨意，不免有些感慨。她的经历其实和卓饮冰很像，只是她比卓饮冰幸运，她遇见了崇莱。
“咚…”剑柄的敲击声响起，拉回了唐簇的思绪。她已经无比熟悉这样的声响，只是今日似乎早了一些。
“吃饭。”
卓饮冰清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自在，唐簇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他们俩一直都是把东西直接切碎了吃，或者煮汤喝，虽然老者大半年会下山用雪莲换点药材物资，但是那些调料对他们两个来说也是形同虚设，然而幸好雪山气温低，调料没有坏，前几天她试着炒了一盘雪莲，果然味道好了很多，这几天他们就一直吃她做的菜，而今日，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下子忘了去做菜了。
唐簇明白过来为什么卓饮冰的声音这么别扭，不免觉得好笑，但脸上却努力不表现出来，无比熟练的向门外走去。
卓饮冰眼神清亮，定定的看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直到她走到离自己一米远的时候，他反应了过来，转身走出门外。
厨房很小，加上两个人又不懂得整理，瓶瓶罐罐的调料放的到处都是。唐簇看不见，只能说出需要的调料名字，卓饮冰再告诉她位置，可没多久就不愿再说这些琐碎的话，只是用剑柄左右敲击几下，让她听出位置来。
唐簇对此没什么意见，这样的方式正好能用来强化她的听力，而且，有助于培养两人的默契，这对练断雪饮冰剑法也是有好处的。
“糖。”
从左至右，“咚咚咚”三下，位置是左三，她准确的拿对了瓶子。
“醋。”
从右至左，“咚咚”两下，位置是右二。
倒好醋放回，她还没接着开口，又听见了他的敲击声。
她还在疑惑，左边三下，接着是右边两下。
糖…醋…唐簇反应了过来，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吗？
“音是一样的，只是字不一样。”唐簇向他解释。
“唐簇。”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唐簇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油。”
敲击声照常响起，只是那个倚着门扉的少年，看着她含笑的侧脸，清冷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了弧度。
晚饭吃的是糖醋雪莲花，虽然唐簇看不见，但听见雪貂受冷落一般的抱怨叫声，猜想两人应该挺喜欢这道菜的。
吃完后，雪貂熟练的跳到唐簇身前，开始为她舔舐眼睛，渐渐熟稔起来后，雪貂有时也会舔舔她的脸，一人一貂就会笑玩上一阵，而今日，老者似乎有话要说。
“再过几日恐怕会有大风雪，明日我得重新加固阵法。”老者看向卓饮冰，“雪莲也要用完了，明日你和阿貂，还有小簇，去雪莲花海走一趟吧。”
卓饮冰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听到要带上唐簇的时候，他不由皱眉。
唐簇刚被舔舐过眼睛，正暖暖的觉得舒服，听到老者这样说，也是怔了一下。
老者说的阵法就是障目阵法，那日她滚落的时候看见的巨石就是障眼法，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死，这里也没有被人发现，连蓬莱的雪鹰也找不到这里。
就算不想承认，可是她现在双目失明，跟着他们出去，恐怕只会是累赘。
“前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断雪饮冰剑法就是要看两人在关键时候的默契，这对你们是一道关卡，如果你们不能配合，那么这次武林大会，你们不但会输，还可能会死。”老者神色严峻。
唐簇冷静的思索着，老者说的没错，距离武林大会只有三个月了，她如果不能抓紧时间把断雪剑练好，到时候卓饮冰和前辈都会受到她的连累，他们是把赌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我一起去。”唐簇下了决心，没有这样的试炼，永远也不可能练好这套剑法，她明白这个道理。
卓饮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第二日看起来天气晴朗，并不像老者说的有大风雪的征兆，雪貂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只是昨晚吃的少了，有些无精打采的，舔了舔唐簇的眼睛，也没有雪莲汁液了，更加丧气的慢慢爬动起来。
唐簇抬头看了看天色，她的眼睛已经不用系着纱布，虽然还是看不真切，此刻却觉得模糊能感受到光线了。
“你们必须在天完全黑之前回来，否则就再难找回来了。”老者在他们出发前警告他们，卓饮冰面无表情，唐簇则是点了点头，这话估计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前辈对这一方面从来都是极尽严苛。
他们开始上路，唐簇一路听着卓饮冰的敲击声，时而传来雪貂的哈欠，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天空开始下雪，天色也阴沉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呼呼的风声中，敲击声变得难以辨认，雪貂的叫声不再慵懒，而是带着些压抑的暴躁。这样的叫声让唐簇觉得心烦气躁，同时天气的突然恶劣也让她有了阴沉的情绪。
风雪越来越紧，而在呼啸声中，有种压抑翻滚的咆哮，蓄势待发的隐藏在风雪之后。唐簇有些慌了，她听不见敲击声，在猛烈的风雪中孑然独立，失去了方向。
“这里。”
清冽如冰的声音依旧冷静，剑声砍断风雪，向她靠近。
唐簇听见他的声音，感觉安心了些，手腕一用力，拔剑出鞘，划破呼啸的虚空。
两人背对着，手中握着剑，对抗着一望无际的狂风暴雪。
“左二。”
唐簇一剑砍断了飞来的雪团，卓饮冰从她转身的方向刺去，砍碎那团飞雪。
两人依旧背对着，只是方位已经同时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默契就在此刻体现出来，两人有着相反的视角，但是对距离的概念却是完全一样的，他们只要专注于眼前的危险，至于身后，不需要去考虑。
“右一。”“右六。”“左五。”
提示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快，风雪夹紧，脸都被刮得生疼。雪貂的吼声时不时传来，一爪拍碎一个雪团，溅起无数雪珠。
他们的身影凌跃在漫天飞雪中，断雪饮冰，一剑外破空断风，五步内冰雪难入。一次次擦身而过，一次次变化方位，始终没有被分散。怒吼的风雪像是遇见了更为强大的对手，无力的喘息着渐渐小了下去。
唐簇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在风雪慢慢停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左四。”
突然的喊声让唐簇的反应慢了一秒，她已最快的补救，然而还是晚了。
巨大的冲击打在她的身上，只听见脚下雪的破裂声，她站不住倒了下去。
唐簇往下掉去，纷扬白雪里，她似乎看见了一双清澈不已的眼睛，看着她往下坠落，带着一丝惊讶甚至是害怕。
顺着白雪不知滚落了多久，脸上全是冰凉又湿润的触感，她一瞬间以为那是血，却是纯白的颜色。
她可以看见了！
唐簇惊喜不已，她置身于一片洁白的雪莲花海中，鼻翼满是雪莲花的清寒香气，她将一朵雪莲凑近眼前，清晰的甚至可以看见花瓣的脉络，她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恢复了视力，忍不住粲然一笑。
“唐一一簇一一”
唐簇闻声惊得一抬头，雪已经停了，风吹起雪莲的花瓣，随着发丝飘过她的眼前，而她的眼睛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处山丘。
天色将晚，白雪渐暗，少年站在空旷凌绝的山丘上，脚边是气势凌人的雪貂，昼与夜仿佛就此分割。
“嗷一一”雪貂的吼声仿佛要响遍雪原，地平线收回最后一丝光亮，他傲立的剪影显得无比高大，偌大的雪原，孤绝的苍茫。
唐簇的眼里只余下了震撼，这一幕，她终生难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苍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