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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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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月下谈心
“第一个疑点或许可以这样解释,既然魏杰曾经在柳条巷住过,那么柳臻儿必定也是见过他的,如果柳臻儿情系于他,会不会牺牲自己而救下心爱之人。”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不能作为定案的证据。”楚晋道:“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收起凶器和床单,两个人立即出门,刚到客栈换回常服就听到暗卫来报:“魏侍郎饮鸩自裁。”
三人齐齐往魏府赶去,现在的魏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数十名衙役守在门口,周围的百姓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慕容澈亮出令牌进去,来查案的是京兆尹本人,但因为魏杰是朝廷命官,故而大理寺少卿李久耀也在场,刑部尚书苏万华亦紧随其后。
“刘老查验的如何?”慕容澈轻蹙眉头问道。
刘老先生道:“死亡时间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前,饮的是鹤顶红。”
“谁发现的?”
旁边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出来,手上的帕子被眼泪沾湿了不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一直在哭:“今晨老爷吩咐妾身为他熬人参汤,妾身一直在厨房里盯着,待得熬好后端到了老爷房间,谁知……谁知……就看见老爷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你是何人?”
那女子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继续呜呜咽咽道:“妾身是老爷去岁八月里抬进府的,如今伺候老爷也快半年了。”
“本王曾听闻魏大人有一房宠妾,是否就是你?”
女子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你们夫人呢?”
女子道:“方才还在,但夫人一心认为是妾身杀死老爷,可妾身这荣华富贵都是老爷给的,怎么会杀害老爷呢。因为夫人在场影响断案,几位大人便让他回房了。”
“这么说来,你与夫人的关系极差了是不是?”这一次问话的倒是楚晋了。
女子点点头:“老爷为了妾身和夫人吵过几次,夫人向来看不惯妾身。但大人明查,妾身对夫人一直是礼敬有加,从不冒犯她的。”
这时,刘老突然说话了:“这杯鸩酒里好像有荼蘼香气。”
慕容澈微微愣怔,荼蘼是云水香的主要花料,魏杰此为是不是在说他是畏罪自裁。这朝中大臣大多数都养着几个耳朵帮自己打探事情,魏杰和此事脱不得干系,派人盯着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他自裁的时间恰恰就是自己和楚晋说案情的时间之后。所以不能排除他看到事情败露所以饮鸩自杀以祈求保个全尸的可能。
“先将这里封锁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慕容澈下完命令,和楚晋一同出了大门。
是夜,两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魏府之中。慕容澈盯着眼前的人道:“看来你不认为魏杰是自杀。”
“你不也是。”楚晋反问一句。
慕容澈嘴边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只是夜色太黑,终究没有让楚晋看见。
两人一同跃上屋顶,但是目标却都不是存放魏杰尸体的卧房,反而是魏夫人现下住的梧桐苑。但很奇怪的是,半夜三更,房间里面竟然没有人。”
楚晋笑了笑道:“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今日回府之后,楚晋找江远枫打听了魏杰的事情,江远枫堪称官场百晓生,地方官员的秘辛他都知道不少,更何况是这三品京官,所以很快就把情况跟他说明。
从江远枫那里,他得到了三个有用的讯息:
首先,魏杰是宣仁元年探花郎,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受刑部尚书苏万华提拔进入刑部,两年之内晋升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乃是他同辈之中进阶最快的人。
其次,魏杰娶过两任夫人,有过两房小妾。第一任夫人是他的原配,是咸阳知府的女儿,但是因为前年年末因妒嫉第一房小妾得宠而杀了小妾,被刑部下到大牢,最后被判流放,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第二任夫人是去年年初嫁过来的,但来路不太明晰。第二房小妾家里是买豆腐的,长得好看所以叫豆腐西施,被他讨要后做了妾。
最后,魏杰此人才华横溢,在翰林院和刑部都有些作为,并非尸位素餐之人。
魏府在这长安城一众高官之中,的确没有复杂的人口。那么问题最大的就是那位来路不太明晰的第二任夫人。
在楚晋的心中,始终都是认为魏杰不是畏罪自杀,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觉得魏杰就是真正的凶手,这个人既然不是酒囊饭袋之徒,就绝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更何况他家中还有老母,膝下还有子女,为了年少无知之时那点念想,搭上自己的大好前途,搭上全家人的性命,这个买卖绝对不值当。
但是楚晋没有想到慕容澈竟然也过来查看,他以为他会坚持认为魏杰就是凶手呢。
“魏府不大,好好找一找。”慕容澈说完,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身而去,而后便听到了一阵暧/昧的呻/吟。
跟在他后面的楚晋自然也听得到,两人偱着声音而去,那声音正是从魏府角落里的柴房处发出来的。这里距离魏府住宅很远,故而前面根本听不到响声。
这一阵动静过去,只听得粗浑的男声道:“你男人都死了,你倒是浪的紧。”
“活该他死了,嫁过来之前我还以为魏侍郎风度翩翩乃人中龙凤,谁知道竟然是个天/阉。都不知道他那两任夫人和死去的小妾都是怎么挨下来的……”声音听着和今日那女子极其相似,是她无疑了。
两人又听了会儿,但都只剩下些淫/词/浪/语,没什么价值,便快快离去了。
“王欣的死看来的确和他没关系。他既然是天阉,就没有理由半夜去强/奸王莺,如果真是想要解一解相思,白日里去看看也行,实在没必要冒险。”
听得楚晋此言,慕容澈也点了点头:“看来凶手不是他。”
两人在魏府中继续找寻,却没有发现那位魏夫人的踪迹,只能先行回府。
从魏府出来,慕容澈突然感到一阵挫败,这种感觉在这几年之中一点都不陌生。不管是国之蠹虫还是市井贪民,有时候都让人恨不能杀之弃市,可偏偏什么都不能做。父皇在位三十年,前二十年是励精图治的盛世,可后十年因为宠爱苏贵妃放任国事不管,这么些年下来,已然积重难返。皇兄在时虽然极力挽救,但由好变坏容易,由坏变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十年的乱世,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挽回。慕容澈看着天边的明月不由心下叹息,如今的天下,看似太平,却潜藏着巨大的危机。这几年来自己下了狠手,直接凌迟了盛德一朝的贪官奸佞无数,才使得这朝堂看着干净了些。但是慕容澈自己很清楚,那一部分才是冰山一角,大靖官员千千万万,哪里是那么好整治的。
初春的风吹进了骨头里,瘆的全身都是冰凉。耳边突然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仿若盛春之风,吹淡了暗藏在心里的愁思。
“不要太过自责,这么大的国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慕容澈一直觉得,楚晋的声音如同一杯烈酒,醇厚且醉人。在现下这种时候,就更加叫人沉醉其中,蓦然就想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这个声音陪伴着自己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哪里是想忘就能忘的。苦笑一声,不由得心道,肩上的那个字都还留着呢。
这么多年,别人只能看得到自己位高权重,只能看到自己手握生杀夺予大权,哪里看得到自己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哪里看得到在整个长安城都睡了之后,明亲王府亮着的那一盏灯。他和楚晋分开了这么多年,也是自己过得最艰难的日子,可这个人,即便远在关外也懂得自己的辛苦,眼眶蓦然就红了红。好在夜色深沉,到底是不能叫人看见的。
“没有。”慕容澈道:“没有自责,这个案子本王定会让他水落石出。”
声音笃定,让楚晋微微愣了神,这样的慕容澈,似乎就是那年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这几年的磨练,让他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外壳,内里却丝毫未变。
“我知道。”楚晋点点头,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手指微微一动,慕容澈淡淡笑了笑:“谢谢。”
抬头时,发现明亲王府已经近在眼前。
楚晋不由得想,这段路为什么这么短,哪怕是再陪着他走一走都是好的。
“天冷了,早点回去吧。”慕容澈转过头嘱咐了一句,自己进了大门,楚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慢慢转过身,而后听到背后沉重的大门关上的声音在这寂寂深夜里响起,远处似乎有几只寒鸦,也扑簌簌飞了起来。
楚晋摇了摇头离开,慕容澈却站在房顶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去,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明叔打着灯笼出来,看到了慕容澈从房顶一跃而下进了房,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王爷这种出了事都藏在心里的脾性,到底是难以改变了,纵使太医不断的嘱咐着莫要心思郁结,也改不了这个性子。只希望那位楚王爷聪明一点,尽早看出些端倪,也教自家王爷少受点罪过。
慕容澈回房点了灯,正要脱下鞋子,却看见脚上沾了些东西,似乎是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