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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君妄求签祖父逼迫 ...

  •   左缙离开京城已有一月了,想来也到了与东瀛正面交锋的时候。这几日不知怎的,君妄总觉得自己眼皮直跳,有种莫明的心悸。

      有时候晚上做噩梦,梦魇中尽是烈火熊熊,怒海惊涛,世界全是红色。他看到左缙在将士们尸首上慢慢爬过,不懂得哭,没有表情,只是爬着,就像爬在用血色染红的雕像或化石中。他看到左缙满身伤口,目光呆滞,想找到自己的亲信战友,但是倭军翼军已无法分辩,面前的一切,都是血红,只有血红。

      左缙看上去如此茫然、痛苦,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好像随时可能被死神收割了性命。君妄想上前去扶起左缙,但是他动不了。他想对左缙喊“我在这儿!”但是他发不出声音。胸口闷得发慌,像被什么死死勒紧,喘不过气。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左缙爬进那血色深渊。

      君妄又一次在凌晨惊醒,浑身冷汗,心跳得剧烈,那种毛骨悚然的心悸感越发强烈。他再也不能忽视这种不好的预感,梦中左缙满身是血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远在东海的左缙会没事吗?他真的能像以往一样顺利得胜而归吗?

      现在还是凌晨。他再也忍受不了,立马起身洗漱穿戴,他决定出门,前往云门寺。

      云门寺藏身在深山里,君妄沿着石板路一步步往上走,偶然抬头一看,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晨雾的笼罩下,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钟声响起,深沉而悠远。

      君妄向寺门口的小和尚行了一礼,询问道:“小师傅,请问空明大师可在寺中?”

      小和尚回了一礼,道:“空明大师前几日出门云游,至今未归。”

      君妄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却没有直接离去,而是进入寺内。云门寺是佛门清修之所,这个时间来寺里上香的香客也很少,清静的寺内只有悠长的钟声和僧人们低低的诵经声。

      君妄跪在观音前,手捧着签筒,心中想着左缙的名字和生辰,诚心诚意地想替左缙摇一支平安签。最后得了一支“中平,辰宫”。

      君妄正心疑,正找位高僧解签。这里寺门前见到的那个小和尚突然跑进来,对君妄说:“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姓君?”

      “正是。”君妄答道。

      小和尚说:“空明大师临前行吩咐,若有一位君姓施主前来寻他,则代他转诉几句话。”

      “什么话?”

      “将星入命,可掌权机。双将逢克,必有失位。施主所求,全在已一念之间。”

      君妄一路思索着空明大师留给他的话。将星是指左缙?双将是指什么?莫非是指东瀛主将?失位,难道左缙真会有性命之危?那一念之间是怎么回事?这一趟非旦没有让君妄放心,反而更担心了。

      君妄才回到京城内,还未入骠骑将军府,就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君家的一个小厮。君妄不由苦笑,果然还是无法逃避吗……

      ……

      君肃回来了,带着祖宅的一干君家族人,来到京城。

      君妄静立宗族祠堂大院之内,见堂中几列族人鱼贯而出,环绕自己而立一张张熟悉面孔均是厌恶不屑神情,心中一片苦涩。撩袍屈膝,直挺挺跪倒,双手撑地,缓缓俯身,额头抵住冰凉地砖,一字一顿:“君妄前来请罚。”

      君肃原本虽老却身子硬朗,还能与左缙君妄这些小辈们好好过招儿,可是如今看上去一下子变老了。他须发皆白,背有些佝偻,让君妄看着爷爷的身影眼前一酸。君肃拄乌木龙头拐杖慢步行出,拐杖触地闷响似是敲在君妄心上。他在君妄面前不远处站定,语气平静:“你何罪之有?”

      君妄伏地不动,闻言,闭了闭眼,朗声,字字铿锵:“不领兵平反,不忠;不为先帝殉葬,不义;令君家蒙羞,不孝;与男子相恋,不伦。”

      最后一句落下,人群中似是炸开了锅,嗡嗡议论声骤然响起。不用抬头,不用细听,便知那些人的话语无比讥讽恶毒,君妄心口钝钝疼痛。君肃听完,亦是大怒,拐杖重重杵地:“你…你竟真与那贼子——!来人,上家法!”

      有一壮汉执鞭越众而出。早有预料要受家法,君妄将上身衣物脱下堆在腰间,露出精壮胸膛。壮汉举鞭,对准君妄后背重重抽下。

      施刑的鞭乃几股荆条拧成,上密布长刺,又浸过清水。藤鞭带着破空声而来击上后背,抽回时细刺刮过带走皮肉,双重剧痛如同滔天巨浪兜头拍下,君妄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昏过去。壮汉并不给君妄喘息的时间,一鞭又一鞭连续落下,君妄十指紧扣地面,指甲都快要翻起,牙齿紧咬嘴唇,不断用力,血沿着唇面流到下颌也未察觉,仍不愿发出一声痛呼。

      开始还数着施了几鞭,到后来君妄神思逐渐模糊,已看不清眼前景物,只是心中一声音愈发响亮,细细听来,只有“左缙”二字。不知过了多久,已濒临昏死之时,壮汉忽然停止,向君肃拱手道:“族长,一百鞭已满。”

      “唉……既然你主动前来认罪受刑,那便暂且不将你驱逐出族。去祠堂中跪着反省罢!”

      耳边嗡嗡作响,但模糊间听到君肃这话,君妄再次缓缓伏身叩首,肌肉因剧痛而抽搐,声音颤抖:“君妄…谢族长…”说着君妄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君妄醒来的时候,发现后背已包扎好,仍火烧火燎的痛。

      祠堂阴冷,寒气自膝盖缝隙处钻入,从起初似有细针扎入般的折磨到后来的麻木,逐渐习惯了痛苦。君妄跪的板正,看地上光洁青砖几乎要映出自己的苍白的脸。

      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径直走到面前,君妄定了定神,抬头看去。就见君肃一扫当日威严,面上悲戚颓败,似是一夜衰老,枯皱大掌按上自己肩膀,声音低沉:“妄儿,你可恨爷爷?”

      君妄心中一颤,唇角笑意苦涩,坚定摇头:“怎敢。若不是爷爷,我早就被逐出宗族了。”

      君肃颔首,乌木拐杖敲击地面,沉声:“那些小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知你脾气与你父亲一模一样,认准了一件事,谁劝都没用。纵然你犯了天大的错,我也愿意原谅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孙子啊,妄儿!”

      君肃蹲身掐住君妄肩膀逐渐用力,枯木般布满褶皱的脸扭曲:“你若是战场上有危险,爷爷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救你,可你竟喜欢上一个逆臣贼子!这…这……”

      君肃掐住心口,面色涨红,半晌说不出话来。见此大骇,君妄急忙扶着人坐下,一下一下拍顺人后背,直到君肃面色逐渐恢复,这才稍稍宽心,敛眸:“爷爷,我……”

      还不等君妄说完,君肃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塞进君妄手中,目光殷切:“这是‘一梦千年’,是世上最烈的毒酒,只饮一口便可使人日渐困倦、乏力,最终死于梦中。你与那个逆贼如此亲近,只要想法子喂给他喝了,左缙必死!”

      最后一字听完,君妄周身血液逐渐冰凉,寒意迫近将自己牢牢包裹收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牙齿战栗碰撞发出咯咯声响:“你…你要我杀了左缙?!”

      君肃揪住君妄衣襟拉近,面容有些狰狞:“若左缙死,你之前种种过错我既往不咎,还将族长之位传给你!”

      君妄猛地将老者推开,低声咆哮:“不可能!!我做不到!!!若要将我逐出族便尽管逐!要我的命便拿去!!”转身便要逃离,可是双腿早已跪麻,无法起身,君妄十指扣住青砖就要爬出去。

      “你当真要如此不孝吗?!你想让你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你要让君家从此蒙羞吗?!”

      君肃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震得君妄神魂飞散,余音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锥子一般钻进脑中,扎得君妄痛不欲生。眼前,父亲与左缙的脸不断闪现,交织,重叠,太阳穴突突跳动,只觉脑袋快要炸开。骤然出拳,重重捶上地面,一声巨响,青砖竟被生生捶裂凹陷,成为一个小坑。

      君妄面上微凉,伸手一摸,恍然惊觉自己亦是泪流满面。膝行至门口,抓着门框缓缓起身,双腿不住打颤,勉强迈开双腿,一脚一踉跄,挪出宗族祠堂。

      ……

      而这个时候,东海的左缙,也险入了危局。

      朝代更迭。战争,从未改变。

      销烟是战争的味道,鲜血是战争的养料。

      □□橙红色的火焰附着在木制的岗哨楼梯上熊熊燃烧。在第一轮炮击中,至少有十门弩炮对准主将战舰倾泻着□□。腾空而起的烈焰吞没了舰上层楼,无数士兵还来不及对准敌舰发射他们苦练后的第一支弩矢或炮弹,就已经呻吟着倒下。

      如左缙所料,大翼军中了埋伏。这一道的海流看似狭窄,却是船只一但进入其中就难以改变方向,只能顺流而行。更诡异的是,原本中军是逆着洋流缓慢前进,不知何是洋流突然改变了方向,中军战舰们顺流而下,速度飞快,还来不及反应,就已冲进东瀛倭军的包围圈。鱼丽的品字阵形整个掉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翼军主力不在中军,而在左拒右拒,中军虽有主将战舰坐镇,其实却是个幌子!

      而糟糕的是,左缙原本打算先呆在主舰上发号施令,关舰时刻再转移到左拒关船上带领水兵们抢夺敌舰。然而此时形式逼人,左缙根本来不及转移战舰,便随着中军百余关船快艇深陷倭军炮火之中。

      烈焰中左缙冲到指挥室,负责发放令炮的小兵早已昏倒在地。左缙冲上去肩一扛将令炮朝天,蒙蒙阴雨中令炮惊雷般炸响。

      “放弩开炮!中军全力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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