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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烈帝登基朝臣更替 ...

  •   暮色西斜。战罢收拾兵马,清理事物一一交待姜泽、戴邛几位亲信将领。左缙几骑随身亲兵一同回府。

      行到门前,抬头望那烫金匾额上“骠骑将军府”大字笔锋茕劲有力,忽而感慨万千。一幕幕旧时光自眼前闪过。少时失怙恶霸欺凌,拜师学武惩恶扬善,曾为御林军统领把守宫禁,曾任御前侍卫随烨帝左右。破贼平寇,血染沙场;元山一夜,意乱情迷。

      左缙或许辜负了烨帝信任,但他确实不适合做皇帝,造反之事,右相入狱不过是一个爆发契机。无论成败,无论道义,万死不悔。此生三十五载,左缙堂堂正正大丈夫,普天之下唯独愧对一人。

      君妄。

      一步步踏入自己的府邸,却比千军万马中更难,比刀山火海更苦。他的忠肝义胆,他的铁血丹心,他指天为誓“君家代代入仕,不论文武不论官职,均忠君为民……君妄,不敢违祖宗之训!”那坚毅的面容如此清晰,还有他唤自己大哥时那双全然信任,温和沉稳的双眼……夺了虎符,逆谋兵变,血染京畿。如今却要如何面对他?

      这从府前到卧房门口的距离太短,短到容不得左缙想出对策——或许他精通兵法,骁勇沙场,计谋无双,但在君妄面前都毫无办法。

      深吸一口气,左缙推开门,一眼望见地上血迹斑斑,还有拖曳的血痕,左缙可以想象君妄刚醒来时是怎样的痛苦挣扎,不由心痛。

      君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连熟睡时眉头都是皱紧的。左缙几步上前,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想抚平他眉间的忧愁。替他掖被角,却看到君妄十指尽裂,左缙更是心疼。自己不过是断了三根手指,与君妄受的苦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左缙唤了侍从盛汤药过来,一手扶着君妄的肩,让他靠在怀里,以口相渡喂入他口中,用真气替他运功温养受损的经脉。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左缙自己也是满头大汗。入夜了,左缙在床边坐着,抚着君妄的脸颊,真想这样静静守在他身边,再不分离。

      左缙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又一直守到天黑。君妄昏迷了一整天,左缙就一整天没阖眼。

      怕影响君妄,房里只有外间燃着一支烛台,暗黄的烛光照进来,营造了一种平和安详的假象。

      君妄感到胸口隐隐作痛,闷咳几声,调匀紊乱吐息,慢慢睁眼,就看到左缙在床边一脸惊喜地凑过来,他瞳仁骤缩,双手猛地抓左缙衣襟用力下拉,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一般:“说,你没造反,没逼宫,没有…没有骗我。说!咳咳……”最后一声低喝牵动气血浮动,君妄别过头咳嗽几声,重新转回头,视线直直钉在左缙面上。君妄心中苦涩,要是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左缙见人醒来,还未开口,便被君妄抓住了衣襟。早知会如此。左缙顺着他的力道丝毫没有抵抗,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眸只直直盯着他,听着他自欺欺人的话语。是了,君妄是左缙嘉许有加的良将,以他的智谋,在醒来的刹那就应该察觉了真相。

      那么回答与否,又有何意义?左缙盯着他面庞沉默不语,见他咳嗽才有了一丝焦虑,忙抚顺他后背,问:“妄弟,你没事吧?我……”

      还未说完,便见君妄眸中厉色。多年来伴左缙身边,君妄对左缙一直极好,他信任的目光追随着左缙,让左缙更有动力。然而现的这种神色左缙也是见过的。是君妄面对那烧杀抢掠的山贼时,是面对那贪赃枉法的污吏时,是面对那起义造反的元盗时,是……面对偷盗虎符兵变逼宫的自己。左缙一时如梗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妄弟,妄弟,不敢再奢求太多,只是现今他还会认我这个大哥么?

      见左缙久久不语,君妄的心慢慢凉了个透,怒火一点点拱上心头,霍然扬手便要一耳光掴过去,整条手臂不住颤抖仍无法挥下,额上青筋暴突,缓缓攥拳,忽地他涩然一笑,重重跌回床褥间。胸口起伏剧烈,君妄怆然阖眸,声音低沉似梦呓:“滚……!”

      眼看着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就要落下,左缙不闪不避,却见他终是没有打下来。不知是应该高兴他的心软,还是应该难过?左缙宁可君妄打骂自己,这样发泄出来,或许君妄会好过一些?然而他让自己滚。

      左缙侧头半晌不语,沉默良久。

      左缙一回府就守在君妄床边没有动过,战袍上满是敌人的血腥味,腥风似未散煞气,如蛆附骨。料君妄此时不想见自己,左缙起身,转身出门。轻轻地把门阖上。

      出门后,左缙去打盆冷水自头顶浇了个透,自嘲道莫要让这血气污了君妄的眼。草草擦洗换了身衣裳,感觉又和平常那个沉默寡言、万事在握的左缙没什么两样,好像这样便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然而那些死去的人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发生过?左缙嘲弄地摇摇头,收拾妥当又来到君妄的卧房门口。或者说,是左缙自己的卧房门口。

      方才又吩咐侍从去熬了汤药,本想亲自喂他喝的,此番却不进去了。左缙坐在门口石阶上,靠着柱子抱着剑,仰望那一轮初升的圆月。

      这一天,太多风雨。这一天,月圆人缺。心像塌了一块,无论如何也补不回来了。

      ……

      昭和二十一年三月廿三,烨帝救治无效,薨。谥号为炀。

      金銮殿前,皇帝仪仗都已在这里集结完毕。天刚蒙蒙亮,殿外响起嘹亮的号角声,钟鼓司鸣钟五十响,金銮殿殿门大开,文武百官走入殿内,退居两侧。

      片刻之后,殿内乐官奏起礼乐,号声鼓声也从殿外传来,新皇轩辕墨在阵阵的山呼万岁之中从金銮殿外一步步的走进来,然后穿过跪倒在地的群臣,朝着皇帝龙椅走过去。

      龙椅之上,轩辕墨转身落座,俯视着阶下俯跪的群臣,心中涌起一股整肃朝纲的豪情。他不再戴着常用的温文优雅的面具,俊美的面庞稍显严肃,声音沉着,满是威仪:“众卿平身。”

      众大臣高呼:“谢皇上。”

      礼部尚书柳穆,此人虽然最初是左相司马云引荐,但多年以来克尽职守,也没有帮左相做过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情,因此仍得烈帝重用。由他主持登基大典,此时他站出来高唱一声:“天赐至尊,进传国玉玺。”

      魏公公双手托着玉玺,躬着身子端到轩辕墨面前,轩辕墨神色镇重地接过——接过了江山社稷,接过了万民苍生。

      柳穆尚书道:“请陛下宣诏。”

      “朕以而立,入继大统。从此尔后,振奋图强。尔等百官,文武皆贤。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嘉惠前人,不吝异数,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

      烈帝改年号为景耀,大赦天下,犒赏有功,提拔大臣。

      虽说烈帝并非丝毫容不得烨帝的旧臣,可是总有一些人必须下台。例如前左相司马云被革去官职爵位,其亲族子孙后代终生不得入仕。例如贤王轩辕屿被褫夺亲王之衔,被幽禁府内,无旨不得外出。

      沈君华被尊为国师,因其双腿残疾,特许坐轮椅上朝,面圣无需行礼。

      前大理寺卿姑苏修自兵变一夜后,不知所踪。烈帝派人搜寻无果,后在沈君华劝说之下放弃搜寻。任命少傅凤树增之子凤少书为新任大理寺卿。说来凤少书也是通过月来阁与烈帝相识,当时凤少书作了一篇以法治国的策论,让烈帝大为赏识,有引为知已之感。

      宣威将军君妄,因战事负重伤,留职休养半年。兵马大元帅秦御骁、九门提督龙辰、建威将军楚燃、寰王云庭初……各方将领都已向烈帝效忠。秦御骁之女秦修仪,被左缙举荐,入骠骑军中任副校尉历练。

      烈帝登基之日,忠王、仁王、贤王都缺席,烨帝、瑾王已逝,景帝八子,最后竟然只有烈、孝二子仍在轩辕家的朝堂之上。都说孝王庸碌无为,但不争,则天下之人与之不争,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呢?

      这一天暮色西斜的时候,轩辕澈在忠王府内。

      这个俊朗大气的王爷此时一脸茫然,像个失了支柱的孩子,默默伫立榻边,望着榻上之人。有老管家上来,小声地请忠王用缮,他却丝毫不理会,上前独自坐在轩辕靖身旁,握住他的手,覆上他冰冷的脸颊,喃喃道:“大哥,他们说你永远都不会醒了,我不信,大哥你会醒来的对吗……大哥你看看我,我是你二弟啊!大哥……”

      忽而他仰颌狂笑不止面色扭曲,覆身吻上轩辕靖的唇角,浅尝辄止:“大哥,你终于不会离开我了,终于可以永远在我身边了……哈哈……”

      “…大哥,现在好了,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从次再无烨帝,也无忠王。我们回家……回家……”

      与此同时,平日里平静安逸的仁王府里却忽然人影撺动起来,却是仁王府燃起了熊熊烈火!

      初闻烈王兵变,轩辕景宏满心震惊。烨帝向来对他信赖有加,在知道烨帝驾崩后,他心中悲凉愤懑,想这些乱臣贼子杀帝弑兄,天道可诛!他一怒之下,啮指为笔,以血为墨,挥手书道:

      暮笼天苍暗无光,百万碧血洗残阳。
      铮铮傲骨何辞死,留取忠魂共日长!

      书毕,这个被人称为优柔寡断的仁王轩辕景宏,一脚踹倒桌边烛台,顿时火光肆虐。躬身俯首向南而拜,触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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