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左思妄

47、烈王澄清华策查案

　　左缙读完信后，心中第一想法就是：荒谬，母亲向来身体健朗，未曾听过有什么重病加身，这药囊一事又从何而来？但转念一想，万一母亲的确曾经染病，但怕我担心而不告知，那么现下岂不危险？虽然左缙相信烈王的为人，但是事出必有因，谨慎起见左缙还是去找英夫人与张嫂确认一下情况。

　　左缙连忙去寻英夫人，问起英夫人身体。

　　“娘身子一向很好，缙儿不必忧虑。”英夫人笑得慈爱宽慰，只道儿子孝顺，却不知背后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常言道，常乐长寿。你若是想让娘长寿，就赶紧给娘找个儿媳，然后生个胖孙子。”英夫人笑得慈爱，只道是儿子关心自己，却不知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左缙神情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盯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问话：“可曾有人赠与母亲一个药囊？在孩儿外出征战时，烈王殿下可曾与母亲接触？”

　　“什么药囊？缙儿突然提起烈王殿下作什么？”英夫人奇怪地反问道，“娘与那些官宦世家本就少有往来，烈王殿下贵为皇亲，府中又没有女眷，娘自然是没有机会与他接触的。怎么？缙儿认为娘应该与烈王殿下相识？”

　　观母亲神情不似作假，左缙才放了一半的心。他回母亲道：“没什么，只是有人说烈王殿下关心母亲身体，孩儿还以为母亲与殿下相识。既然是误会，那孩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孩儿告退。”

　　为了确保母亲自己没有也受到蒙蔽，左缙又却问了一遍管家张嫂，得到同样的答复，才算安心。

　　夜里，左缙又自己施展轻功，悄然出府，然后去了他早些年在京城找人代为购置的一处民宅，再从那里坐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前往烈王府。

　　之前收到左缙传信，忠王今夜也前来烈王府商议计划的变动。

　　这烈王府，左缙也是轻车熟路了。下了马车，左缙就直接前往烈王的书房，忠王已到，正与烈王谈起西境楚燃将军与波斯狼骑对阵的情况。说起来，忠王轩辕澈为一品军侯，也曾与建威将军楚燃共同镇守西境，与波斯对阵，他对西域与波斯的情况自然了解得更深。

　　“没想到这位陆靖风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以前倒小看了他。不仅让波斯王同意出兵，还亲为统帅，把握大权。目前他领着十五万波斯狼骑在雲州外围而不攻，时常派人到城下叫阵，还时不时在不同城镇进行骚扰性袭击，虽然两军没有大的冲突，但是楚燃将军可是被他搞得很是紧张，是没有时间顾虑京中的事了。这的确符合我们的计划。”忠王开口赞赏道。

　　烈王点点头，从见到陆靖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人非同寻常，那样明亮的眼神，那样张扬锐利的性情，加上他在波斯受到波斯王的宠爱，以及他本身具有的看破人心的眼力以及聪慧，他几乎可以预料陆靖风戴上波斯王冠的场景了。可惜，他居然爱上了自己，宁可舍弃王位，也要屈尊来大翼当自己的男后。可惜，他对他无意，他从始至终爱的那个人都是沈君华，自己的舅舅。可惜，沈君华对烈王无意，就像烈王对陆靖风无意一样。

　　真是天意弄人。

　　“傅尚书和秋尚书的准备如何？”烈王看向左缙，“你传信说皇兄决定派遣君妄领骠骑军出征，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尚书与秋尚书早已将新造的虎蹲炮以及其他一应物资移入军库，只要有虎符骠骑军便可去取。可是虎符……”说起此事，左缙皱眉道：“陛下恐怕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此番才会指派妄弟出征，虎符也已经授予了妄弟。”

　　“我们的计划大体上还是进展得不错的，唯一的错动就在左将军这一节。”烈王沉吟，“波斯本就是佯攻，骠骑军不可离京，虎符也应该握在左将军手中。现今之计，有一个办法可以简单地将这个错节修复，不过君将军恐怕得受些委屈……就看左将军的意思了。”

　　左缙沉眸，点点头：“……我明白。我亲自去。”

　　“再过两日就是骠骑军出征的时间，我们只得明日夜里动手。二哥今夜就可以开始派兵北上、南下封锁消息，我先去大理寺救出舅舅，然后与舅舅直接入宫。左将军随后领大军攻入宫城。”烈王指点铺在桌上的京城附近地区的军图，开始安排作战。

　　三人又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探讨，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夜已深，忠王需兵分两路，前往不同重镇关口，因此有许多东西需要马上动手，故而先行离开了。

　　左缙特意等到忠王离去后，与烈王单独相谈时，才从怀中取出了宴九辞的信，交给烈王：“今日我请旨后出宫时，有人给我送来这个。殿下可与睦安贵御宴九辞有所往来？”

　　“宴九辞？”烈王狭长的凤眼眯起，闪过一丝凌厉暗芒，“他给你写信做什么？”

　　“殿下不妨阅后再议。”

　　烈王将信读完，怒极反笑：“原来如此。这个宴九辞心机深沉，当初送我药囊原是暗藏这样的居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我的确想过通过令堂与将军交好，但是当宴九辞赠我那两个药囊时，我并没有采用。一来宴九辞不可信，若是令堂有个万一，我百死莫赎。二来将军是忠义之士，我更希望得到将军的真心效忠，而非挟恩图报。”烈王没有隐瞒当初自己有意通过英夫人招揽左缙的真相，而是清楚明白地剖析自己的心声，“宴九辞这个时候写这封信，想必是意图挑拨你我二人，让将军临阵反戈，将我置于死地。”

　　左缙闻言也不由心惊，若非他确实是对烨帝失望加上对烈王颇为欣赏才向烈王投诚，恐怕他也会对烈王心生疑虑，中了宴九辞的离间计。不过他还有疑惑：“殿下与宴九辞素无牵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或许……和郎也一族有关。”烈王思忱道，“云影卫查到，他与郎也遗族有关联，恐怕他入宫背后大有深意。舅舅被诬陷入狱，听说也是他救治了皇子与沈元，我觉得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说着，烈王的眼眸深似幽潭：“这个宴九辞，留不得。”

　　……

　　那日烨帝传密信让御林军总统领华策查探血母蛊的来源、何人曾得到此物，虽然沈君华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但是才查到点眉目的华策没有放弃查探，而是进一步刨根究底。

　　血母蛊不似仙人泪那般罕见，因其威力更大，功效可谓逆天，同样名气也更大。这种蛊虽然产自西域，但是所有蛊术师乃至江湖上的豪侠都知道它。蛊虫的培养并不难，但是成功种蛊却难如登天。

　　这天晚上，华策独自一人来到大理寺求见姑苏修。

　　冷清的月光披撒在大理寺前的石狮貔貅上，让那怒目显得更加威严。大理寺的天牢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青瓦朱户，金匾玉柱，棘舍七里，巍巍而立。三百寺丞侍卫，个个都是高手，若是有人想要劫狱，首先就要与这三百精卫好好过招。

　　华策也是习武的个中高手，不然就算有烨帝的特许也不可能当上御林军总统领之职。不过当他看到大理寺森严的守卫和严整的纪律，也不由感叹：若是御林军的带刀侍卫们也有这样高的水平，那宫城就必是铁桶一般，也不用他如此操心了。

　　他看到一身白袍的姑苏修，踏着清晖而来，神色淡漠：“华统领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姑苏修本来是打算去给沈君华上药的——对沈君华，他原本是颇为欣赏的。同是文采绝纶的才子，本对沈君华有几分惺惺相惜，可是没想到，这位众人崇仰、声名在外的沈相居然会做出蛊害皇子这样的事情来。他自己都说不清，知道这个消息后心中涌起的那股愤怒与寒意是从何而来。

　　或许是失望吧。原本沈君华可以说是代表着大翼贤臣的领袖人物，连沈君华都可以为权利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大翼的污浊腐朽可还有救？他是失望了，说不上是对沈君华失望，对大翼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所以当初捉拿沈君华、奉旨行刑的时候他格外狠辣。

　　其实他没有必要每天都来给沈君华上药，但是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君妄，为了那个年少时的约定。所以他每晚都来，默默给沈君华换完药，又静静地离开。好像完成了一个什么神圣的仪式，好像还抱着那么一点星火般渺茫的希望。

　　华策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其实粗中有细。他在查探曾与血母蛊有牵扯的人物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顺藤摸瓜察出了些端倪，这才来求见姑苏修。

　　“卑职见过姑苏大人，深夜叨扰还望海涵。”华策给姑苏修行了个礼，国字脸板起来显得十分严肃，“卑职前来，是想见一个人。”

　　姑苏修微微皱眉，开口便拒绝道：“陛下已经明令，行刑之行任何人不得探视沈君华……”

　　华策耐心解释道：“卑职想见的并非沈大人，而是沈大人之子沈元的书童——张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