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左思妄

14、谋略初显骠骑建军

　　弯月当空，皎洁的月光铺洒在苍茫的戈壁，一片荒旷的沉寂。城墙边上守卫的士兵们，在凉夜里依然站得笔挺，任那如水的月抚摸他们的脸庞和肩膀。他们的身躯宽阔又健壮，他们的脸庞沧桑又坚毅。多少年风霜雨雪中站岗，多少次刀林箭雨中拼杀，多少手足兄弟埋骨沙场，支持他们的不是功绩榜上那一笔，而是家乡。

　　主帅帐营里，烛光映得一室亮堂。两张木桌上面堆着成卷成册的文书，新上任的左缙与君妄正一同彻夜翻阅各地的钱粮、兵马、城池、地理文册文卷。边上摆着手册和毛笔砚台，做着摘录。两人虽各占一桌，各自翻阅，但烛光下的两个影子却互相依偎，亲密无间。

　　这日见过各位旗长后，由于左缙对各地形势还未了解透彻，并没有贸然变动目前的防守布署，只下令暂且维持现状，让钱少强将汉林一战中残余的五千余名士兵一一排查身份，重新整编。

　　大翼军营编制里，一名旗总统领十名千总，一名千总统领十名百总，也就是一旗一般统领一万兵力。汉林一役，君誉将军领着两旗士兵前去救援却身中埋伏，君誉与两名旗总皆阵亡，两万士兵只有五千余名生还，可谓惨烈至及。

　　左缙想用这五千残兵重建自己的亲兵营，名字便起作骠骑营——他打算建一支迅疾如电、能横扫千军的骑兵。在这平原广野上，骑兵十分有优势。匈奴就是以骑兵凶悍出名，大翼虽有骑兵，但与匈奴铁骑对上时缕被击溃，气势上逐渐就弱了一头。此时大翼势弱，左缙想通过一支强力的骑兵与几场漂亮的胜仗重新鼓舞士气。为此，骠骑营里不可插入任何眼线——就像左缙担心第二个君尧出现一样。

　　上任以来，左缙脑海里就一直想着收服士军、鼓舞士气，筹谋着战略，步步为营。如今收服士军比左缙预想的要简单——他一个无世家背景和军功军绩的人，横空出世成了西北大军的顶头上司，难免有人不服，但在君誉旧部张望、钱少强等人与有着君誉遗威的君妄的配合和照扶下，左缙的命令能够被有效地执行，让左缙心下感动。

　　此时左缙正在查阅失守的那五城的一切军马钱粮，强弱等第数目，钱粮出入缘由等纪录。这些纪录有些是数月前城池失守时带出的，有些是近一两个月由各城主薄重编的。

　　“妄弟，长泽的粮饷还剩多少？”

　　“足够我军六旗士兵吃四个月，支撑到下一次秋收了。”听左缙问话，君妄无需重新翻看，只因脑海里早已储存得清清楚楚，随口又问道：“怎么，匈奴粮草不足了？”

　　“不错。”左缙赞赏地点点头，有了以往的演练，与君妄谈兵，他最为自在，因为往往只要一开口，君妄便能知晓他的意图，“烈阳地处白石与长泽之间，依旧历记载，烈阳储藏的粮草顶多能供烈阳一万五匈奴士兵吃一个月。匈奴出兵，本就是因为去年秋旱无粮，打的是以战养战的主意。如今粮库渐空，烈阳恐怕要坐不住了。”

　　“左大哥可是要将部分兵力转移到长泽，加强长泽防守？”君妄从文案中抬头，望向左缙，烛光下的侧脸显得异常俊逸，轮廓分明。

　　左缙微微勾了下嘴角：“烈阳骑兵在汉林一战中也折损严重，所以它未必会强攻。长泽的防守自是不能松懈，不过我们可以利用烈阳需粮这一点。”

　　“看来左大哥是想要设伏了。”

　　“没错。”左缙点点头，抬头望向君妄，表情严肃起来：“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任务，我想交给你去做。”

　　见左缙如此镇重，君妄也凝重起来：“什么任务？”

　　“我想要你，去拉拢一个人——马安镇马场主腾老先生。”

　　君妄微微皱眉：“马安镇的马确实是极为可贵的们的资源。只是我听钱兵总谈过腾老先生，说是这位老先生素来不待见咱们大翼士军，原因是十年前大翼与匈奴大战时，大翼守卫不力，导致腾老先生的妻子在战事中丧生了。这腾老先生名望很高，又为人固执，以往大翼将领拜访他都闭门不见，连爹爹都未能使他松口……”

　　左缙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

　　君妄抬眼，看左缙端坐在桌旁，胸脯横阔，似撼天狮子下云端，烛光照着他刀削般的脸，两弯眉浑如刷漆，一双眼似有千万寒星，诉说着此人的心雄胆大，又似大海般深邃伟岸、包容宽和，这双眼专注地凝视着他，满是一心一心的信任与鼓舞。君妄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充斥了四肢百骸，脸烧起来，耳根都微红了。或许是因为被一直暗自崇仰的人如此信任，他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动力，对自己也充满了信心——相信自己能完成父亲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因为左缙相信他，所以他不能让他失望。

　　君妄在左缙营内一直呆到丑时，方才携着几卷文案出门回自己营帐。左缙望着君妄离开的背影，眼神有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度。左缙从未怀疑过，君妄能够成功，因为他知道，君妄这个人有着难得的赤子之心。他出身世家却从不据傲，他疾恶如仇又果敢仗义，他眼神清澈待人以诚，他不慕名利忠心报国。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能让人为他打开心防，与他亲近。

　　收拾了桌上文卷，左缙正欲上床休息，忽然瞄到床角几颗碎石，便拾起几颗，在烛火下细细察看。这些砾石表面光滑，与常见的砾石一样呈青灰色，表面光滑，像是镀了一层天然的膜。左缙除了看兵法，也看各地的游记杂记，以往所闻，砾石多产在有水或河流的地方，这西北戈壁，为何又有如此多砾石呢？

　　左缙又想起，此镇名为白石镇。为何不叫青石镇呢？眼神微眯，左缙将两颗石头握在手里互相打磨，果不其然，将外面那层膜磨掉之后，石头内部呈白色。左缙用手指挑起一点磨下的白粉，放到鼻子边上一嗅，瞬间鼻中隔火辣辣的疼，似是被烧伤了。赶紧将手上的粉擦掉。受了一点意外伤，左缙却笑了。

　　那边君妄回到自己的营帐，却见张望张督统守在帐前等他。塞外的夜晚最是寒冷，张望脸色有些发青，两手捧着个包裹，显然已经等了他大半夜了。

　　君妄有些惊讶，他这到军营才第一天，是何要紧事，让张督统如此久候？忙要将张望迎进帐内：“张督统有何要事，为何不进帐等候？”

　　“看到你这样勤于军务，殚精竭力，君将军会感到欣慰的的。”张望已是年近四十的老将了，君妄在他眼中也是个年轻小辈。看着挺拔得像小白杨一样的青年，张望感慨故去的袍泽战友后继有人。

　　“为国尽忠，是君家男儿本分。”君妄平常的语调下是坚定的决心。

　　张望点点头，双手将手上的包裹珍视地交给了君妄。君妄接过，已有所悟。

　　“这是君将军的遗物，我想尽早亲自交到你手上。望你能继承君将军遗志，扫平匈奴，保家卫国，守土开疆。”

　　君妄感到手上包裹如山一样沉重，正如他的内心，他的心中住了一座大山，上面有着父亲君誉，还有君家祖祖辈辈的训诫和厚望，从此他便是君家的顶梁柱，更是大翼的顶梁柱。他心中装着山河社稷，装着万民苍生。他从未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如此深重——当年在父亲和君家的庇佑下在京城无忧无虑地成长的少年已经不再了，现在，他要成为君家和大翼的守护者。

　　他必定不负父辈厚望，不负家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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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左缙向张望下了个奇怪的命令——让他搜集白石镇内石头，足足八车。这石头还要分两类，一类得似鸡蛋大小，要五车，另一类则不超过半人高的前提下，越大越好。

　　钱少强效率也很高，这天下午就已经整编好汉林遗兵，那些背景不清、军中无人相识的士兵便打发他们回家，余下四千九百余人，又从各营抽调了些人马，编成了五千整的半旗兵力。

　　左缙前来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