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羽》阿雨纱

1、倾羽，我们玩个游戏吧？

　　天宫正西方向，西羽天宫内，仙雾缭绕，云织的纱曼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西羽上仙懒洋洋的半靠在榻上，一袭白袍，墨发像往常一样不加打理的任由它倾泻在身上，白净的手里拿着一个粉嫩得要掐出水来的蟠桃，他放在鼻尖嗅了嗅，却没有咬一口。
　　身边的侍女拿着大羽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天庭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北霄天宫，南月天宫，东旭天宫，西羽天宫，就数这西羽天宫的主子是极其慵懒的，平时无论是上朝议事亦或是各种宴席，他都是能推则推的，但脾性倒是极好的，大约是太过懒惰，见人三分笑，减去了一大半的寒暄和异议。

　　在这西羽天宫内，所有人都渐渐的像他们的主子一样的懒了，这侍女此时看也不看他，虽然知道上仙拿着这个蟠桃欲咬不咬的已经好几天了。
　　上仙突然坐直了身子，朝着垂头扇风的她说：“倾羽，我们玩个游戏吧？”
　　她不明就里的抬起头，望着榻上那人。
　　他微微一笑，朝她勾一勾手指头说：“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吗？”
　　倾羽拿扇子的手一滞，稍后又想到，自己跟了他几千年，好多次自己有机会能升格时，都拿懒得换地方而搪塞过去，况且他既是上仙，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于是心下也坦然。
　　“本仙最近实在无聊，要不你陪我玩个游戏吧？”
　　“我们打个赌，看看转世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我。”
　　倾羽看了他一眼。
　　既然上仙心血来潮说要玩，就陪他玩好了，倾羽慢慢的点了点头。

　　转世为人，就需得从轮回台上跳下去，消去记忆，消去道行，干干净净，通常是仙人不想为仙了才从这下去，干干净净。进了人间就一切由不得她了，能不能遇上都得看缘分。
　　倾羽刚准备往下跃的时候，上仙才突然一拍脑袋道：“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颗七彩琉璃珠，“这个吃掉，这样你在人间一死就能马上恢复仙身，不然就白白废了这仙身了。”
　　倾羽默默的接过，吞下，幽幽道：“还有什么吗？”
　　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又犹疑的摇了摇头，“大概没了。”复而坚定的点头确定。
　　她跳了下去。

　　这一世，她是一生下来就被敌国掳去的人质公主，被软禁于高楼中，每日坐在红漆窗口看着日出日落。这样悄无声息的活到了十四岁，终于有一日火烧宫墙，兵荒马乱，她的哥哥，驾着纯黑骏马，身负银色盔甲，朱红色的披风落在身后，犹如落日斜晖般的绚丽。
　　她站在窗台，看着他朝她伸出双臂，展颜笑道：“我的公主陛下，回家吧。”
　　紧紧搂着他跟他回国，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几千年。
　　回了国的她还是像只小猫一样，跟谁都不亲，但独和哥哥形影不离，一日不见，就惶惶不可终日。
　　十六岁的时候，父王指定了驸马，是朝廷大员，据说俊气不凡，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朝中二品的官员，定于年底下嫁，普天同庆，他也弯着眉眼来她宫中和她道喜，说：“我的公主妹妹呀，终于也找到了一起度过余生的人呢。”
　　她的眼泪险些落下，气得半天不理他，半响才又仰着头轻声说：“可是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柔声道：“哥哥和你在一起，只是两个人幸福，但若是妹妹嫁了，哥哥娶了，那就是四个人的幸福了。父皇不是常常说吗？帝王之家的我们，要有宽广的仁爱之心。”
　　哥哥说的话她不懂，但是听了好像更难过的样子。
　　“那哥哥找到要娶的人了吗？”她又问。
　　他但笑不语。

　　大婚那日，由他亲自护送，穿过长长的宫墙，她撩开车座帘子的一角，悄悄看着前方骑着纯黑骏马的哥哥，骏马上系了一个喜庆的红花，有些不伦不类，她想到几年前，他从高楼上救她出来的时候，也是这匹马，这样的宫墙，但是那时候她是多欣喜，今天却一直想哭。
　　她敲了敲车沿，叫停车。
　　他勒了马，叫了停，走到她身边，柔声问：“怎么了？”
　　“我不想嫁。”她垂头小声说。
　　他怔了怔，反问：“为何？”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哥哥你呀… …”她鼓起勇气，小声又绝望的说，眼泪爬了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小脸，对上面前那人漆黑的瞳子，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一张脸，那张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笑，那是从前被囚禁在高楼里时常常看到的，在来往的宫人脸上看到的怜悯表情。
　　他在怜悯我？为什么？
　　心跳得越来越快，一直以来就越发虚弱的身体更加的受不住，缓缓的倒了下去，好在他还伸出手扶了一把自己，也算是死在他怀里了，淡淡的露出一抹笑，吐出最后一口气。
　　魂飞，魄聚。
　　来到阎王殿前，仙气和记忆刹那随之恢复，素衣上仙站在面前含笑望着她。
　　是了，这个游戏就是这样，她做一个没有记忆的凡人，他却是可以以任何一种形态出现在她面前，只要她心动，爱上，她就会气结而亡。
　　“瞧你，要不要再玩一次？”
　　她嗫嚅了半响，终于道出心中的愤懑：“明明是上仙总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所以我… …这一次你什么也不要做。上仙这样不公平，你安排这样一个身份，公主能不爱上吗？”
　　上仙执着羽扇摇了摇，不假思索答应了。

　　十五年也不过是15天，弹指之间罢了。
　　前尘往事全都不记得了，现在她是京城里的一个小捕头，名叫喜鹊。拜在衙门当差的爹爹所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爱打抱不平。十三岁的时候因为救了京城太师差点被绑架的小儿子，而受到太师提携。
　　但终归是女子，于是做了多年也只是个小捕头。做了多年的女捕头，好的坏的名声都在外，十七岁了，也尚未有人前来提过亲，娘是急得要死，那卸了职回家的衙役爹爹却随性得很，说她做一辈子捕快才好。
　　其实看名字就知道她爹爹是有多随性的人了。
　　这正是一个三伏天，门外家犬虎耳都蔫不拉几的靠在水井旁，喜鹊在城里转了一圈，马上就汗流浃背了，刚消在路边的茶摊坐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被匆匆跑过来的同僚拉住：“喜鹊喜鹊，几位大人在对面酒家吃饭，我和陈飞被派过来看守，可是我突然闹肚子了，帮我顶一下，就在二楼，你去了就看到陈飞了。”
　　“哎。”喜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喜鹊只好带上佩剑走到对面酒家里去。

　　这个时候早已不是客流高峰，只有些闲人在大堂吃酒。喜鹊上了二楼果然看到陈飞，那人朝她比了个手势，喜鹊耸耸肩在门的另一边站着。门虚掩着，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偶尔传来几声瓷杯碰撞的声音，细微又清脆。喜鹊不禁疑惑，什么样的官员需要调动捕快来守卫？
　　站着一动不动却比在外面巡逻还累，喜鹊站了半个时辰，脚边都有了淡淡的水渍，这么站下去铁定要中暑，旁边的陈飞已经倚着床沿打起了瞌睡，她这边没有窗，一丝风也没有。喜鹊抬手擦了一把汗，这动作却引得脑中嗡声一片，眼前一黑脚跟一软就倒下去了，虚掩的门被她突然的撞开，里面被打扰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真是她职业生涯中的耻辱。

　　喜鹊的脑子几乎立刻就清醒了，她一跃而起，飞快地扫了一圈，在一群熟脸中看到了她的顶头上司，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她朝上司拱拱手退了出去，还不忘细心地把门掩好。
　　陈飞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刚刚她看了一眼，都是些朝廷官员，只有一个素衣素冠丰神俊朗的男人有别于他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并且她倒地的时候投过来的目光是漾着笑意的。
　　喜鹊这会还是脑袋懵懵的，心跳得有些快。
　　里面的门突然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荷绿色裙子的姑娘，笑吟吟的端着一个托盘冲着她说：“两位大人辛苦了，这是公子特意吩咐送过来的梅子冰镇酒，给两位大人消暑。”
　　喜鹊和陈飞冲她抱拳答谢，接过托盘她便走了。
　　喜鹊喝了一口，真是冰镇的酒，瞬间沁人心脾，汗都跑走了一半。里面的官员都是有了家室的，那她口中的公子定是那个男人了，想到那张脸，喜鹊又有点晕乎乎的了。
　　“喜鹊，再给一口我。”陈飞把一口喝完了的空碗举到她面前：“女孩子家家的别喝太多酒。”
　　喜鹊飞快地一口气喝光了。

作者有话说

　　短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