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魔王陛下》眠瑟

4、第四幕

　　沃尔丁领主的宅邸迎来了新的一天。
　　一大早房门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犹仍在美梦中的杰拉尔德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门外是这座宅邸的男佣——安东尼慌慌张张地对他说：“出了点事情，维恩巡逻官让我请二位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样被叫醒的女精灵探出了头，沉静地问道。
　　“……”安东尼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看他这个样子，杰拉尔德也没想问出个什么：“泽维尔大人也在吗？”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杰拉尔德眼睛一亮，立马对同伴说道，“我们快过去吧。”
　　奥罗拉不置可否，忽地问道：“你昨晚……”随即她又噤声不语。

　　两人来到了大厅，便看见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泽维尔和一脸焦躁警惕的维恩。
　　“抱歉二位，出了点事情。”大概是因为奥罗拉的身份，让维恩对于两位旅行者出奇地信任，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安东尼通知他们过来，目的也是为了和这两人达成同盟。这一切也只是为了确保之后的安全，毕竟……他想着事情，有些忌惮地朝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泽维尔那看去。
　　嗅到麻烦气息的奥罗拉皱了皱眉头，她感受到了维恩对于泽维尔的警戒心，但她也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同伴此刻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泽维尔，不由更加头痛。
　　两个人同时心不在焉地听着维恩的叙述，但听到重点时不由得同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起因是早上安东尼打算整理被昨晚的狂风吹得凌乱不堪的花园的时候，他注意到往日一大早就起来的安娜今天不在。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安娜睡过了头，于是便到她的房间打算叫醒她。
　　“当、当时我敲了几下门安娜也没有反应，我正要喊、喊的时候突然发现……太可怕了！只可能是魔鬼！只有魔鬼才能留下那种痕迹！——天哪……”安东尼惊恐地描述着自己在安娜门上看到了奇怪的印记之后意识到不妙，慌忙地叫来了维恩。这之后维恩破门而入，发现女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进入长眠，脸色却发紫得可怕。
　　“能否带我过去看一看？或许精灵族独有的治疗术能起到一点作用。”
　　对于奥罗拉的提议，维恩正求之不得，泽维尔却突然放下书插了一句：“我也去看看。”

　　女仆安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挣扎反抗过的痕迹，若不是那脸上可怖而神秘的纵横交错的红色印记和她那可怜的发紫了的脸庞，谁都会以为这个姑娘只是单纯地在睡觉而已。桌上冷却的红茶，绣到一半的手帕表明了昨晚发生事件之前安娜正在做的事情。
　　维恩一边看着奥罗拉将手放在安妮身上默念着魔法，一边偷偷盯着泽维尔，见他正要上前一步不由得挡在了他的面前。
　　从一开始基本上就没说过话的领主大人瞥了他一眼。
　　维恩猛地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刺到，仿佛身处凛冽寒冬。
　　泽维尔没有打断奥罗拉的动作，而是在精灵遗憾地摇了摇头之后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指覆盖在安妮脸庞的印记上。他微微垂下头，银发随意散乱，从侧面可以看到颈部优美的弧线,神秘的咒语从红润的唇瓣中吟唱，圆润小巧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滑动了一下。
　　杰拉尔德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感觉，他感到自己喉咙之中吞咽的声音，明朗的眼眸逐渐深沉。
　　“这是……”
　　维恩震惊地看着斑驳荧光，化作梦幻般的星沙，缓缓在空气中散开，又融入在安妮的脸上，尽管微弱，却明显可以看出那鲜红刺眼的印记稍微淡化了些许。
　　“啧。”泽维尔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除了一直在观察他的杰拉尔德之外没有人注意到。
　　泽维尔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妮，旁若无人地思考起了对策。
　　有人却打断了他。
　　“泽维尔大人，请问这是什么魔法吗？”心中有些微妙，维恩谨慎地开口问道，“听说您的书房中收藏了不少魔法书……”
　　“你会做饭吗？”泽维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
　　约莫是实在感觉到困扰，泽维尔难得认真解释了起来：“平时都是安妮负责的厨房，安东尼亚不会做菜。”
　　他的话一出来让维恩愣了一下，他尴尬道：“我也不会。”
　　“我来吧。”杰拉尔德自告奋勇，殷勤地左一句右一句围着青年贵族，问着“阁下喜欢吃什么？”“需要饭后甜点吗？”之类的问题。
　　泽维尔也不介意，虽然表现的很冷淡，却还是简短地回了他几句，尽管是这样，也让殷勤的青年喜笑颜开，还让旁观的维恩不由得有种大型犬在主人面前转悠讨好的错觉。
　　维恩头疼地揉了揉眉间，等众人回到了大厅，他便清了清嗓子，打算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摆正了面孔，作为沃尔丁新任长官的自觉和原本就拥有的责任感加上昨晚得到的预警让他对这件事高度重视了起来，尤其这件事还发生在泽维尔·西奈的宅邸。
　　奥罗拉首先反应了过来，问道：“维恩先生有什么想法？”
　　维恩颔首：“是的。”他转头对这里的主人泽维尔道，“泽维尔大人，恕我直言，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在安妮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我认为和沃尔丁最近几起案件有很大的关联。”
　　“沃尔丁的案子？”奥罗拉问。
　　“是的，奥罗拉小姐。安东尼亚是沃尔丁的居民，应该也有所耳闻，不过应该也是不知道具体内情的，而泽维尔大人……昨天也应当看过了。”维恩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他展示着资料，“之前的尸体不仅仅是被抽出了全身血液，我们还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杰拉尔德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皱眉道：“尸体上的印记和安妮脸上的一样。”
　　“的确，一开始因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皮肤以及产生严重的干枯褶皱所以不明显，后来我们才发现这上面的印记很有可能是一种魔法残留下来的痕迹，也是导致受害人失去血液的原因。泽维尔大人——”
　　突然被点到名，泽维尔没有丝毫错愕，他冷静地看着维恩：“你想问我魔法的事情？”
　　“……”维恩一方面怀疑着泽维尔，一方面又因为对方之前的出手而感到疑惑，他还是问道，“请问您之前用的魔法能否彻底让安妮醒过来。”
　　“不一定。”泽维尔摇头，“这只能暂时拖延几天，必须将施下咒印的那个东西解决了。”他的口气十分平静，但那嗓音中带着的几分冰冷却有些刺骨。
　　杰拉尔德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年隐含着的几分愠怒。
　　但是这是为什么？
　　维恩追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他忍不住质问道，“您到底还知道什么！”
　　他的态度过于放肆，就像在怀疑着泽维尔，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杰拉尔德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请不要用这种态度和泽维尔阁下说话。”青年微笑着看着维恩，脸庞一如既往地透露着亲切而开朗，笑容却不见眼底。
　　维恩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攥紧的掌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奥罗拉没有阻止同伴，或者应该说她没有立场来阻止这个和她同行的旅人。
　　只听到外头依旧狂风暴雨，温暖的室内木柴在壁炉发出躁动的声响。
　　最后还是泽维尔开口了。
　　他像是对这场风暴毫无自觉，平静开口：“那个东西应该在这里。”
　　众人错愕。
　　泽维尔扫视了所有人一遍，依旧用了没有起伏却优雅的语调重复：“它应该是在要对安娜动手的时候触发了这里的结界，才做到一半停手。但是它现在受伤了，并且应该无法逃脱这间屋子。”纤细的青年捻起夹在书页之中的书签，敛眉道，“我这样说你还明白吧？”
　　“什么明白不明白，我根本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奥罗拉凝眉，肃然问道：“您说的是恶魔？”
　　维恩皱起了眉头。
　　“这是从传说中魔界的深渊出现的生物。恶魔分为低阶、中阶、高阶三种，其中高阶的恶魔具有智慧与强烈的自我意识。传说它们的出现会带来可怕的灾厄。”
　　女精灵缓缓道来，这种她也只是听长辈讲过，尽管精灵是一种寿命悠长的种族，但是以她的年龄在族中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聆听长辈的教诲与故事长大的。
　　维恩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生物。”
　　“因为那是一千年前和上任魔王一起出现的怪物。”
　　“魔王……”杰拉尔德不知想到了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对这些事情莫名的熟悉，一些记忆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抬眼凝视着因为有女精灵在解释而在一旁摆出放松姿态的泽维尔，然后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将对青年的好奇彻底压过了对于未知记忆的探索。
　　闭目养神中的泽维尔·西奈——也就是在奥罗拉的故事中那位一千年前的魔王陛下——依旧将他真正的面目掩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