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支烟后》Alala

1、第一章

　　公子不白/作品
　　（1）
　　他已经看着她一个小时了。

　　她回过头看到他后，扬起嘴角，“陈彻，过来。”

　　他走了过去。

　　她摊开手心，两只手里满满都是巧克力糖。

　　“陈彻，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点头。

　　她把所有糖都放进他的手心后，从里面挑选出一颗。撕开包装纸后，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只捧着糖，愣愣地注视着前方。

　　那颗糖很快就在嘴里化开了。起先是苦的，渐渐地有了一点甜味，最后是更为浓稠的苦涩。她不禁眯了眯眼，但还是忍不住去回味。

　　她从他手中拿过那些糖，然后放进包里。他刚要收回手，她却命令道：“就这样，不要动。”

　　于是，他不动了。乖乖地站着。

　　她从包里拿出一颗又一颗糖果，然后放在他的手心。

　　一边放一边数着：“1,2,3••••••16,17,18,19,20。”

　　第二十一颗糖被她再次塞进了嘴里。

　　她一边吃着糖果，一边介绍游戏规则。

　　“我试过，吃掉一颗糖需要一分钟，我给你20颗糖。那你就有20分钟了。知道了吗？”

　　他摇头。

　　她不厌其烦地继续解释：“陈彻，我给你20分钟。你要是在二十分钟之内解救出被绑架的人质，咳，就是我，我就载你回家。”

　　他眉头轻微地皱了皱，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想回家？”

　　他摇头。

　　“那游戏开始。”

　　他看着她跑开，仍然站在原地。

　　他垂头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糖，最后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糖果都放进衣包里。

　　他撕开第一颗糖果，一分钟后撕开第二颗。

　　其实，她就躲在前夜被雷劈倒的柳树旁。

　　“生生。”

　　她站起身，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藏在这里都被你发现了。”

　　他不解，“我来救你。”

　　她凑近他，将手伸进他的包里。里面还剩下五颗糖。

　　她敷衍道：“好，剩余的五分钟叠加到下次人物。组织正式宣布，你可以坐组织的座驾了！”

　　这一次，他终于有所反应。“不回。”

　　“为什么？”

　　“不回。”

　　她要上去拉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反抗她。

　　“陈彻，你过来！”

　　他倔强地摇头。她强硬地拽住他的手。

　　“陈彻，你不要怕！如果他们欺负你，我来救你！我还有五分钟呢！”

　　（2）

　　陈彻第一次发病是在午自习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休息，四周很安静。

　　他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疯似地冲出教室。

　　他抱着自己的头拼命地往地上磕。不多时，额头上就冒出一缕一缕鲜血。

　　他赤红着双眼，嘶吼着。

　　与此同时，脑中的那个声音也在撺掇着他进行更疯狂的举动。

　　他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他们惊恐地注视着他，在他身边呈半圆形环绕着他。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余生出现。

　　她拨开人群，几乎是跑着上前抱住他。

　　“陈彻，你醒醒！”

　　陈彻推开余生，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痛苦地呜呜声。

　　余生从地上站起来，从陈彻身后用双手困住他。可是她力气小，一次又一次被他挣开。

　　余生从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糖。

　　“陈彻，我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你给我醒来。”

　　她掰开他的嘴，将糖塞进他的嘴里。之后，任由他怎么挣扎，也不放开手。

　　围观者叫来老师，他们劝余生松手。

　　余生摇头。她抱不住陈彻，于是拉开校服拉链，将两只手慢慢地从袖子里伸出来。再将多出的衣袖穿过陈彻的腰间。在他的腹部打上一个解。

　　做完这些，她将自己的一只手附在陈彻的双眼之上，轻声安抚道：“陈彻，你还有三十秒。三十秒之后，你再不醒来，就永远救不了我了。”

　　陈彻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余生附在他眼睛上的手，嘴里溢出断断续续地话：“生生，救我••••••救我。”

　　“好，我救你。我来救你了。”

　　陈彻终于没有力气，虚虚地瘫倒在余生的怀里。半梦半醒中，他说：“生生，你来救我。”

　　这辈子，只有余生救得了陈彻。

　　（3）

　　从小，余生就知道陈彻和别的男孩不一样。

　　他不合群，只喜欢一个人发呆。而且，他的眼神总是呆呆的，并且充满戒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余生开始只喜欢跟陈彻玩耍。

　　她觉得，陈彻不会像其他男孩子那么好胜，也不像女孩子斤斤计较。

　　他安静的时候，就像是只属于余生的陈彻。

　　然而，余生的父母不喜欢陈彻。

　　他们像大院里的其他家长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警告着余生。

　　陈彻，不是正常人。所以，不能跟他玩。

　　那一次发病后，陈彻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上学。余生每每去陈彻家里找他，总是找不到他。

　　他们说，他不在这里。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余生哭着求他们放陈彻出来。

　　他不疯，他只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而已。

　　他们不说话，只哄着怀里的小婴孩。

　　陈彻的弟弟。

　　余生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去找陈彻。她偷了父母放在枕头下的两百块钱和一包烟。

　　她不知道精神病院在哪里，也不知道两百块钱可以走到哪里。

　　但是她知道，她要去找他。

　　她曾经答应过要救他，那么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救他。

　　她走了一个月，两百块钱在半路被小偷顺走了。

　　等父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街头乞讨了一个星期。

　　余生被父母带回了家。

　　陈彻的家就在她家隔壁。

　　她站在陈彻家门口，对身后的父母说：“我求你们，放他出来。”

　　（4）

　　陈彻被放回来了。

　　他变得更加沉默，甚至认不出余生了。

　　他每天坐在家门口，愣愣地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行人。

　　余生每天放学都会陪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和他一起发呆。

　　终于有一天，他多看了她一眼。

　　余生借机说：“陈彻，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她几乎就要哭了。

　　他盯着她不说话。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然后撕开包装。将二十支烟摆在两人的脚边。

　　“我试过，一支烟燃烧需要五分钟。二十支就是100分钟。陈彻，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他盯着她。

　　“陈彻，你来救我。好不好？”

　　他终于开口，嗓音却嘶哑地不行。

　　“好。”

　　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后将打火机递到陈彻手中。

　　“二十支烟之内，你一定要来救我。陈彻。”

　　她走开后，他盯着烟头发呆。最后将所有的烟放进衣兜里，手里拿着那支被余生点烟的烟，开始往前走。

　　风吹动了烟，烟雾飘散到他身后。

　　他心里有个声音，说：陈彻，快去救他。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自己的声音。

　　余生每次都会躲在一个很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她就站在那里等着陈彻看到她，如果看不到她就走出去一些，争取让他看见。

　　陈彻找到余生的时候，手里的烟刚刚燃到半中央。

　　余生主动上前抱住陈彻，她笑：“陈彻，你又救了我。”

　　“嗯。”

　　“对不起，陈彻。”

　　“嗯。”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救你。陈彻，我会救你。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好。”

　　（5）

　　高中毕业后，余生带着陈彻北上。

　　到北京后，陈彻发病的次数不知为何变得更多了。

　　有的时候，余生一整夜也睡不了觉。她必须抱着陈彻，才能防止他伤害自己。

　　等到第二天，往往她的身上总是布满他的齿印以及抓痕。

　　她从未埋怨过他。

　　不仅如此，他们还开始吵架。

　　陈彻很固执，一根筋，而且敏感。余生偶尔也会觉得累。

　　余生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两人在一起。一周一次的电话里，他们总是重复着那几句劝诫她的话。

　　余生不希望陈彻听到，于是在屋子外接电话。可是往往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大，不仅引来了陈彻，还引来了邻居。

　　陈彻总是阴沉着脸回到屋里。

　　余生就跟在他身后，一边给邻居道歉。

　　这样的电话，最后的结果就是余生和父母吵一架之后，再跟陈彻吵一架。

　　在北京不到一个月，他们吵架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

　　往往到最后，余生都会说：“陈彻，我们不要吵了。”

　　陈彻到北京后就开始抽烟，也不算抽。就是点燃后任由烟燃烧。

　　他习惯夹着烟站在窗台。

　　那年他从精神病医院回来后，嗓子就坏了。

　　他说话时，总是嘶哑的。发病时，这种嘶哑的嗓音就变成了一种撕裂般地发泄。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分歧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

　　余生的父母不知从何处得知陈彻的手机号码，打给他后一通辱骂。

　　那天，余生不在陈彻身边。他发病了，撞得头破血流。

　　余生赶到时，他的额头缝了五针。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她唤他：“陈彻，对不起。”

　　“你走吧，余生。他们说得对，你不该跟我在一起••••••”

　　她抢过他的话，“我说过我会救你，陈彻！”

　　他望向她，“生生，你救我，可是我不能活。”

　　她抱着她，“陈彻，相信我。这辈子，我甘愿做你的药，这辈子我都要救你。”

　　陈彻喃喃道：“生生，如果我死，你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