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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雾里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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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已落幕,鹿绾绾正踌躇用不用去找关心月,谁知后面的人猛地一推,她就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啃泥,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我的脸!”尽管不是这张脸的原主人,她还是很爱惜它的。鹿绾绾捂着隐隐作痛的鼻子死命地突出重围,在大厅一个小角落里找了位子坐下。
表演是告一段落了,然而花魁大赛还没结束,花魁究竟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不过结合刚才所见,鹿绾绾不难推出这最后的美人怕是呼声最高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还好没有蹭破,人活一张脸,你值得拥有,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理了理飘得老远的思绪,鹿绾绾冷眼看着有钱人是如何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这大把大把的银票哗啦啦的,黄金白银亮闪闪的,最后都是花降楼的了,也不知它的老板是哪一位,真是生财有道,鹿绾绾还从未见过,倒是碰到了风韵犹存的老妈子。
就是到了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候,正主也没露面,而这花魁之名则是没有丝毫悬念地落在了那个美人——叶流音头上。其他参选的姑娘一个接一个悻悻地离去了,面上表情各异,艳羡的,不屑的,嫉妒的,无所谓的,众生百态。鹿绾绾看了好一会,仍是不见关心月出来,她不禁担心起来,可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她想了想还是循着路跟了过去。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才走到花降楼的后院,一个人影就面对面地撞了过来,她脚步匆匆,一手掩面,看也不看鹿绾绾就飞奔而出了。“心月!”鹿绾绾冷不防地又被撞了一下,这回可是实打实地跌在地上,粗糙的地面在她的手上脚上划下一道道血痕。“嘶,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出来风花雪月的。
鹿绾绾哀叹着正要爬起来,一双做工精美的大红绣鞋就出现她的视线中。她心下一惊,忘了动作,只呆呆地望着来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趴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认识到这样的姿势很诡异之后,鹿绾绾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一用力伤口全都叫嚣起来,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你受伤了?”叶流音察觉到她的异样,开口问道。“一点小伤,没事。”鹿绾绾不是死要面子,而是对她来说,这点伤痛归痛,却还是不值一提。她拍拍身上的泥土,整理了一番,而叶流音也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她就静静地沐浴在月色之中,整个人都好像笼罩了一层银白的光辉,明明是艳绝不可逼视的红,添上这一点静谧愈发显示出其魅力,让人移不开眼。“你……”鹿绾绾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要不要问问她和关心月是怎么一回事,可她们不过是初次见面。
“我叫鹿绾绾。”鬼使神差地她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叶流音神情淡淡,似笑非笑,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水波潋滟,蕴藏这世上的千万种风情。“鹿绾绾……”她的声调变得有点软,像是吴侬软语的呢喃。这声音落在耳畔,鹿绾绾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我记得了。”她最后还是笑了,在转身离去的回眸间,鹿绾绾分不清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一直到人完完全全消失在视野里,鹿绾绾才堪堪回过神来。糟了!关心月呢?
她从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美人爱好者,俗称外貌主义者协会会员,多看几眼美人有什么不对。食色性也,人之本色,有美如此,孰能不爱?但是美色不仅仅迷人同样也误人啊,她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被误了。对了,上一次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鹿绾绾一边思索着,一边撒开步子冲出花降楼,但愿丞相府前日里看到的狗洞还没有被堵上,她默默祈祷着。
“啊……唔……”鹿绾绾不住地打着哈欠,顶着两个熊猫眼收拾着药材,鹿九尾疑惑又八卦地凑上来,“啧啧,昨晚是干什么去了?今朝怎么如此乏力困怠。”瞅着他一脸欠揍的笑容,鹿绾绾想也不想,手上一把黄连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鹿九尾被浓浓的药味呛得脸红脖子粗,不住地咳嗽,别说是哑巴了,就是正常人吃了黄连也有口说不出。“我走了。”鹿绾绾笑笑做了个鬼脸就出门了。
她昨夜好不容易爬过狗洞,翻过围墙,溜回自己卧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加上不放心关心月,她还特意跑去查看了一番,见她无恙才回来歇下,一番折腾真是要了老命。鹿绾绾决定以后就安安分分做个死宅好了,不对,应该叫居里夫人。
春天的印记是越来越深了,今朝一场春雨过后百花都竞相开放了。丞相府里种的最多的就是杏花,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鹿绾绾驻足顺手拉下枝头的杏花,深嗅一口,满心的清香。眼光流转间,鹿绾绾一顿,有个人正朝她走来。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绾绾姑娘觉得这杏花如何?”关璃瞧见她后脚步轻移,漫然地走到她面前。他今日一袭白衣,宽袍大袖,衣袂翩飞,好似随时要乘风而去,但此刻他却是停在了鹿绾绾的面前。
鹿绾绾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没了压力的杏花一下子就擦着她的脸庞而过,“小心……”关璃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花枝,他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近在咫尺,鹿绾绾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多亏公子了,谢谢。”说完她就想要离开。
“绾绾姑娘是要给母亲看病吗?”他嘴角微弯,绽开一个柔和的弧度。“是啊。”鹿绾绾摆摆手中的药箱,这不是很明显的么。“正好我也要去探望母亲,不如一道。”
鹿绾绾点点头,垂下了眼眸。她今天真应该好好翻翻黄历,莫不是桃花运来了?
一路上,鹿绾绾都是表现得安安静静地,而关璃也不多话。两个人就这样在默契的沉默中走着。鹿绾绾感到气氛略微尴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才好。偷偷瞥了关璃一眼,不料对方竟然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鹿绾绾赶紧移开了视线,她的心忽然乱跳起来,就像是做贼被抓了个现形。
“咳。”她干笑道,“公子知不知道杏花是一种很有趣的花?”
“哦?”关璃挑眉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鹿绾绾装作十分专注的样子,一直盯着道旁的树树杏花,“杏花两株能白红,杏花是会变色的。”她脑子里有些混沌,像是沸腾了的一锅粥,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含苞时纯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花落时变成纯白色。”不管了自己扯出来的话题怎么也要把它说完。
“绾绾姑娘很喜欢杏花?”关璃信手掂着一片飘落的花瓣,置于鼻尖轻轻嗅着,动作就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是啊。”……才不是呢,她最喜欢的是桂花好不好,又香又甜,吃起来满口余香,甜甜蜜蜜馋死人了。鹿绾绾面上笑着,心里好像是有只猫在不停地挠着,不知不觉地又说错话了。
“好巧,我也喜欢杏花。”鹿绾绾对上关璃含笑的双眼,她突然觉得,脸上微微地发烫,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关璃似乎和上次见到的很是不同,不过他给她的感觉却又很像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仿佛一别经年,他们再度重逢,他还是那个戏谑灵动,气息纯净的美少年。
可是,关璃并不记得,这只是属于鹿绾绾一个人的回忆。“已经到了,我先给夫人看诊。”说话间,鹿绾绾瞧见施梦从房中走了出来。
“关璃哥哥。”施梦很是意外地看着关璃,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惊喜。鹿绾绾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大功率的电灯泡,她冲施梦点点头打个招呼就推门而入了。
好好干活吧。隔着一扇门,鹿绾绾依稀可闻那边的呢喃细语。
“咳咳,你来了……”鹿绾绾捏着银针的手一抖,关夫人竟然破天荒地醒来了。她微微喘息着,颇为费力。鹿绾绾赶紧上前扶起她来,“夫人感觉如何?”
关夫人并没有说话,她只遥遥地望着镂花门外的身影,面上缓缓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双眼早因为久病而显得失神黯淡,此刻却好像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他……他终于来看我了……”说罢她又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鹿绾绾端了杯水细细给她喂下。
“您说的是关公子?我去叫他进来……”
“不要……”关夫人急忙拉住鹿绾绾的手,力气大得让她都不免怀疑,这还是个奄奄一息的人吗,千万不要告诉她这是回光返照啊。
“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莫名其妙地,鹿绾绾先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那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关夫人这回一言不发,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她眼中忽然泪光点点,晶莹的珠子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流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鹿绾绾的袖子。
顺着她的目光,鹿绾绾看过去,关璃不知说了什么,施梦则是巧笑倩兮,频频掩唇,眼中满是喜悦。关夫人默默地看着,鹿绾绾寻思起来,这样的情形,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鹿绾绾到丞相府这么久的时日,确实是极少见到关璃来看望关夫人,她都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是亲生母子吗。直到后来听关心月所说,关璃如今深受圣上器重,事务繁多,自然是分身乏术,也就不奇怪了。
况且关夫人都病了这些年,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亦是人之常情。当然这是鹿绾绾自己想的,但关璃,真的是这样的人吗?门外的少年,长身而立,留给她的是一个侧影,日光微醺,照得鹿绾绾的眼睛也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