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不好当》寻找汤姆

17、局外有人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花降楼里灯火通明，良宵苦短，自当及时行乐。
　　段飞云不记得这是第几壶酒下肚了，喝着的是女儿红，闻着的是美人香，他醉眼迷离，举止也越发不羁起来。

　　“小侯爷醉了。”丞相手中拿着酒樽，每每端起却不饮下，最多不过小酌几口，所以他始终不曾被这美酒美人迷乱了双眼。

　　段非云摆手，“没醉没醉，小爷我酒量好得很，人称千杯不倒！”说罢他很应景地打了个酒嗝，“我还要看美人呢，见不到美人我今儿个就不走了！”

　　他随手丢掉了酒樽，抱起一旁的酒坛子就狂饮起来，美酒佳酿顺着他的唇边流了出来，湿了他的衣襟，却显出这锦衣华服之下的线条来，顿时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素闻叶流音叶姑娘的大名，段某心中倾慕已久，叶姑娘何不赏脸一见，了却段某这桩心愿？”

　　他迈着三分醉意的步子走到大厅中，仰头高喊起来，这声音几乎穿透了整个花降楼。
　　“叶姑娘，今日你若是不现身，那我就不走了！我一直等，总会有见到你的那一天！”他朗声一笑，笑意仿佛飞扬到天际。

　　啧啧，耍流氓呢。鹿绾绾突然很想知道叶流音此刻会是什么表情，她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似乎好些天不见，还怪想念的，毕竟人家可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段非云身边围观者甚众，他们嬉笑着，都等着看一出好戏。
　　“这为了美色，不怕死的人还真多啊！”
　　“可不是吗，上次那孙旺孙大少爷，啧啧，被整得那叫一个惨啊。”
　　鹿绾绾伸长了耳朵，不放过一点八卦。

　　“不知道孙少爷是经历了什么，从此对女色是视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这花楼也不逛了，彻底地转性了！”
　　“这怪玄乎的，好色登徒子如孙少爷，居然也有吃斋的一天？”
　　“那倒也不是，据说啊，现在孙少爷是好起男风来了！”

　　什么？鹿绾绾先是一惊，然后又是忍俊不禁，她回想起当日所见之景，不由好奇叶流音究竟是做了什么把好好的适龄青年给活生生掰弯了，鹿绾绾唇边溢出愉悦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段非云仍絮絮叨叨地借酒抒情，他墨发散落在身后，风过即成飘逸之态，整个人都有种要凌风而去的感觉。
　　“好酒还需配美人啊！”段非云长叹一声，就要仰头饮酒。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手中的酒坛突然就破了。
　　哗啦一下，酒坛四碎开来，美酒从中倾泻而出，洒得满地都是，酒香四溢。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有人惊呼。

　　“那是……一根簪子！”是的，酒坛的一块碎片上还扎着一根玉簪，玉簪是完好的，它没入碎片中却没有将其震碎，这力道显然控制得极好。
　　丞相眼神微闪，想不到这一家花楼中竟然也藏龙卧虎，有意思。他饶有兴趣地继续静观其变，此行果然不虚。

　　就在那簪子飞出的一刹那，鹿绾绾心有所感一般，她转身向后看去。
　　依旧一袭红裳，但不同于那日的鲜亮，而是隐带了虞美人的暗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质感。

　　叶流音缓缓走到栏杆前，她长发及腰，有些许凌乱，纯粹至极的黑带着宝石般的光泽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鹿绾绾藏在一侧，她正近距离地一饱眼福。
　　似青山远黛的眉下，凤眼微挑，水光潋滟，叶流音朝鹿绾绾投去一瞥，瞧见她一脸的惊艳忍不住嘴角弯起，不点而朱的双唇勾起柔和的弧度，不仅仅是鹿绾绾看呆了，还有楼下的众人。

　　有的人生来就是注定要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似水流年中做一个如花美眷，用自己的美点亮这个世界。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鹿绾绾如是想。
　　她的肌肤莹泽，细腻如瓷，五官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再挑剔之人也找不出一丝瑕疵。这种美，只消一眼就无法磨灭。

　　隔着有点远，丞相眯着眼端详着上面的美人，看得久了，他无端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奇了怪了，究竟是谁呢？他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都细细过了一编，仍是一无所获，或许……是无足轻重的吧，否则他岂会记不起来？

　　“听说你很想见我。”叶流音伸出手来，素白的手指遥遥地指向有些喝得短片不知所以的段飞云。“那便见上一见好了。”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翩然落下，从高高的楼台之上。她衣袂翻飞，如瑶池天女坠落凡尘，急速地下降着，但她一点也不怕，脸上笑意悠然，自在而惬意。

　　最后她平稳地落在了段非云身侧，落下的瞬间，段非云直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袭来，沁人心脾，醉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心心念念的佳人就在面前，段非云张了张口，竟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他是一直都想要一睹叶流音的美貌，但这次他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见叶流音不过是他阻止丞相找上水凉玉的借口罢了，想不到真的见到了，还真是意料之外呢。

　　鹿绾绾趁着无人注意又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混入人群中去。她这一天似乎都是在如同做贼一般地行动着，虽然很神秘很刺激，就像是古代版００７特工一样，不过鹿绾绾觉得，这种事一次尝尝鲜即可，她的本命还是算命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鹿绾绾不知道黑暗处还有两双静静窥视的眼睛。

　　“太招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正是叶流音，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美色，这倒也无所谓，可连出神入化的武功也光明正大地就使出来了，而且还不是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这般无所顾忌，可是会给当家的招来不少麻烦的。”宋决启唇道，纵然叶流音美得不可方物，但在他的眼中，永远不会是第一位的。

　　“流音也是为了我。”
　　“我相信，她会有分寸的，她远比你想的要聪明。”
　　她只是不屑于躲躲藏藏罢了。

　　叶流音走上前几步，段非云不知为何竟往后退了。“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美人动作熟练地勾起他的下巴，段非云这才发现，叶流音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上不少，他只需稍一低头就可以看见那双摄魂夺魄的眼眸。

　　段非云好歹也是久经风月场之人，愣了不过三秒那浪子本性又恢复过来了，他顺势拉过叶流音的手，长臂一伸就要将美人揽在怀中。
　　找死……叶流音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嘶！”段非云匆匆收回手来，那一阵一阵的酸麻之感，真真不好受。“叶姑娘这招，可真绝啊！”他甩着手，段非云十分相信，若是他动作迟些，这酸麻的可就不会只是手了。
　　叶流音这回华丽丽地无视了他，她款款而行，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这位客官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必是人中龙凤，实不相瞒，流音一见之下已然倾心，只不知官人意下如何？”喑哑不失磁性的嗓音，突然变得柔和，光是听着便已沉醉。
　　不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鹿绾绾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她的幻觉。叶流音这话……居然是对着丞相说的？！

　　不仅仅是她，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石化了。而丞相大人从刚才一言不发的旁观者顿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诶那老爷们是谁呐？叶流音咋就看上他了？”
　　“瞧那样，衣服穿得寒酸得很，兜里只怕也没什么钱呢！”
　　“叶美人莫不是被人下了蛊吧，我如此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年轻有为都看不上，岂会相中他？”

　　叶流音的爱慕者们不开心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唾沫星子横飞。
　　丞相哪有那么差了，鹿绾绾左看右看都算的上是人至中年成熟有魅力的大叔呢。虽然，她并不好这一口。

　　叶流音不过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红颜祸水看来也不尽是虚言。然当事人依旧很淡定，丞相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哪里是真的喜欢他，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最是杀、人不见血，美人青丝红颜刀。想不到他今日也领教了一把，丞相面上徐徐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美人厚爱，在下岂可推却。只不过……”
　　“只不过你心中另有他人了？”叶流音懒懒地倾身靠在厅中大红雕金圆柱上，很多时候，鹿绾绾所见的叶流音都是这个样子的，似睡非睡，意态慵懒，偏偏那嘴角的笑意又让人觉得他是清醒的，而且无所不知。

　　丞相拱拱手，“姑娘明鉴。”
　　“呵，我爱鉴不鉴，管你喜欢谁，总之你来了这花降楼就只能找我一人，若敢背着我见别的姑娘，辜负了我的心意，那可就别怪我要你好看了。”
　　乍一见到这么泼辣的叶流音，鹿绾绾觉得十分新鲜，真是霸气外漏，有女王范儿。

　　丞相笑而不语，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他摩挲着指上的白玉扳指，一见这架势，鹿绾绾便知，老谋深算的丞相大人是在暗自打着算盘。
　　“好，便依了姑娘。”他抬眼看向叶流音。他们对视着，都是笑意宛然，在旁人看来那就是郎情妾意，眉目传情。叶流音的爱慕者们看不下去了纷纷甩手走人，临走还不忘给丞相飞去一个白眼，一声冷哼。

　　宋决的身影藏在暗处，这个叶流音还真是有意思，连胡搅蛮缠都能演得如此理直气壮，果然打发得了丞相。蓝衣如水，在这夜色中并不显得扎眼，既然得到了想要的，那他也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