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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梅开三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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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禅寺回来,一路鹿绾绾右眼直跳,她掐指一算,不好,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小仙之言果然不假,刚一进门,一只布鞋就朝她迎面飞来,看这速度,鹿绾绾不禁哀嚎:“夭寿啦!青天白日有人谋杀师妹啦!”
鬼哭狼嚎,天地亦为之变色,然鹿九尾除外。
“哼哼,胆子肥了,连花楼都敢去了。”他阴测测地皮笑肉不笑,揪着鹿绾绾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一百五十七两!你一个女子是怎么花了那么多的?人家都追上门要债了你知不知道!”鹿九尾忿忿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嘶!痛啊!”鹿绾绾死命挣扎着摆脱他的魔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且容我细细道来。”她好整以暇地放下包袱,收拾了一番,啜了口清茶润润嗓子,直到感受到鹿九尾一触即发的气场时才慢悠悠开了口,说起自己当日盛京一日游的遭遇来。
“原来如此,那你也是傻。”鹿九尾给鹿绾绾脑门上一记爆栗,“凭什么你要给他买账,这事不干!”
鹿绾绾就知道以自家师兄一贯的作风必然不答应,“你懂个球,人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我帮了他以后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都学着点!”
“切,少拿骗人那一套出来唬我。”鹿绾绾说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当然若是鹿九尾知道他今后的命运会因此大有不同,就不会作此想法了。
鹿绾绾无所谓地笑笑,“对了,你说有人上门追债了?”她猛然想起这茬,惊起一身冷汗,居然连自己住在何处都一清二楚,看来对方也不是好惹的。“那我去花楼的事不就是人尽皆知了?”不,她的形象!鹿绾绾细思恐极。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鹿神算呢?”不过转眼瞥见鹿九尾暗自偷笑的模样,鹿绾绾顿时反应过来,要真的东窗事发,他们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鹿九尾岂能愉快的置身事外。
思及此,鹿绾绾又有恃无恐了,“笑笑笑,还不快去给老王送药!”说好的九九八十一天,她向来是很有业务保障的。
鹿九尾立马拉下脸来,傲娇地拎起药篮冷哼一声离去。不过便是走得远了她还可以听到他的碎碎念,“该死的鹿绾绾,把自家师兄当免费苦力,太没有爱了……”
“我全部都听到了!”坏心眼地喊了一声,鹿九尾马上三步并做两步,唰唰地出了门,消失地无影无踪。
花降楼白日歇业,此时它就和一般的酒楼没什么差别,反而更加冷清,门可罗雀。
鹿绾绾揣着兜里的银票,畅通无阻地进入到楼中。
“这位妈妈,我是来还账的。”她拉住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老妈子,笑容和煦。
“到楼上自个找当家的去。”老妈子打着呵欠打发了她,一脸的不耐烦。花楼的作息就是如此,朝宿夜起,颠三倒四。
鹿绾绾无奈,只得自己上了楼。楼上房间众多,她哪里晓得当家的在哪。“这么不负责任,该不会是把我当球一样踢来踢去,耍我呢?”她徒生办事难,难办事之感。
“当家的?当家的?当家的在不在?”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鹿绾绾只好出此下策,憋出了吃奶的劲来了发河东狮吼。
“你瞎嚷嚷什么呢?吵死了。”这个声音,好不慵懒。鹿绾绾冷不防被人从后掩住了嘴,支吾着想要扭过头去看。
“叶流音?!”鹿绾绾自然而然地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叶流音收回手,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脸上仍是春困未消,几缕发丝落了下来,勾成妖娆的姿态。
见此情景,一句诗蓦然地浮现在鹿绾绾脑海里: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发什么呆?”她在鹿绾绾眼前晃晃,“莫不是被我的美色倾倒了?”叶流音打趣道。鹿绾绾笑而不答,“上次多谢姑娘出言相助,否则我可就玩完了。”
“哦,就只是说声谢谢,不来点实际的?”叶流音像是没骨头一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半眯着眼瞅着她,和她怀中的银票。
鹿绾绾亦凝视着她,“姑娘岂是那种知恩望报之人?我又岂能那那些黄白之物来玷污了姑娘的古道热肠,绾绾就是想要报恩也不能让姑娘发现了去。”鹿绾绾说得声情并茂,好不大义凛然,连她自己都在心底暗暗喝彩。
“好啊,我记住你说的了。”叶流音嘴角弯起,“那边拐角第三间,当家的就在里面。”
鹿绾绾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已经是角落里最隐蔽的房间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家的在那,一次次走过路过还是错过了。她道了谢,便抬步走去。
“困煞我也,但愿长睡不复醒。”没过一会叶流音又转身回房与被窝相偎了,大白天的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门是镂空雕花的,繁复而奢华,花降楼里即使随便一样物事也是独具匠心的,看得出经营之人颇为用心。
鹿绾绾抬手轻叩门扉,一下,两下,便听到有声音传出,“进来。”柔媚婉转到了骨子了,却没有一丝风尘味,是鹿绾绾从不曾听过的。
吱呀一声,鹿绾绾推门走了进去。房内有点暗,大白天还点着蜡烛。
一个女子正对镜梳妆,她从镜中看到了鹿绾绾。
“当家的好,我是来还账的。”鹿绾绾拿出银票递给她。
水凉玉侧身看了一眼,手上还握着簪子,就在鹿绾绾以为她不如何搭理时,她便将银票接了过去,一张张细细地点着。
“一共是一百五十七两。”鹿绾绾提醒道。
“我知道。”数完后水凉玉将梳妆台上一个精美的古匣打开,把银票小心地收入其中。
那个匣子,鹿绾绾瞄了一眼,满眼金光,险些亮瞎了她。那简直和杜十娘的百宝箱有的一拼,琳琅满目,玛瑙翡翠,珍珠元宝,应有尽有,称得上是迷你小金库了。
“你是鹿绾绾吧。”随着咔嚓一声,水凉玉把匣子锁上了,她双手涂了鲜红的丹寇,涂得甚是均匀,亮丽非常。
鹿绾绾点点头,“近来有事缠身,故迟了些才送过来,望当家的海涵一二。”
她看着鹿绾绾忽地吃吃一笑,一笑起来眉目含情,风情无限,饶是身为女子,鹿绾绾的魂也差点被勾走了。
“我这是花楼,你作甚文绉绉的?”
“小兄弟出手阔绰,在丞相府做何营生?”
“不过是诊病罢了。”对方八成是上次让人跟踪她回去了,不过看在自己欠债的份上,鹿绾绾也就不计较了。
水凉玉有些疑惑,尖细鲜红的指尖划过眉梢,“不知是给何人诊病?丞相府就连御医都请得来,怎么还需民间大夫?”
“这丞相夫人得了怪病,全盛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在下不才,略懂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办法,所以……”
“关夫人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竟这般严重。”水凉玉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鹿绾绾蹙眉,“这个,只怕不方便透露。”一般的病说说倒也无妨,只是这关夫人情况特殊。
“是我唐突了。”水凉玉察言观色,自然知道鹿绾绾心中所想。“我不过是想着,自己一向对药理有所研究,兴许能帮上一点可未知。”
“当家的还会医术?”鹿绾绾诧异地问道,“那想必是很高明了。”
水凉玉笑笑,没有接话,似是不愿再提。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鹿绾绾便告辞了。这一室的烛光摇曳,照得她却是有点晕晕乎乎的,乍一见到太阳就有种见光死的幻觉。
今朝风日好,宜入盛京游。
鹿绾绾不急着回去听鹿九尾的碎碎念,闲来无事就在城中四处转转。她哼着小调,逛吃逛吃地走了一路,直到见到一个人时,那大大的笑脸险些让她一惊之下被水噎死。
“是你?!”
屋里门窗紧闭,一个下人也没有。只有几点斑驳的阳光挣扎着穿透进来,打在地上像是破碎的画。
施梦看着把自己蜷缩在被窝中的关心月,叹了口气,走上前柔声说道:“妹妹,快出来透透气,别把自己闷死了。”她试着把锦被拉下来,才一动作关心月就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不要我就是不要,姐姐你别管我了。”
关心月闷闷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被窝中传出,施梦不由一惊,“妹妹这是哭了?”关心月向来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过这等委屈落泪的时候,想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有什么事不妨和姐姐说说,姐姐一定会尽力帮你的。”施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
关心月摇摇头,死死地咬着下唇,“没用的,谁都帮不了我的!”她哽咽着,两行热泪又倏然而至。
“究竟是何事?”施梦越发疑惑,“妹妹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便不好看,就是再漂亮又如何?他怎样都不会喜欢我的……”关心月埋头在锦被中,一想起那晚的情景,她便觉得十分的难堪。
她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有钱有貌,上门提亲的人都从城东排到城西了,可是偏偏她看上的人居然会不喜欢她!关心月从来就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窘境,她自信满满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意中人告白,结果人家却对她冷淡至极,就算是她放下身段追上去,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冰冷的拒绝。
“不好意思,我并不喜欢姑娘,姑娘的厚爱还是赠与他人罢,流音消受不起。”
那一晚,关心月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句话,每一个字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咀嚼着,直到泛起无尽的苦涩。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地离开花降楼回到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脸是丢尽了,她再也不要去花降楼了,再也不要再见到叶流音了,那个碾碎她一颗芳心和一身骄傲的人。
闻言施梦略一思索,便大概猜出了点端倪。“妹妹可是有心上人了?”不过和关心月朝夕相处这么久,她还真没有见过关心月对谁另眼相看过。这位大小姐的要求向来甚高,光有财的不行,只有才的也不要,两样都有的她又嫌样貌不够好,到底谁可以入了关大小姐的法眼,确实是个谜。
“我……”望着施梦那关切的眼神,关心月心中一动,刚开口便止住了,“不,我不能说,姐姐不要再问我了。”她低下头,红红的眼眶却是平添瑰丽之色。
施梦知趣地不再追问,她好生劝解了关心月一番,待她稍稍平复一些才起身离去。
“姐姐。”她低头,关心月拉住了她的袖子,“能做你的妹妹真好……”这话情真意切,施梦温婉一笑,拍拍她的手,“傻姑娘。”
“如果姐姐可以找到亲妹妹的话,那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开心?应该会吧……施梦偏头想着,细腻如瓷的肌肤上光泽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