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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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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深夜,浮动的晚风吹得树枝啪啪作响,泼墨的天空中只有几颗零碎的星星散发着惨白,又微弱的光芒。
苏蕴仪穿着陆军医院白色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胸口处偶有起伏的曲线,那苍白的面孔几乎在告诉闯入者,她已经故去。
何坚谨慎的守在门口,观察着守在外面的日本宪兵,无声道:“快点。”
陈雎儿一心扑在苏蕴仪身上,并不理会何坚,走到病床旁坐下,小声的喊道:“蕴仪,蕴仪,你醒醒。蕴仪,蕴仪···”
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的苏蕴仪,几乎是在陈雎儿拍自己第二下的时候就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几乎等同于利刃,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陈雎儿恐怕已经是眼下亡魂。在看清来人后,才松懈下来。
害怕苏蕴仪在茫然之下吼叫出声的陈雎儿,在她眼皮攒动的时候,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在看到她放松的神情后,才松开自己的手:“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自己就自嘲的笑了起来:“瞧我说的什么傻话,你这个样子,又怎么会好呢。”
苏蕴仪安慰的笑笑,小声道:“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不是还活着吗。”活着就有希望,就能看到日出东方。
亲眼目睹过的她所受的刑,又怎么会被她的粉饰太平所欺瞒;就算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会好呢。心中意念刚动,话就脱口而出:“蕴仪,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一直守在门口的何坚听到这话,眼睛都直了。回头瞪着这个不按理出牌的人,不是说看看就好吗,怎么演变成了要带人离开。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算带了出去,那往后的事情该怎么应付呢。
不等他提出反对的意见,苏蕴仪自己就拒绝了:“我不。”态度坚决,有不输陈雎儿的倔强。
“为什么?难道这些苦,你还没吃够吗?你知道你选择留下,今后还会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后,还会面临什么。她也并不是脑袋发热才做下的这样的决定。从前自己总是想着不能当汉奸,也不想明楼哥哥成为汉奸,却不知道想要兑现自己的承诺需要这么大的代价。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任自己在痛苦抉择中,从来不给于任何暗示,原因就在此。
不当汉奸,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而是一个坚定的信念,一个精神支柱,可以支撑自己熬过痛苦的折磨,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无怨无悔。身体上的折磨固然难受,可是想到自己可以陪伴在他身边,在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心上的满足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
“我不想走。”苏蕴仪再次强调的声明。
陈雎儿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舍不得明楼?”除了这个原因,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促使她留下的理由。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逮进来,从这几天紧锣密鼓的审讯,她也明白了自己和他的事脱不了关系。如果自己突然失踪,他必定作为首要怀疑的对象。他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暗中默默的支配他,陪伴他。
“蕴仪,我告诉你,明楼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你跟我们离开后,他自然会有法子脱身。”陈雎儿继续游说着,她是真的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亲如家人的朋友,在这里受着非人的折磨。
苏蕴仪并没有回答,而是以疑惑的目光看着焦急的陈雎儿,看着她这身古怪的穿着,和话里透露的让人无法忽视的信息:“你是谁?或者我该问,你的身份是什么?”
早就猜到无法再隐瞒下去身份的陈雎儿没有慌乱:“中国人,一个爱国的中国人,也是你的朋友。”
苏蕴仪也点到即止的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她明白自己的青涩会让她在不经意中露出让敌人察觉的可疑,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只要明白雎儿不是汉奸饥渴,其他的就不必再细问了:“你还是走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进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藤田的会把自己送到医院,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自己也万不可掉以轻心,就像上次自己烧得迷迷糊糊时,差点就坏了大事。
“诶,你们说完没有。”何坚是不敢再听下去了,这雎儿固执起来,万一真把人扛回去自己可不好交代:“我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快走。”
“你和我一起走。”陈雎儿说着就要动手去拉人;苏蕴仪固执的躺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握住床沿:“你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
“藤田长官!”
“里面的人没什么异动吧?”
“没有。”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屋内的人心上一紧。何坚顾不得其他,强行扯住陈雎儿将她带离了这里。不安的苏蕴仪不顾身上的伤,强行坐了起来,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哦,苏小姐,你醒了?”藤田芳政诧异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再次感叹这个让他感到意外的中国女人,越发觉得不能让汪曼春一层不变的方法进行审讯:“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为了抓住破坏大东亚共荣叛乱分子,我们难免谨慎了一些,还请你理解。”
苏蕴仪的唇角勾起冷漠、不屑的笑容,慢吞吞的躺倒病床上,背对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对我们还有所误会,但是时间会解释一切的。”藤田芳政的大肚的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还望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病房再次安静下来。苏蕴仪刚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就再次传来推门的声音。她动都动,只听得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窗前,一道强烈的视线让她不安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高木天一身穿白大褂笑容和煦的看着她:“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高先生?”苏蕴仪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相亲对象并没有太多的印象,语气中也充满了不确定。
“苏小姐好记性。”高木天一满是佩服。
“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高木天一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们倒是心有灵犀。你忘了,我是医生。”
苏蕴仪扯了扯唇角,垂下眼眸,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充满了怀疑。现在她是对任何忽然出现的人,都充满了怀疑。
高木天一看出她的排斥,故作不知,“你这是怎么了,我家倒是认识一些人,要不要我去帮你说道说道?”
“不用了,你帮不了我的。”苏蕴仪清冷的拒绝的:“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想办法的。”
高木天一微叹口气,语气中充满怜惜:“你呀,这么要强,真的让人很有挫败。还请你给我个可以为你献殷勤的机会。”
落幕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求爱不得的少年,闻之不忍。他曾经用这一招无往不利,然对一个已经心有所属又充满防备的女孩来说,十分别扭又可疑。他越是这样表现,越是让人防备:“不好意思,高先生,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那好,你先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高木天一放轻脚步,退出了病房,径直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须发皆白的藤田芳政面向太阳站得笔直,高木天一对着恭敬的敬礼:“长官。”
藤田芳政慢悠悠的转过身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是很顺利,她像只刺猬,充满了防备,”高木天一毫不在乎,拿下她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我很有信心完成任务。”
藤田芳政满意的点点头,“要知道我们不光光只是因为她和明台的关系,更因为她是苏继荣唯一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将来都是唯一的依靠。而且,据我了解,苏继荣对她也很是宠爱。只要把她拿捏在手,对我们以后的事很有帮助。”
“是!”
“不过,”藤田芳政话锋一转,“我还要演一场戏,你到时看我的眼色行事。”
“是,属下一定会圆满完成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