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淚》羽宸寰羽大娘Salun

54、第 54 章

　　《花好月圆》

　　若问列夫人，五个孩子中谁最让她放不下心？
　　答案不是脾气最躁的丹郡，也不是最不受拘束的丹弓，却是最为自律自持的二子丹齐。
　　「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不一般。」列夫人摇摇头，又笑又叹。
　　一般孩子出世时总闭着眼要不就是哭闹不休，可列丹齐被产婆洗去胎血用锦布包裹好后眼睛就滴溜溜地转，静静看着周围的人，黑眼珠像是在观察似地看着所有他能看到的东西。
　　不哭不闹吓得产婆以为孩子呛了胎水没法呼吸，忙把孩子抓出襁褓提着脚裸倒吊打他小屁股，打了七八下听见孩子哇哇大哭后，这才安下心把孩子重新用锦布裹好。
　　这事儿在列夫人娘家的镇上广为人知，毕竟孩子才离开娘胎就能睁眼很是稀奇，连被请来当产婆的妇人也啧啧称奇，说她接生了二三十年的孩子，虽耳闻过孩子出生睁眼的情形，可毕竟这样的孩子少得稀奇，连她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还说出生就不寻常的孩子将来定是个大人物。
　　产婆的话，列夫人听了只是笑笑。
　　做母亲的不求多，只求孩子能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大后娶个温顺的媳妇，琴瑟和鸣幸福度日就好。
　　列家的孩子，要成人物太易，做个平凡人却太难。

　　不若列丹毓自幼向往追随父亲的脚步入伍从军，列丹齐虽也勤于习武却更执着要走文官之路。之后进了人才汇集的文华院，决定得了功名后便入朝为官。
　　「大哥。」
　　刚踏入家门就看见大哥的背影，开心地喊了声，却在看到列丹毓怀里的小家伙时皱起眉头。
　　「你别太宠四弟。」
　　抱抱抱，都快三岁了还让大哥抱，列丹郡你这个臭孩子。
　　列丹毓舒颜微笑，看着被二弟瞪得缩入怀中的四弟道：「你别老欺负丹郡。」
　　「我就瞧他不顺眼。」
　　并步走去从大哥怀中把臭孩子抢了过来，对着不到三岁的娃儿又揉又捏，力道虽轻却仍把小家伙吓得两眼珠子泪花乱转偏又不敢真哭出来，上回大哭被二哥拎着腿倒吊在水池的恐怖经验显然还留在列丹郡的小脑袋瓜子里。红通通的鼻子擤了又擤，滚满泪花的眼珠转了又转，小脸都皱成一堆面团了还是不敢哭出声音，那模样着实委屈极了。
　　瞧着眼前的一幕，列丹毓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四弟啊四弟，你反应越大丹齐就越爱捉弄你，你啊该学学你三哥，不管丹齐如何欺负如何作弄只有万年不变的一种表情所以才能逃过魔爪。
　　瞧小家伙快决堤的眼泪和不断瑟缩发抖的身子，列丹毓终究敌不过对弟弟的疼爱朝列丹齐伸出双臂。「快还我，小家伙快哭出来了。」
　　「啧！」
　　喜欢欺负弟弟不表示他不疼丹郡，且大哥还摆出肖似娘亲的表情向他讨人，再捉弄下去可就过分了。
　　撇撇嘴，列丹齐把四弟抛还给大哥，问着方才没来得及问的事情。「大哥，四皇子你可熟悉？他……是个怎样的人？」
　　「四皇子？」
　　列丹毓沉声重复，快速搜索脑中关于此人的讯息，最后摇摇头道：「只知道是沈昭仪之子，其余的就不清楚。怎么？为何突然问起这人？」
　　「没，只是四皇子也进了文华书院，想问问关于他的事情罢了。」
　　「……」
　　列丹毓定定地瞅着只差了他不到两岁的二弟。
　　这个弟弟不仅天资聪颖且冷静理智，只是理智二字之于列丹齐不是赞美却是个讽刺，如同他左右掌心上的第二条横纹──相学上代表智慧与理智的纹路──深陷且无杂纹地横越两手掌心。
　　相命的人见这掌纹总在称赞列丹齐聪慧后感叹他缺乏情绪的命格，虽说性情大起大落并非好事，可相反地拥有这种掌纹的人就像是埋在灶灰下的余烬，把情绪全闷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深处，来日一旦骤然爆发下场非疯即伤。
　　相命先生的话列丹齐毫不在意，列丹毓明白除了家人其它人甚难被二弟放在心上。如此聪慧又理智的列丹齐，对于一个人的判断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从来不曾询问过旁人……
　　方才，是二弟第一次问了别人的意见。
　　他不信一个才十岁的皇子能让有着狐狸般狡猾的列丹齐无法靠自己的感觉去评断，若不是聪颖更胜二弟，便意味着这不是「理智」的列丹齐能够施展的领域。
　　这层障壁难道是……
　　情感？
　　这两个字对列丹齐有多么稀有，外人不知，却瞒不过父母和他这个兄长。
　　丹齐的心太狭，狭得只放得下父母与手足，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他人。可方才短短的一句话却明显透着在乎──在乎那位名叫楚勤的少年、那位有着皇子身分的少年。
　　「丹齐你……在意那位皇子？」列丹毓的话，问得有几分犹豫。
　　做哥哥的本该乐见这样的改变，只要让列丹齐改变的对象不是楚勤。
　　楚勤不仅是个男孩，还是位皇子，身为家人的私心，列丹毓并不愿意这份在意随着相处加深两个人之间的羁绊。
　　「不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脸红，撇头否认。
　　「喔？」列丹毓挑眉扬声，一付看件珍奇异兽的表情。
　　「哇喔。」
　　就连被大哥抱在胸前的列丹郡也把嘴巴张得老大，对于坏心眼的二哥居然有这种表情很是好奇，傻呼呼地伸出胖嘟嘟的手臂想在二哥的脸上戳戳，看看脸红红的人是不是二哥。
　　当然这种将老虎胡须的笨举动马上就被列丹毓用手拍开，不然小家伙绝对逃不了被直接扔入池塘的下场。
　　「我说不是就不是。」
　　瞪了大哥两眼，举起手臂作势要揍列丹郡，让小家伙再次吓得直把小脸蛋往列丹毓怀里缩。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噗……」敷衍应付的人终究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
　　好不容易缓下笑意，拍拍靠在肩上打了个大呵欠的弟弟，轻声安抚：「丹郡乖，大哥抱你回房睡觉。」
　　列丹郡点点头，乖顺地把小脑袋枕在大哥的右边肩窝，露出甜甜带着酒窝的笑脸。「嗯，好。」
　　经过二弟身边时，列丹毓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吐出，空出左臂勾着列丹齐的脑袋，额头抵额头低声开口：「大哥私心，希望自己的弟弟们能得到幸福，但如果你决意走那崎岖波折的情路……做哥哥的依然祝福……」
　　「我──」不知该如何接续的话，才刚吐露一字便被自己截去。
　　「别忘了，咱们家的人最是护短。」
　　列丹毓笑笑，揉揉列丹齐的发顶，松开勾搂在他后颈的手改抱着小家伙。
　　「丹齐你知道吗？『情』这个字，是用心用肉堆成的，而不是用欺骗堆成。
　　你真正的心意，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没有该不该、没有应不应当，只要是你喜欢的爹娘和兄弟们也是喜欢。我的话说到这儿，再说就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抱丹郡回房睡了。」
　　列丹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里只剩下列丹齐一人。
　　耳畔缭绕着大哥离去前留下的话，脑海浮现的却是一张羞怯欲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名为楚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