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星》小鱼饼干

7、第七章

　　半天假过后，林沅又回去拍戏了。
　　比起晚宴，林沅还是觉得拍戏更自在。

　　林沅刚进化妆间，顾寓烁便朝着他打招呼：“沅沅快来快来！”
　　林沅快走两步，坐到顾寓烁旁边。

　　顾寓烁简直是个八卦精，扯着林沅打听他拿了什么资源，林沅把顾寓烁往旁边推了推：“还没定。”
　　顾寓烁不信，和林沅捅来捅去，不给他道具、打扰他化妆。

　　罗可欣上前将道具抢回来，朝着顾寓烁作鬼脸：“沅沅你这边坐一点，化妆啦。”
　　顾寓烁撇撇嘴：“女人太野蛮，会嫁不出去的。”

　　这会儿聂覃从门外进来，将手机“啪”的扔在桌子上。
　　小助理在一旁也不敢靠的太近，一脸诚惶诚恐：“覃哥，您的咖啡。”

　　小助理将咖啡轻轻放到桌面上，又往聂覃的方向挪了挪：“水果您现在就吃吗？”
　　聂覃瞪她一眼：“你是傻B吗，喝完热咖啡就吃水果？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是不是装了屎。”
　　化妆间里人不少，聂覃脾气大，一点没给小助理留面子。

　　和金主的事搞得他心情不好，秦总玩得太花，他陪笑脸陪得恼火。
　　聂覃心里有气，这边不敢发那边不敢惹，就只能对着小助理撒气。
　　小助理红着眼眶、眼泪打转，手里抱着个袋子也不敢放下，里面七七八八的水果，当不当季的都有。

　　林沅已经在化妆，化妆师细长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描摹。
　　林沅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透过聂覃和小助理的脸。
　　他闭上眼让化妆师化上眼线，眼线笔在眼皮上轻轻划过，有些微的痒。

　　另一边，聂覃也开始化妆。
　　他的化妆工具全部是自带，水貂毛的刷笔打在脸上柔软又服帖。

　　聂覃喝了口咖啡，唇边留出一小片咖啡渍。
　　小助理拿着纸巾在一边等着，聂覃抬眼瞟她一眼，没有一点接过手的意思。

　　小助理小心翼翼地给聂覃擦了擦唇角，只听“啪”的一声，聂覃一把将咖啡扔在了桌上，还有半杯的咖啡倒在桌面，咖啡液流了一地。

　　小助理缩着肩膀去擦，聂覃横着眉：“我让你碰我了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助理抽抽噎噎的道歉。

　　聂覃冷哼道：“哭什么哭？你这样儿是我欺负你了？”
　　小助理反反复复的擦着已经很干净的地面：“不是不是。”

　　林沅一直看着镜子，却不是在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过了很久，化妆师把工具收了起来：“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林沅比了个“ok”的手势，又看了下镜子里的聂覃和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小助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叫上罗可欣走了。

　　到门口时，聂覃偏头看向林沅，眼神里是嫉恨是愤怒。
　　像是有感应似的，林沅恰好也回头看向了聂覃，一时间四目相对。

　　聂覃一顿，转而便眯眼露出笑来：“早啊。”
　　林沅对于他比翻书还快的翻脸倒是没意外，勾了勾唇：“早。”

　　林沅的腿还是有些不灵活，因此打戏全部换了替身，威压也不能吊了。
　　罗可欣在一边絮絮叨叨，把厚毯子都拿出来给林沅保暖。

　　林沅握着扇柄敲了敲额头：“几日没见，还真是有点想念。”
　　罗可欣偏头看他：“想念什么？”

　　林沅眉毛轻挑，眼波流转：“当然是想念万大侠我这矫健的身段”他单手一撩下摆，“和修长的腿……”
　　罗可欣对于林沅时而抑郁时而大条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撇撇嘴：“走了走了，别耍宝了。”

　　林沅手臂搭上她肩膀：“这两天没见着我，是不是也挺想我的？”
　　罗可欣皱眉，半晌开口道：“沅沅你这……怎么奇里奇怪的。”

　　林沅一手握着扇柄拍在手掌心：“怎么说呢，心绪不宁吧，但感觉也不全是坏事。”
　　罗可欣叹口气：“不全是坏事那就是好事吧，别的我也不想，只想你别冒冒失失又受伤。”
　　林沅点点头，忽然又想到罗可欣太矮看不到，开口道：“知道了。”

　　场次是和聂覃的对手戏，也是本部剧里两大人物关系转折的重要情节，因此程导非常看重。
　　聂覃长期占据着一天最好的拍摄时间，这回终于和林沅拍摄对手戏，又加上前几天晚宴的事情，两个人多少都有些不对盘。
　　林沅把玩手里的扇子，聂覃走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工作人员就位，程导叫人打了板。
　　聂覃穿的一身竹纹常服，头发高高竖起，露出了额间的一点。

　　林沅打量着聂覃，削尖的下巴，细长的眉眼，额间的一点红痣……
　　林沅额间有疤，即使粉底也很难完全遮盖，因此他额前留了碎发，疤痕看着不是那么明显。

　　林沅站在庭院一处高阶上，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挑眉睨着聂覃：“大人好歹也是个父母官，怎么家里半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呢？”
　　聂覃看向林沅：“万云钦！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偷窃朝廷命官府邸！”

　　林沅勾唇一笑，从高阶上跳下来，他的腿还是不好，部分场景换了替身，再到他的镜头，已经是一把抓了聂覃一同跳上了横梁。
　　横梁实则不高，但是有些窄，林沅和聂覃两人刚好站定。

　　聂覃吓得不轻，程导看着镜头里的聂覃频频喊停：“你这表情根本不是害怕，再来一条。”
　　聂覃本来就因为私事心烦，加上又是和林沅的对手戏，根本不在状态，被程然叫了几遍卡后，心底便升起一股无名火。

　　聂覃状态不好，导演铁青着脸叫他去听戏，林沅便在一边休息。
　　罗可欣给他买了奶茶，少糖不胖的那种。

　　除了林沅的那份，罗可欣又带了很多份，自然包括顾寓烁的。
　　林沅在一边复习台词，程然和聂覃离他们并不远，林沅可以清楚的听见程然的声音。

　　聂覃和林沅搭戏，程然又一直看好林沅，字里行间不免要带上他。
　　林沅和聂覃关系本就微妙，这会儿听得尴尬。他单手扶额，叫罗可欣给两人送奶茶过去，能打个岔也好。

　　罗可欣不愿意，叽叽歪歪的在一边磨豆腐，说着自己有事情在忙，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不想去。
　　奶茶直到再次打板都没有送出去，摄像机里的两人仍然站在横梁上。

　　聂覃的“惊恐”确实要比之前好上不少，但是在林沅的比较下就显得接不住戏。
　　程然捏着剧本眉头皱得死紧，反复了几次终于将将给过了。

　　林沅后面的戏还是被安排到了下午，时间拆分且不集中。
　　聂覃还有场次，瞟了林沅几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很久没有再见到周世城，林沅本以为他又一次在自己生活中消失了，却接到了《刺荆》的试戏通知。
　　他与周世城的联系，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林沅想不太明白，周世城既给了他资源，但又没再联系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沅是不争抢，但在娱乐圈里这么久他也并不傻。

　　晚宴那么明显的票数激增，只能是刻意人为。
　　圈子里办事，向来是先谈妥再出钱，像这回这样的，无所求的行事作风，他实在想不出是为什么。

　　季司庆很重视这次机会，提前打好了关系，包括导演的喜好，投资人的来头都摸得一清二楚。
　　林沅来的早，到的时候桑志格还没有来。

　　林沅拿到《刺荆》资源时间不长，但却万分珍惜。
　　这几日的拍戏空档，费心思钻研了桑导的拍戏风格和《刺荆》的剧本，还看了不少相关论文。

　　桑导名声在外，林沅多少还是紧张。
　　娱乐圈里，有实力、有演技的人从不在少数，而他，只能算平平。

　　桑志格姗姗来迟，戴的墨镜还穿了件Fendi的短袖T，胸前一对大黄眼睛logo瞪得林沅更加紧张。
　　季司庆起身，刚要上前握手，桑志格却转头看向了林沅：“你就是林沅。”

　　林沅比桑志格要高出将近一个头，他微微躬身：“桑导您好。”
　　桑志格单手将墨镜往下推了推，一双丹凤眼打量着林沅，忽然问道：“喜欢里面哪个角色？”
　　林沅一顿，手指紧张的在剧本上捏紧又放开。

　　《刺荆之战》这部剧是桑导近些年来接的少之又少的商业片，本片是以宋朝为背景，以太监童贯为原型而创作的。
　　宋朝，太监乱政，宋徽宗即位后，太监们急于寻找靠山，童贯却觉得与其寻找靠山，不如自己培养一位。
　　于是童贯先是用计让被贬的蔡京归京高就，又凭靠实力拿到了兵权，进而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他这一生可谓是传奇。

　　《刺荆》中童逸云（童贯）人选基本已定，是前年凭借文艺片《不识花》荣获影帝的敖远，还有余地的角色也不太多，基本都是一个角色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在争抢。
　　桑志格似乎能感觉出林沅的紧张，他没有着急，而是等着林沅开口。

　　林沅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喜欢童小春。”
　　桑志格一顿：“童小春？”

　　既不是亦刚亦柔的童逸云，也不是风华正茂的当朝太子，更不是文采斐然的大学士，竟然是童小春。
　　桑志格忽然来了兴致：“为什么喜欢童小春，他的戏份可不算多。”

　　童小春是童逸云的义子，是逃难时被童逸云随手救下来的。
　　童小春父母都已亡故，只剩他孤零零一人。而童逸云捡他回宫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他扔去净身。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童小春都是恨他的，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感情却又变得复杂。
　　童逸云既打他骂他却又护他，既冷眼对他却又替他受罚，童小春有对童逸云的恐惧、憎恨，却也有说不清的情感在。
　　而在收复燕云十六州时，童逸云胸口中毒箭，童小春第一个站出来为他拔毒，也是因为箭毒，童小春毒发身亡。

　　这个角色对于感情的界定十分模糊，又或者说，导演偏偏想要表达，但又不想那么清晰，童小春的恨和扭曲的爱。
　　最后的场景童小春死在拔毒的过程中，却也算是如愿死在了童逸云的怀中。

　　林沅清晰的记得剧本里标注的童小春的动作——他紧张又期盼的用颤抖的指尖触碰了一下童逸云的唇角……
　　林沅抿住唇，半晌后开口：“童小春这个角色有挑战性。”
　　桑志格眉头皱了皱，没有再说其他，转身进了门。

　　季司庆见桑导进门前的面色不太好，有些急，林沅的回答显然太平常、太普通了。
　　林沅却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发觉手中的剧本已经汗湿成一片。

　　他不敢说，他能在童小春身上看到自己。
　　热烈的、卑微的，不敢言说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