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の祭》黯の殇

5、四

　　那是一个暴风雨后的午休，晓婷去买午餐，静留在教室里替小爱包扎手上的伤。

　　“爱，离开那女人吧。”

　　“只是挨了顿打而已，没关系。”

　　“可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没关系，静，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变成天使守护你们……”

　　－－－－－－－－－－－－－－－－－－－－－－－－－－－－－－－－－－－－－－－－－

　　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透明，窗外焕然一新的樱花瓣也闪着钻石般的光芒，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泥土味，湿湿的却舒服，冬天要过去了……她忽然看见天边隐隐约约横着一条彩虹。

　　晓婷，静，快看是彩虹哦。

　　仿佛听见少女熟悉的声音，静猛然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静，怎么了？”身边的晓婷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忽然产生了幻觉，听见了我一直想听的声音。”

　　“哦……”

　　现在应是早春了吧……

　　同一阵风吹起树上少女的黑发，樱花亲昵地开在她周围，洒出淡淡清香，少女暗红的眸子注视着湛蓝的天空，深邃的瞳孔里一片樱花飘然而下，她抬手接住这生命已逝的美丽。

　　生命就如此般脆弱啊。

　　她想起了那个浑身染血，跌跌撞撞地跑到好友家里，只为见最后一面的少女，那个虽快乐却一直偷偷哭泣的少女。

　　她甚至还记得那个徨彷的少女临终时最后一句话：“……我很快乐……”

　　她是真的很快乐吗？如果真的快乐，那么她还在憎恨着什么呢？

　　一片片飘落的樱花，像落在水里的石头一样，也让她的心泛起丝丝涟漪，她感觉到心里有样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那个她一直湮没在心底的东西。

　　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她没有办法得到。

　　一只黑蝴蝶缓缓飞来，落在她肩头，吮吸着花瓣上的露水，两触角乖巧地一点一点，传达的讯息。

　　“我知道了，我过会就去找委托人……”

　　听到少女话，蝴蝶消失。

　　她跳下树，漆黑的头发里樱花飞舞，还有淡淡水滴。

　　立于树下的少女已是另一番姿态，黑色妖异的蝶纹和服，和红眸里的冰冷的气息。絮绕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她伸出右手，腕间的铜铃为不幸的人鸣起一阵悦耳的丧钟。

　　……汝之怨念，傅与吾听……

　　－－－－－－－－－－－－－－－－－－－－－－－－－－－－－－－－－－－－－－－－－

　　这个世界四处充满着憎恨，只要这个世界还在，怨恨就不会消失，怨恨是一把双刃剑，伤害对方的同时却也刺伤了自己。

　　地狱少女由此而生，对你伸冤昭雪，可是作为条件，你死后也必须付出和被报复者同样的代价，你的灵魂将堕入地狱，永尝炼狱之苦。

　　人的怨恨，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而她，也在怨恨着。

　　是的，她也在恨着一个人，因为她也是人。

　　她恨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杀死自己亲生女儿却是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妖媚女人，她恨那个女人。

　　——是她自己撞上的，关我什么事，就算是我撞的又怎样，她的命是我给的，拿回有何妨？

　　紧咬的牙齿发出强烈的“咯咯”声，用力握住鼠标的手有些青白，她恨得全身发抖。

　　那个女人，凭什么活在这世上。

　　她下了决心，猛按鼠标，进入一个神秘的网页。

　　屏幕一下变黑，一团鬼火在中央跳过之后，一个方框出现在她面前，她打下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毫不忧郁的点了下方的“送信”。

　　那一刻后，她只需等待就是的，等待那个唯一能帮她的人。

　　“是你，在召唤我吗？”

　　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却忽然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后的少女。除去齐腰的长发，暗红的眸子，冰冷的表情，她竟如此像一个人，忽然，两个人的影象在她心里重叠了。

　　“小爱？！”

　　她高兴地喊出声，跑上去，少女却突然消失了，她扑了一场空。

　　“告诉我，你的怨恨。”声音又出现在后方，依然冰冷。这一次，她没有转身。背部的抽动明显在哭。

　　“告诉我，你到底是地狱少女，还是……小爱……”

　　“你的怨恨是什么。”

　　“你是小爱对吧，你是小爱对不对？”她转头，看着熟悉的面容，她忽然有种淡淡的陌生感，可她至死也忘不了小爱身上那淡淡的樱花香。

　　“……”少女没有回音，她静静地看着眼前哭泣的人。心中忽然一动，有点点……难过，“静……”

　　“小爱？？”她确定了，她真的是小爱，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她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少女没有躲开，可手上刺骨的冰冷却使静猛地松开，她将手放至嘴边哈气，半天寒冷才过去。

　　“小爱，你怎么……”

　　“静，你要明白，我已不是以前的我，那个少女已经死了。”

　　“小爱……”

　　“请告诉我，你的怨恨……”

　　“小爱……”

　　“请告诉我，你的怨恨……”

　　“小爱！你……”静忍不住大喊起来，可她喊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面前的少女已经消失了，空留一地粉色樱花，空气中仍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隐隐约约传来的《蓝染》旋律让她心疼了好久好久……直到她看到门口那瘦小的身影……

　　“晓婷……”她喃喃地喊了声，女孩受伤的表情让她忘记了想说的话，在脑中闪过的无数借口瞬间消逝，她只能静静地避开女孩的眼眸。

　　“她死了对不对……”

　　“晓婷，我……”她果然听见了。

　　“小爱并不是去北京治病而是已经死了对不对……”

　　“我……对不起。”

　　“小爱不会再回来了，那些什么生病，什么电话，全是你编的对不对？”

　　“对不起……”

　　“告诉我，这知识我听错了，好不好……”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尹静，你以为你说了对不起就没事了吗？！”少女一下哭喊起来，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难道你除了那3个字外就什么都不会说了吗？！我们3个都在一起，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我告诉你，你不配，你不配——”女孩哭着跑走了，重重的关门声断绝了一切声音，包括心碎的声音。初春夜里的风显得格外清冷，窗外不断有樱花吹进来，每一片都仿佛带有淡淡的血色，空中弥漫着花气息，樱花漫舞，纷扬出世上最美妙的舞蹈，却也纷扬尽自己的生命，远处的灯火让她想起了刚刚那女孩洒出动泪滴，那是因被骗而受伤的愤怒，也是因好友离去而无助的悲鸣。

　　她起身去关窗，看见楼下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拼命的奔跑，然后……然后……

　　……嘶——砰……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瘦小身影仿佛变成了樱花在星点的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醒目的鲜红像火般燃烧在她身后，划出绚丽的残忍，映红了身边快速逃走的桑塔那，和那熟悉的车牌号：８１３３２４３

　　……８１３３２４３……那个女人的车子……

　　“晓婷——”静大脑一片空白，她跌跌撞撞地向外跑，每跑一步，心更痛一层，一步一步，如向地狱般艰难，泪水在空中乱舞，还伴着心碎的声音。

　　等她回过神来，怀中已抱着面如纸色的少女：“晓婷……”

　　“静……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我们……”少女停止了呼吸。

　　有什么飞进了眼里，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晶亮的水珠在少女安睡的脸上溅起，泛着异样的星光。

　　晓婷，我们什么，你还没说完，你想说我们什么？起来啊，不许睡，你把话给我说完，听见没有，不许睡！！

　　静忘记了怎么哭，忘记了该怎么样，以前她也想过，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们俩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也要快乐的活下去，可现在她才明白她办不到，连移动小小的一步也办不到，她们用几年注起来的快乐，在这一瞬间变成沉甸甸的悲伤，满满地抛给了她。

　　就算告诉自己人生路还长，就算告诉自己人生还要继续，可还是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都只会呆呆地望着天空。让自己彻底明白，若没有她们，自己真的，活不下去。

　　……静，这便是我……的命运……

　　……静，我不恨你，真的……

　　……我很快乐……

　　天忽然下起雨来，稀稀落落地洒在她和怀中已冰冷的少女身上，午夜的钟声响起，那——是为已逝生命送行的丧鸣。

　　渐下渐的雨冲淡了地上红得刺目的血，却也冲不尽那无尽的哀伤，空气似乎变得沉重，压得静喘不过气，泪水混着雨水，不断地浇着她苍白的脸，一下又一下。

　　也是在那一天，同样是在她怀里，那个如阳光般的女孩香消玉殒。

　　如果说这就是命运，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不变的结局，那为什么还让她存在着，为什么还她连续两次经历剜心之苦。

　　小爱……

　　晓婷……

　　我们不是说好永远在一起的么，不是说好不会分开么？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总是我被你们抛弃？

　　……醒醒啊，求求你，醒一醒，我求求你……

　　“醒啊——”

　　孤寂的夜空里回荡着女孩绝望而无助的哀吼，一遍一遍，湮没在哀伤的旋律中。